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曄剛走,程初芍就收起那副略帶嘲諷、有些高高在上的笑容,暗暗鬆了口氣。
“幸好……我還真怕他不肯收呢!”
宋珩一臉無語,道:“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我們倆琢磨著給人家送毒藥呢。她是你庶妹,雖說原先關係不好,不過你現在也算是‘改過自新’了,你想送她點東西又有何難?就是她提防著你,不是還有伯夫人麽?”
程初芍攤手,“倒不是怕她不肯用,這不是主要打著做月老的算盤麽?我和伯夫人給的,跟他送的,兩個能是一碼事?再說了,前幾日她和伯夫人過來,我瞧著她小臉白得發青,黑眼圈還挺重,剛好補補,補心又補身,多好?”
宋珩有些啼笑皆非,懶得跟她辯駁,隨口問了句:“是了,最近慶王治病進度如何了?”
說起這個程初芍就來了勁,“哦,昨兒連翹還說,王爺的左腿已經能自己抬起來了呢,就是速度很緩慢……”
她嘰嘰咕咕說著,忽然意識到身邊病號的情形,聲音漸漸低下去。
“唔,慶王病了這麽多年都能好起來,你還比他年輕,比他強壯,你肯定可以的!對了,我剛剛忘了說,他隻有左腿能動彈,右腿還是沒什麽動靜呢。”
宋珩看她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不置可否地恩了聲。
程初芍縮了縮脖子,思索片刻,一雙小手輕輕按在他肩上。
“那個,剛才針灸你僵著這麽久,肩頸不大舒坦吧?要不,我幫你捏捏?”她小心翼翼道。
宋珩麵上掠過一絲不可置信。
屋裏沒有第三人,都極懂眼色地趁著送鍾離曄離開的機會跑了,但,平時就算隻有兩人獨處,也很少見她這般主動示好。
沒蘇醒之前,他還能享受下那雙小手麵麵俱到的推拿服務,可自從醒來,這項甜蜜又煎熬的工作就被她漸漸扔給了十五,叫他好生失望。
好不容易攤了牌,她不躲著自己走了,甚至還接受了他的心意,可她是個麵皮薄的,那日開了個小玩笑就叫她“記恨”許久,如今對著他更不如過去純粹當盟友時自然,今日怎麽突然改了性子?
不過,天上掉的餡餅不吃到嘴裏,豈不是傻子?
宋珩掩下眸底喜色,一本正經道:“好,那就勞煩夫人了。”
夫人二字一出,程初芍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邊慢吞吞地按揉,一邊慶幸二人麵前沒有鏡子,宋珩看不到她的窘迫模樣。
小魚甜兒的殷切勸誡話語還在耳畔回響,叫她越回憶越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日的玩笑話後,二婢似乎發現她在單方麵鬧別扭,又見宋珩頻頻示好,更是同一陣線站到了宋珩那邊,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她。
小魚的勸法還比較溫和,大意就是,小性子可以使,但不能使太久,萬一叫人冷了心就不好了。二蘭是弄出去了,可萬一再跳出來個什麽梅啊菊的趁虛而入呢?
甜兒的勸法就顯得很粗暴了,一上來就列舉了幾個市井小兒女相處的例子,並一臉老成地勸她,反正名分都定下來了,親個嘴拖個手的卜算什麽。
又說,她們雖知道自家主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可都嫁過來大半年了,總不好把因為抗拒夫君親近而鬧不快這種事傳出去叫人笑話。
那日,程初芍被勸得麵飛紅霞,甚至恍惚著產生了某種宋珩真怎麽她了的錯覺。
不過嘛,婢女們的說法倒也沒錯。
既然都決定接受他的心意了,總不能還跟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那樣扭扭捏捏避著他吧?
雖然見著他就心髒咚咚亂跳,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看他,一不留神嘴角就翹得老高還扯不平……
可她好歹也是個理論經驗豐富的新時代女青年,論起來,宋珩這年紀放在她那裏也就是個青澀的大學生,跟她一塊兒,掌握主動權的該是她才對呀,她怎麽能被個毛頭小子壓一頭!
左思右想過後,程初芍決定放下矜持,厚著臉皮往他那兒多靠近一點點。
不過,她可沒有饞他身子,純粹隻是怕他不高興,利用金手指幫他放鬆一下罷了!
反正又不是沒碰過,他昏迷時連更“隱私”的胳膊大腿等部位都捏過無數次了,如今捏個肩頸有什麽?
屋外,小吉本要進去換茶,卻被春意敲了腦殼,硬是拽著走了。
小吉一臉不解,伸長脖子往回看,卻依稀透過半合的窗扉看到舉動親昵的二人,頓時跟被掐了脖子待宰的雞似的,沒聲了。
“春意姐姐,大少夫人她,她怎麽做起了咱們的活計呀?”
春意恨鐵不成鋼地要撕她的臉:“蠢丫頭,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大少夫人給老夫人揉肩捏腿,那是大少夫人的孝心。和大公子這樣,是夫妻情趣,又有什麽可說的?還咱們的活計,你見什麽時候公子肯讓咱們近身過了?不懂就別亂嘰嘰喳喳的,省得叫公子聽見了罰你月錢!”
經過這幾日的花式獻殷勤,小吉也看明白了,自家公子算是栽了。
“唉,怎麽偏偏就是她呢?算了,公子喜歡就成。隻盼著今後再別鬧什麽幺蛾子了~”
宋珩很快意識到這是一份甜蜜的折磨。
本來吧,他昏迷時隻能以貓身去監工,看程初芍一本正經地對他動手動腳。雖然初初有些憤懣、羞恥,但後麵也漸漸放平了心態,甚至還有些害羞的甜蜜。
可,好不容易盼回來的這雙小手真正貼到肌膚上時,那股麻癢的震顫感卻讓他險些破功。
心頭好像被雷擊了似的,閃電在心髒表麵調皮地跳躍著,攪得他心頭酥酥麻麻的,火熱難耐。
更要命的是,他坐著,她站著,她似乎嫌兩人高度差不方便她動手,便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微微前傾著揉搓他,溫熱的鼻息、淡淡的芬芳就這麽縈繞在他頸側。
誠然,這雙小手和祖母說的一樣,仿佛有魔力,所到之處能叫人疲乏頓消。可,它帶走了疲倦,帶來的卻是足以席卷全身的熱焰。
憶及前幾日程初芍被他牽著手時連胳膊都害羞得變了粉色的模樣,耳根子熱得發燙的宋珩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呼,好險沒露餡。
“怎麽了?胳膊也不舒服麽,夫君?”程初芍笑吟吟地問,還故意拖長了尾調。
這一瞬間,宋珩隻覺得自己怕是要融化在這醉人的秋日暖陽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