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來的大夫查明,陳氏中的毒是草烏,份量輕微,否則也不會隻是腹痛了。若是一個指甲蓋那麽多,不必說等程初芍幫她紮針喂藥催吐逼出毒素,恐怕毒素剛發作半柱香不到就能原地升天。

陳氏雖然有些偏執,但羅氏不是糊塗人,早在事發當時趕來就第一時間控製住了夢溪齋的所有下人,包括陳氏今天的所有入口之物。

查了一通,最後在裝過燕窩粥的碗裏發現了殘餘的毒素,而後又在庫房的幹燕窩裏發現了草烏粉末。

陳氏頓時偃旗息鼓,一個屁都不敢放。

畢竟,那燕窩不是國公府公中撥給她的,也不是府裏什麽人送的,而是她娘家送來給她補身子的。

更令她驚悚的是,因為有意討好老夫人,也算是投桃報李於老夫人給她的自由出入權,她沒少往老夫人那邊孝敬好東西。比如說,這批燕窩拿回來後就分了一小半送去了榮安堂。

宋琢差點沒被她嚇瘋,跑去榮安堂的路上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落在老夫人眼裏倒是熨帖非常,也不再因陳氏胡來遷怒於他,還跟他說了好幾句掏心掏肺的私房話。

桂嬤嬤開庫房一查,果然在陳氏送過來的燕窩裏發現問題,暗自慶幸最近老夫人胃口不好,燕窩這種帶點腥氣又黏膩膩的東西就更吃不下去了,否則還真難說後果如何。

此事過後,各房也都戰戰兢兢把自己的庫房也都查了遍,倒沒再發現什麽陰私晦物。

可要順著陳家那條線往下查,卻是半路上斷了。

當天送燕窩來的下人裏有個無緣無故喝醉酒栽進水裏溺死了,而且,這人是個孤兒,沒有親眷好友,實在無從查起。

沒奈何,這事隻能就此擱置。不過,到底是有人蓄意下毒謀害,這事少不了要往官府去報備一下,以防萬一。

此事一出,便有人懷疑,這可能是衛國公府自導自演的苦肉計。也有人說,衛國公一生戎馬,精忠報國,如今卻被奸人構陷,就連妻兒都險些遭人毒手,實在可惜可歎。

畢竟,衛國公正被彈劾得如火如荼,如果這當口衛國公夫人突然死了,死因還是“疑似服毒”,這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像是畏罪自盡?屆時,衛國公就更不好辯解了。

經此一事,皇帝終於表態,讓大理寺、刑部去查這次的投毒案。畢竟幹係到一個侍郎和一個國公,不能掉以輕心。

投毒案線索不多,沒查出什麽有用信息來,不過,有了這個表態,朝堂上漸漸恢複安靜,先前蜂擁而上彈劾衛國公的人跟得了失憶症似的,除了極個別沒眼色的之外,再不提起這話。

雨過天晴,衛國公府重新打開門過日子,眾人都鬆了口大氣。

唯一鬱悶的又要數陳氏了。

她如今是兩個月身孕,本就還未完全坐穩胎,結果不慎中毒,而後又因為自己疏忽,導致誤動胎氣。雖然程初芍及時出手,通過紮針替她穩住腹中胎兒,而後也解了毒,但,經過這番折騰,她原本還算康健的胎兒變得十分脆弱,程初芍和後來的大夫都讓她臥床休養到滿三個月再恢複正常行動。

於是,現在大家都解禁了,她這個獨享了幾日自由恩典的孕婦卻成了最不自由的一個,連床都下不了。

陳氏的母親得了信,嚇得不行,還是先幫著把那個溺水而亡的下人找了出來,才慌忙趕來探望女兒。

打聽清楚事情經過,陳夫人也是既羞且慚。

後來的大夫剛到診了脈,就把程初芍大誇特誇一番,還說,要不是她及時施針,這胎兒鐵定保不住。還有,要不是及時喂了解毒丸,拖延到他來開方煎藥,毒素入體,清除起來更為困難,對母體損害更大。

總之,程初芍救了陳氏腹中胎兒一命,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陳夫人就勸陳氏,“你和程氏本就沒深仇大恨,將來還要做幾十年妯娌呢。事已至此,你還是跟她好好相處吧。等你胎坐穩了,記得親自去道謝。對了,你現在人不能動,女婿卻是可以行走的。你們謝禮送過沒?”

“自是送過了,女兒又不是寒門小戶出身,哪裏不懂這個?”

陳氏嘴上敷衍著,心裏卻生出丁點疑惑:“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事蹊蹺。就算她是碰巧去榮安堂遇上報信的人,可,她身上怎麽還帶了金針和解毒藥丸呢?莫不是,她早就意料到會用到這些東西?”

陳夫人想了想,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人說,有些大夫藥箱裏會放些應急的丸藥,如外用的金瘡藥、內服的解毒藥。興許程氏也是如此,你無須多想。”

若燕窩不是出自陳家,又來了個離奇死掉的下人,最近衛國公府又門戶戒嚴,陳夫人可能也會懷疑此事跟程初芍有關。可,程初芍再能耐,難道還能把手插到她陳家來?

若想弄掉陳氏的孩子,幹嘛要下草烏毒,而不是紅花麝香之類的藥物?

既能神不知鬼不覺下毒,為何要挑那批燕窩,難道就不怕衛國公夫人也跟著中招嗎?

近來陳夫人略有耳聞,程氏似乎在替包括李郡王妃在內的幾位貴眷看病,據說口碑還挺好。都說醫者仁心,她怎麽能幹出這種惡毒的事呢?

更重要的是,最近朝堂上有些混亂,顯然有勢力想扳倒衛國公府,隻是沒能得逞。這個當口上,若說那股勢力有意毒害府裏人,這說法可比程初芍因妒生恨謀害弟媳可信得多。

陳夫人回家跟丈夫嘀咕了半夜,把女兒那點疑惑也道了出來,結果被陳侍郎指著鼻子罵了一頓。

賭咒發誓絕不外泄後,陳夫人得知了丈夫的小秘密,也大為懊悔,不該順著女兒敵視宋珩夫婦。過後尋了個借口,委婉跟陳氏提了提,不說陳侍郎那樁把柄具體,隻說他承了宋珩夫婦一個大人情,讓陳氏老實本分點,不要再鬧幺蛾子。

這邊廂,宋琢倒替陳氏把她心頭的小疙瘩徹底解開了。

宋琢是親眼見過程初芍刷刷往自己身上瘋狂紮針、以疼痛維持清醒的,自然知道她身上會隨身攜帶針囊。至於解毒藥丸,那也沒什麽稀奇的,上回聖壽節宮宴上程初芍還從身上摸了盒藥膏送給當時的二皇子,過後又收了份宮裏的回禮呢。

從此之後,陳氏徹底收起那些小心思,老老實實養胎,再不敢去程初芍麵前叫囂,見了麵也規規矩矩喊大嫂。

一時間,衛國公府難得和睦起來。

可沒安穩幾日,又有人拿著一封子虛烏有的信件跳出來,說衛國公早就勾結北齊,北齊質子晏子安能順利北逃回國,都是衛國公暗中協助。還說京中備嫁的和樂郡主是假的,真的已經跟著晏子安私奔到北齊了,還帶走了重要軍機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