“這倒是稀罕事，卻不知她這是打的什麽禪機？”

程初芍笑了笑，讓那婢女進來。

不出所料，後者果然說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話，卻又說得含糊不清。

大意就是，四姑娘其實一直對大少夫人心生敬慕，隻是礙於某些不便描述的因素，不好與她親近，過去待她多有失禮之處，望她莫怪。

等那婢女走了，程初芍才莫名其妙問小魚：“她怎麽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認真論起來，她好像也沒得罪我呀~”

小魚低聲解釋：“這您就不懂了。您出閣前是金尊玉貴的嫡女，夫人自小待您無微不至，可其他姑娘們卻沒有這樣待遇。咱們夫人還好些，隻是麵上冷硬，心底卻不算壞。二夫人卻不是活菩薩，尤其是二老爺俸祿不多，一家子吃喝用度都在公中賬上走，又有那麽多的姨娘庶子庶女……”

程初芍若有所思：“你是說，這四姑娘被二夫人嚇成了驚弓之鳥，今日見事情不妙，怕我記恨她，故意先來投誠？”

“是也不是。”

小魚笑道：“您總是把自己想得太低了些。到底您才是這個府裏的大少夫人，將來管家權定是要落回您手裏的。再者，如您所說，老夫人這次極為光火，沒準哪天您又得忙活起來了呢。”

程初芍頓覺頭疼，仍是不解：“可，就算我越過她們三位，獨掌這管家權，我也管不著她的婚嫁大事啊。她好像跟宋瓔同年生的吧，還大宋瓔一兩個月。再過不久，她就要說親了。她就是再上趕著巴結我，這事上二夫人也不聽我的啊。”

小魚笑得愈加神秘，衝甜兒招招手。

“你過來，給大少夫人說說，你剛剛在外頭打聽到了什麽。”

甜兒便眉飛色舞說起八卦來，聽得程初芍歎為觀止。

原來，今日宮裏發生的英雄救美傳奇不止她親身經曆、親眼目睹的那幾樁，還有一樁發生在和寧殿後頭的花園子裏，也就是姑娘們的小宴場所附近。

巧的是，這出傳奇的“男主角”正好是四姑娘宋珍，“女主角”則是平陽伯夫人娘家的一個侄子，也是程初芍的表兄。

這位表兄名叫賀樟，是平陽伯夫人三哥的幼子，雖然算不上翩翩美男子，卻也是儀表堂堂，更靠著真本事考中了今年春闈的進士。

賀樟進士名次不靠前，沒能進翰林院，最後在平陽伯和父親叔伯等人的努力活動下，在京畿弄了個七品的縣尉，勉強算是得以留京。

賀樟做文章不算頂厲害，辦事倒是很靈活，就職半年以來經手幾樁案子都辦得井井有條，加上運氣好，本來帶著人去某村抓個普通嫌犯，結果誤打誤撞抓到了一窩山賊、以及山賊頭目，而後一舉剿滅其駐地，掃清了附近一帶的匪害，頗得那一帶百姓尊崇。

剛好刑部有個主事前不久發急病去了，剛好刑部上官又看了賀樟辦的幾個案子，頗為賞識，便破格提拔到了刑部，做了個主事。於是，連升兩級的賀樟就巧之又巧地夠上了聖壽節的領宴門檻。

“說是賀主事吃醉了酒，不知怎的誤入花園，跌跌撞撞險些闖入姑娘們聚集之處丟醜，還是四姑娘遠遠喝了他一聲，他才勉強清醒過來，搖搖晃晃走了。不過，初時四姑娘並不知賀主事身份，隻聽他報了個刑部主事的官職和姓氏，後來回了府才在她那姨娘的點撥下反應過來，那位年輕主事多半就是您的娘家表兄……”

甜兒說得有趣，程初芍卻隱約覺得哪裏不對，而後心中一寒。

糟糕！

賀樟的醉酒該不會也是算計裏的一環吧？

要是她在宮宴上跟外家表兄鬧出醜事來，這可真是丟人二字無法形容的了，就連賀家也要跟著蒙羞受辱，賀樟的前程也就沒了。

程初芍絞盡腦汁思索著，暗自嘀咕：“刑部……該不會是我這位表兄最近辦了什麽案子，又觸到了什麽人的利益吧？不應該啊，京官的案子都是大理寺辦，除非是地方上的勢力牽扯……”

小魚聞言，大驚失色，懊惱不已，道是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險些就辦了壞事。

甜兒有些不明所以，程初芍卻曉得她的意思。

賀家是平陽伯夫人的娘家，也算得上官宦之家，但一直以來，家中男丁讀書天賦不太高，最多隻能考出個同進士出身，然後外放，能選調回京的極少，能進入六部的更少。

賀樟是賀家這一輩最有出息的兒郎，為了將他留在京城，賀家使了不少力氣，當然還花了不少銀子。為求穩妥，賀樟得了官職之後，並沒有大肆宣傳，而是悄無聲息地卷起包袱去了京畿就任。

當時剛好是宋珩墜馬受傷之際，京城裏有關程初芍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再加上，原主幼時差點還被平陽伯夫人和娘家三嫂指了賀樟這門親，關係便有些曖昧。

故而，賀樟為官以來低調得不能再低調，連過節送禮都是趁著天黑悄悄送到平陽伯府去，生怕叫人知道他的出身，又攪和到某個不爭氣表妹的風波裏，害了前程。

雖然近來程初芍名聲有所挽回，賀樟也回了京任職刑部主事，但賀樟還是半步不登衛國公府的門，從來隻跟平陽伯府和其他親戚往來。

小魚陪著原主多年，知道這些內情，也受了平陽伯夫人提點，平時基本上就沒提起過賀樟的存在。而原主心裏也沒這個表兄，滿心眼裏都是傅文瑄、程初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壓根就不知道賀樟中了進士、做了什麽官。

這也就導致程初芍對這位表兄印象極度模糊，也不知他近來升官了，夠格進宮了，宮裏出事時更是沒想到這個可能性。

“主子，這事咱們是不是得跟夫人商量一二？起碼，得讓夫人那邊提醒下賀主事，省得又遭了人暗算。”小魚憂心道。

程初芍點頭，馬上讓人去平陽伯府送信。

結果，送信的人還沒出府，平陽伯府的帖子就送過來了。

平陽伯夫人的措辭很委婉，是打著看望親家老夫人的名目來的，實則還不是奔著程初芍來？

主仆二人心神稍定，卻又記起另一樁事來。

如果小魚的猜測沒錯，宋珍怕是看上賀主事這個人了，這才急忙忙地跑來向程初芍示好，彌補先前沒盡到姐妹情分照看宋瑗的錯處。

可，這個媒她能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