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在禦花園裏呆若木雞時,長春殿內室裏,老夫人正和太子妃小聲說著話。
得知老夫人來意,太子妃有些詫異,眸底更流出一絲怒色。
衛國公府是太子的最大助力,而衛國公垂垂老矣,世子不爭氣,少年神武的宋珩就是衛國公下一代的掌權人。有人要害宋珩,明擺著就是跟東宮過不去啊!
“竟用這般陰私手段,實在可惡!好在外祖母發現得及時,否則,表弟危矣!”
太子向來對外家親厚,太子妃和太子感情也不錯,向來把衛國公府當做自己的外祖家對待,言語間也不乏親熱。
老夫人卻難得汗顏:“咳,說起來實在羞愧,此事並非老身發現,卻是程氏查出來的。”
太子妃訝道:“程氏?她之前不是……”
兩人都是精明人,話不必說完便能知道對方真意。
太子妃和衛國公府親厚,老夫人先前為了替宋珩相看媳婦,還勞煩過太子妃掌眼。程初芍過門的前因後果,老夫人自然也是跟太子妃說過的。當時,太子妃還為宋珩惋惜了許久,要不是太子勸住她,她估計能惱怒到賞賜女官去平陽伯府教程初芍規矩的地步了。
“確是如此。不過,程氏進門小半月以來,倒是一直安分守己,對待珩兒也算盡心。她也懂眼色,不去搶近身伺候的活兒,隻每日抱著本書去珩兒屋裏頭念,有時還會替珩兒試藥……”
老夫人苦笑道:“有時候,老身都會懷疑自己看走了眼,先前那事查錯了人。可分明證據確鑿……”
太子妃垂眸,沉吟道:“若無下藥這檔子事,那事自然是板上釘釘、無可分說的。可如今這情形,像是有人早就盯上了表弟。事發後,外祖母定是將府裏管得水泄不通,常人難以混入。饒是如此,都有人利用那小小花泥害人。此時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事發前毫無防備時呢?”
老夫人悚然一驚。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齊齊朝某個方向投去一瞥,都露出無奈之色。
剛好,太子妃派去請的閔太醫來了,二人順勢換了話題。
閔太醫是太子妃娘家的人,可信程度較高,入宮以來也一直幫著太子妃,擋過了不少明槍暗箭,護著太子妃平平安安生下小太孫,也算是個功臣了。
閔太醫看過案上的兩張方子,思索片刻,才道:“回娘娘,兩張方子各有千秋,難分高低。這一張更加保守,卻再穩妥不過,那一張用藥大膽,卻也十足巧妙。在沒有看到患者的前提下,下官無法斷言孰優孰劣。”
老夫人忙問起無憂草和七星花一事,太醫卻麵露迷茫,表示並未聽說過,要回去翻查下醫書。
太子妃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外祖母剛才不是說,程氏時常幫表弟試藥麽?除了她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婢女也試過藥吧?若那說法屬實,何不讓大夫為她們診脈,查一查有無毒素或其他古怪存在?”
老夫人一拍腦袋,懊惱道:“還是太子妃機智聰穎,老身竟沒想到這個法子。隻是,試藥份量小,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來。”
太子妃讓人去叫程初芍回來,又吩咐太醫在偏殿候著,給程初芍看脈。
“入無異常,你便先回去翻閱醫術,仔細查查這兩味藥。後日就是你們休沐,到時有了結果,你就換一身衣衫,悄悄往國公府上走一趟。替宋小將軍和他屋裏的人都看一看。”
閔太醫稱是離開。
老夫人失望道:“那兩味藥,老身這幾日在外頭也著人查了不少醫書,還特地尋了個懂醫的女子進府,暗地裏護著珩兒。可,不管是醫書,還是外頭那些坐館大夫,都沒人知道有這麽一回事。若是太醫院這邊都查不到,會不會是程氏暗中作怪,故意捏造?”
