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宮，太子妃也沒挑明為何帶程初芍去壽康宮，以及，李太妃會否替她出頭。
最後，還是弄清事情經過的宋珩替她解了惑。
“你不知道，前幾日黃駙馬跟端王鬧了些不愉快，想來李太妃也對他們有些不滿……”
宋珩三言兩語將事情道來，程初芍才知，原來，當時封端王的旨意是任職宗正寺少卿的黃駙馬帶去的。
端王聽了前半截旨意，大受打擊，一怒之下，竟沒等旨意宣讀完畢，就起身搶奪聖旨，言語間還透露出質疑之意，覺得黃駙馬是來害他的，險些沒把後者氣得吐血。
端王搶了聖旨，看了上頭的印璽，又怒又悲，大約生出了某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正好黃駙馬對他方才的失禮行為十分不滿，以長輩的身份說了他一句，端王竟一時衝動，對著黃駙馬麵門揍了一拳！
“好在他也不是什麽練家子，花拳繡腿罷了，不然，黃駙馬文質彬彬的，說不定鼻子都要被他打歪！聽說隻是流了點血，沒有大礙，第二日黃駙馬就回去繼續當差了。”宋珩輕描淡寫道。
程初芍不可思議道：“居然還有這事兒？怎麽沒聽你說？不對，怎麽外頭不見有人傳？莫非是……”
宋珩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程初芍便歎了聲。
果然，又是被皇帝壓下去了！
“哦，對了，聽說前幾日端王妃還攜厚禮親自登門拜訪了，大約是去致歉的。”
雖然宋珩神色平靜，但，程初芍還是敏銳地從他語氣中捕捉到一絲波動，有點像是幸災樂禍。
以宋珩的為人，自然不可能是看黃駙馬笑話。也就是說，他看的是端王夫婦的笑話。
“這麽說，端王沒去？”
宋珩目露讚許，點頭稱是。
程初芍也繃不住笑了。
怪不得李太妃不待見三皇子一係呢，自己在宮裏受著和貴妃的磋磨，自家女婿又被和貴妃的兒子揍了，過後為了顧全皇帝的麵子和某種詭秘心思還沒法討個說法，就連道歉也是姍姍來遲，正主更是不現身，隻派了妻子代為出麵……
聽著就叫人來氣啊！
端王他們看輕李太妃一係，還不就因為後者沒兒子，女婿也隻是在宗正寺擔個閑職？
要換了程初芍是李太妃，被這麽對待，她肯定不管什麽中立原則，妥妥地加入鐵杆太子黨，立誌不鬥倒三皇子一係不罷休才是，起碼太子妃比他們會做人多了！
“這對母子的行事，還真是不知叫人說什麽好。”程初芍搖搖頭。
目光觸及她額前傷痕，宋珩臉色再次凝重起來。
程初芍剛回來時，他已經因為這道傷口氣惱過一回，還是程初芍這個傷患信誓旦旦保證不出三天疤痕全消，他才勉強按捺住胸中怒氣。
不過，這口氣他總要找機會出的。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宋珩也算了解程初芍的脾性。
姑娘們都愛美，這丫頭也不例外。乍然破了相，雖然有那紫草膏在，這破相隻是暫時的，但頂著這麽個傷口從宮裏晃回來，任誰心裏都不會太舒服。偏偏她又是個愛逞強的，在人前喜歡裝得若無其事，到了人後還不知要拿枕頭當和貴妃揍多少下呢。
他想說些軟和話哄哄她，苦思冥想了些許誇女子美貌的詩詞，卻又覺得這會兒不大應景。
正躊躇著，外頭忽然有人來報。
“大少夫人可在……表姑娘……世子夫人讓大少夫人過去……”
宋珩僵了僵，木著臉把十五叫進來。
“外頭是什麽人在吵鬧？”
十五如實轉述了來人的話，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
“世子夫人？”
程初芍下意識就要起身，卻被宋珩攔住。
“你如今額上有傷，肩上的傷也未好全，還是不急著見客了，讓人找小九過去一趟就行。”
“這……會不會顯得我太托大？我的傷其實沒有大礙……”
雖然知道這對繼母子的關係平平，但鄭氏難得找她一回，程初芍覺得不好太不給對方麵子，就是這個時機忒巧了些。
宋珩果決打斷她：“當然不會。你這傷在麵上，難道要為了見個閑雜人等就去上妝掩蓋麽？我記得你說過，那些妝粉都不大幹淨，對皮膚不好，碰上傷口就更不好了。”
程初芍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反駁，隻能從善如流地“病”了。
為了“病”得更真，她索性回了西廂躺著，還讓清兒替她煎了碗補藥，吃了一半，另一半放在屋裏，弄得一屋子濃濃藥味。
躺了會，卻不見鄭氏的人再來，她自己卻開始犯困了，眼皮子不住打架，思緒卻難得清醒，還在不斷過著今日發生的諸多事。
她忽然皺了皺眉。
方才宋珩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對勁。
雖然不見客的理由很充分，可他的態度似乎過於強硬了，還有點急切，這不大像是往日的他。
若說是關心則亂，可，剛見到她頂著個傷痕回來時他的反應似乎還沒方才激烈。
唔，剛才鄭氏叫她去見的是什麽人來著？
表姑娘？
鄭家來的表姑娘？
程初芍一個激靈，直接被自己的猜想嚇醒了。
她當即爬了起來，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愈發覺得宋珩表現得可疑。
這個表姑娘跟他絕對有事！
既然叫表姑娘，而不是表姑奶奶，可見還是個沒出閣的，年紀絕不大，也許就比宋珩小些。
可她掐指一算，宋珩離京時才十三歲，那個表姑娘年紀更小，豈不是跟宋瑗差不多？難道，那會兒兩人就能互生情愫了？
要是真有這麽一碼事，他幹嘛一去不回，還要老夫人裝病才哄騙回去相看呢？
或者，這表姑娘是他去歲冬回京後才結的緣，本來可能成為宋少夫人的，結果宋珩不幸墜馬重傷，她這個罪魁禍首反倒是被抬了進來，頂替了她的位置？
可，程初芍也不覺得宋珩會是個見異思遷的人。
他要是真喜歡那表姑娘，又曉得她是個冒牌貨，肯定忙不迭幫她安排假死，然後再娶了，哪裏還用變著法地要她留下來？
總不至於是他覺得自己殘了，不忍心拖累心愛的姑娘，才拉了她這個好騙的頂鍋吧？
雖然對宋珩的人品有信心，但程初芍還是無法自抑地焦躁起來，滿腦子都是一些光怪陸離、荒誕不經的猜想。
苦惱了一柱香後，程初芍決定主動出擊。
甜兒被賦予新的情報任務，興致盎然地出動了，不多時就帶回她想要的消息。
“少夫人，奴婢都打聽清楚了，聽說這位表姑娘是世子夫人的侄女兒，身世挺慘的，早早就沒了雙親，好不容易定了親，結果在過門前夫君病死，婆家非要她守孝三年才準她改嫁。結果守孝期間，公公又出事故去了，那婆婆又要她守孝三年。那之後，這表姑娘就落了個天煞孤星的壞名頭，幾乎沒人敢上門提親。這不，估計是熬不下去了，才來投奔的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