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沒把這當成什麽大事,便也沒跟宋珩提起。
但,沒兩天,羅氏卻又笑眯眯登門造訪,言語間竟暗示想要入股程記胭脂鋪。
程初芍看著桌上那兩張薄薄銀票,笑意微斂。
“二夫人的意思是,想用這二千兩分走我那胭脂鋪的四成股份?”
小魚侍立在旁,聽著這話差點黑了臉。
這兩個月以來,程記胭脂鋪靠著紫草膏賣得火爆,已經躋身京城一流脂粉鋪子,每個月的銷售額妥妥都在千兩之上。
小魚管著賬目,自然清楚這千兩銷售額裏成本占比大致幾多。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今年年關前的淨盈利都比這二千兩多得多了。
投入二千兩換四成股份,這可真是天底下最劃算的買賣,半年足以回本,而後便是白花花的銀子源源不斷入袋!
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簡直是癡心妄想!
“侄媳婦,你那鋪子我讓人打聽過了。地段不能說極好,邊上大戶人家不多,不過也有些經商的土財主,到底不大上得了台麵。如今你那紫草膏打開銷路,京中貴婦幾乎人手一瓶,不若趁熱打鐵,在城東再開間新鋪子。二嬸也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你如今這間老店二嬸不敢染指,不過嘛,新鋪子那邊總要有人幫襯的不是?這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嬸跟你是一家人,自然是全心全意為你好的。”
羅氏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程初芍垂眸默了默,指尖在碗蓋上無意識地打圈。
羅氏心中正暗自得意。
不料,程初芍卻清淩淩來了句:“多謝二夫人好意。不過,我暫時還沒有再開分店的意思。不過,二夫人的話也有些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將來我若再開新店,資金周轉不開,定會找二夫人幫忙的。”
羅氏眯了眯眼,鼻翼微微翕動。
她又不是沒耳目,早就曉得宋珩將周氏留下的大半產業都交給程初芍打理了,端的十分信任。有了這麽些產業在手,又有個言聽計從的夫君,程初芍哪裏會有周轉不開的時候?
她按捺住火氣,假笑著說:“侄媳婦這是不願跟我合作咯?”
“並非不願。隻是剛好暫時沒有開新店的打算。”
羅氏眼珠子一轉,道:“這倒也是。你前不久剛在小石城開了個分店,短時間內怕是忙不過來。實在不行,我入股小石城分店也是可以的。剛好我在那邊有些田地,也有人手專門管著,遇了事還能幫襯一二。”
小魚氣得攥緊了拳頭。
二夫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從前鋪子沒火起來之前整日對主子陰陽怪氣的,如今見有利可圖就巴巴湊上來了,真是不要臉!
程初芍眸色微冷,正要說話,一道男聲悠悠響起。
“哦?小石城可不如京城繁華,不知二嬸準備入股多少銀子?”
二夫人在椅子上不安挪動了下,笑著指向桌上銀票。
“大侄子來了。那個,自然就是這些。帶都帶了來,沒有原路又帶回去的道理。”
小魚心中暗啐,呸,哪有這樣做買賣的?這不是明擺著要逼主子答應麽?誰稀罕你那區區二千兩銀子啊?
宋珩向程初芍投去安撫的一眼,鎮定自若道:“二嬸說的是。畢竟咱們都是一家人,沒理由不互相扶持的。小石城分店剛剛開張,到處都是要用錢的時候,二嬸這可是雪中送炭了。”
程初芍暗道古怪,她前幾日明明跟他說過,小石城那邊一切都進入正軌了,並沒有多少需要花銷的地方,宋珩怎麽會突然這麽說?
羅氏心中一喜,“哎喲,這話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要曉得是這樣,早就找侄媳婦送銀子來了,哪裏還會等到今日?不過,你媳婦倒是個要強的,你不說我還要被蒙在鼓裏哩!”
“她就是這個性子,也不大會說話,若有得罪之處,還望二嬸海涵。”
“嗨,都是一家人,什麽得罪不得罪的。”一想到即將到手的大把銀子,羅氏笑得格外燦爛。“那,咱們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程初芍欲言又止,卻是被宋珩打斷的。
“恩,定下了。二嬸若不嫌棄,就由我代筆為你們寫契約。”
程初芍狐疑看他,他不慌不忙衝她一笑。
小魚眼睛裏都快冒出了火。
這個大公子也太過分了,雖說夫妻本是一體,可向來沒有丈夫插手妻子陪嫁的道理,更別提是拱手相讓給婆家長輩親戚了!
程初芍搞不懂宋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索性裝木頭人任他施為,又喚小魚取來紙墨。
宋珩一氣嗬成,當場刷刷刷開始寫契約條款。
羅氏本來心裏也有點疑竇,但見宋珩寫了個像模像樣開頭,便信了他。
“這大侄子雖然從前冷口冷麵的,不過,近來瞧著倒是愈發有人情味了。這麽看來,實在沒法子還是讓他來繼承長房家業最好,既名正言順,又不必太過受鄭氏的掣肘……”
羅氏心裏美滋滋地想著,便聽得宋珩說:“二嬸,契紙寫好了,您過目看看。要是沒問題,你們二人就在上頭按個手印吧。”
“哎喲,二嬸就是信不過別人,也不能信不過大侄子你啊……”
後半句還未說完,羅氏就卡了殼。
她盯著契紙上那刺眼的“半成股份”四個字,差點沒吐血。
“大侄子,你,你這裏是不是寫錯了?應該是四成股份,你怎麽寫成……”
宋珩故作疑惑狀,探頭看了眼:“沒錯啊,是半成股份。二嬸大約不知道吧,小石城分店想入股的可不止您一人,比如說那個掌櫃……”
程初芍早反應過來,笑靨如花地接話:“可不是嘛?如今小石城分店的掌櫃就是從前在京裏這間老店做事的,雖說沒有功勞,卻也有些苦勞,我一直覺著這麽打發了他有些過意不去,便許了他二分紅利。那掌櫃也是個曉事的,不敢占我便宜,算了算這兩個月老店的盈利,便自作主張送了一千兩過來……”
到了這時,小魚再笨也聽懂兩位主子的盤算了,便也一本正經地插話。
“不瞞二夫人,這小石城的股份還算是便宜的了。前幾日,慶王妃還說想入股京城老店,一口氣就送了六千兩過來,隻要了一成呢。”
見羅氏臉色漸漸漲紅,程初芍忙道:“咳,慶王妃情況不同,她手頭闊綽不差錢,之所以要占股份無非是想享受第一批新貨的待遇罷了。”
這話並沒起到多少安慰作用,羅氏甚至氣得肩膀都在顫抖。
“嗬嗬,倒是我見識短淺、貽笑大方了。我沒有慶王妃手頭大方,入股這事我回去再想想吧。”
羅氏倉皇逃走,臨走前還恨恨剜了程初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