太子妃道:“此事事關重大,程氏應該沒這麽大膽子。且那陪房之妻自盡,事情顯然也有蹊蹺。外祖母隻管回去再細細篩查一遍,想來應該會有轉機。再說了,程氏婢女遇到那人不是說,這是什麽奇毒麽?既然是奇毒,自然極少有人知曉。隻可惜,沒法直接去問孟院正……”
兩人又細細說了些其他事,太子妃才露出笑意,招手喚人將小太孫抱出來,和曾外祖母見麵。
三人正和樂融融說著話,忽有宮女進來,表示程初芍在禦花園偶遇了四皇子和靜安侯世子,不知何故竟突然暈了過去。
“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隻遠遠看著少夫人和那兩位說了幾句話,就倒了下去。青梧姐姐已經和其他姐姐合力將少夫人送到附近空置宮室歇息,也著人去請太醫了。”
老夫人臉色一沉,太子妃卻饒有興致挑了挑眉。
“那四皇子、靜安侯世子人呢?”
宮女道:“靜安侯世子說有事,先走了。四皇子倒是還在外頭候著,說要等少夫人醒了給她賠罪。”
太子妃臉色一僵:“這個老四——”
老夫人漲紅了老臉道:“娘娘,這真是家門不幸啊!都是老身偏聽偏信,竟將這等喪門星娶了進來……”
“罷了,木已成舟,外祖母無需如此。正好今日天兒晴好,咱們也出去走走,順道看看程氏。”
兩人帶著閔太醫緩步走出長春殿時,程初芍剛好在陌生的床榻上悠悠醒來。
她今天真是倒黴透頂了,居然一次性碰到原書男主和男配兩人,而且還是程初柳那些追求者裏最討厭她的那兩個!
四皇子還好些,可傅文瑄一見到她就拉下臉,重重哼了聲,話也不說,拉著四皇子就要走。
程初芍倒是巴不得他們滾蛋呢,不料,四皇子卻沒動,笑眯眯地來了句。
“許久不見,程二姑娘還是這般豔若桃李、燦若春華。”
程初芍一陣惡寒,也不能裝作看不見,隻能裝作沒聽到這番輕佻話語,老老實實跪下行參拜皇子的大禮。她也沒忘記傅文瑄那份,語氣也努力做到十足冷淡。
然而,許是她之前倒追的狂熱太過深入人心,傅文瑄完全沒領會到她的冷淡、疏離,看她的眼神更加厭惡。
他嘴角抽抽著提醒四皇子:“殿下,程二姑娘已為人婦,我們還是先走吧。免得,鬧出什麽不好看的場麵,又要叫什麽人賴上了。”話中之意十分明顯,是怕程初芍不要臉貼上來,比如說,行個禮就跪暈過去,再倒到他們身上。
雖說世俗禮法待女子更為苛刻,但,跟有夫之婦傳出這等桃色緋聞,還是程初芍這樣的蛇蠍女子,實在是丟人掉價。當然,傅文瑄更害怕程初柳因此生氣惱了他。
程初芍垂著頭,默默對地麵翻了個白眼。
真當自己是香餑餑了?
她可是對這種容易上演真實版傲慢與偏見的中二少年絲毫不感興趣!
四皇子搖著扇子輕笑,換了稱呼:“宋少夫人今日怎麽進宮來了?怎的不在府裏好生照顧宋小將軍?”
傅文瑄冷笑,這女人害得宋珩至此,又怎會真心照料於他?
程初芍眼皮都不抬,一板一眼道:“回四皇子,臣婦是隨衛國公夫人進宮拜見太子妃娘娘的。若四皇子無事,臣婦這就回長春殿候著了。”
傅文瑄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
“怪不得……哼,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你做過的那些事,太子妃娘娘可是一清二楚。你少拿著雞毛當令箭嚇唬人!”
四皇子卻道:“也罷。改日若有閑暇,咱們倒是可以再登門拜訪,探一探宋小將軍的病。文瑄,走吧,不是說好了要去我那聽曲兒的~”
見兩人抬腳要走,程初芍鬆了口氣,連忙打起十分的精神恭送兩位瘟神。
不料,四皇子走出去兩步,忽然回眸看向她,欲言又止。
“宋少夫人——”
程初芍快步走開,假裝沒聽到,
結果,對方後半句話直接就把她嚇得暈了過去。
“——剛剛忘記說了,你的發髻上似乎有一隻蜘蛛。紅色花紋的,估計是剛剛花叢上爬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