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左右為難

戰局推演是一項非常複雜的技術,電腦並不能完全計算出所有的現實戰鬥結果,也許一些偶然的小事件,就能改變整個戰爭的結果,同樣的兵力部署,同樣的態勢,同樣的地形圖,同樣的推演係統,不同技術的推演人員能夠得到完全不同的推演結果。

自從古代地球戰爭的沙盤發明以來,推演,就成為了戰爭中模擬雙方態勢,製定作戰計劃必不可少的一個手段,而隨著太空時代的到來,推演,也陸續分為了許多流派,這些流派的產生與太空戰爭與古地球戰爭完全不同的作戰方式和環境有關,而現實戰局中的偶然性,同樣不可避免成為了推演的死結。

為了解決這個幾乎是無法解決的難題,無數推演專家在戰爭中想盡了辦法,利用各種方法來解決偶然性對戰局的影響。有些流派熱衷於細化作戰指令,盡量使偶然事件消失,無論是環境,武器,時間,都會一一著明,毫無疑問,這種推演可以很精細,對偶然事件的處置也有一整套的方案,但是其計算量之大,士兵執行命令之繁瑣,讓這種推演隻能應用於團以下規模的局部戰鬥。而有些推演流派則計算偶然xìng事件發生的概率和對戰局的影響,概率低影響小則放任,概率高影響大則改變作戰方案。還有些流派對偶然性幾乎是放任不管,他們的解決辦法是一力降十會,通過巨大的優勢和保持充足的預備兵力,來解決戰場上的突發事件,彌補推演的不足。當然,並沒有十全十美的作戰方案,也不會存在永遠保持優勢的戰局。

戰爭,是交戰雙方或多方的軍事搏弈,它是政治的延續,不單涉及了政治需求,也涉及國際局勢,民心,經濟,科技,軍事力量等各方麵環節,錯綜複雜,更重要的是,推演不是單方麵的,當己方在進行推演並做出軍事方案和部署的時候,對方也同樣在做,甚至可能因為情報或者能力的關係,比己方做的更好。

推演做不好,軍事作戰方案就做不好,很可能如同下棋一樣,一路都被對手所左右,也就是軍事參謀們經常掛在嘴邊的“牽著打”。

在軍事學院中,推演科目的學習和考核占據了很大的比重,在推演上有天賦的學員往往都會被推薦進入高級軍事指揮部進行實習,畢業以後直接分配到實習單位,成為萬眾矚目的指揮官或者運籌帷幄的軍事參謀。

沒有哪一個流派或者哪一個推演天才能拍著xiōng部保證自己的推演完全正確。無知者無畏,在地洞裏,有一個胖子能保證。這個隻學了古地球東方一種奇怪的推演法六個月的家夥,完全不知道推演有多麽的難。他隻知道,在根據情報和推演方法進行的上千次模擬推演中,判定敵方動作準確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七五,而對敵人戰鬥力計算和機動能力,進攻和防禦強度,以及作戰範圍等推演,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這個古地球東方推演流派的推演理論中除了孫子兵法等老掉牙的書籍以外,居然還有周易。對於計算的方法也特別的與眾不同。所以,除了胖子以外,幾乎沒有人對這套東西感興趣,在科技至上的現代,這些摸不透的好象是用於計算運氣的東西,被用於推演,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胖子本來也不相信,隻不過這套複雜的推演係統看起來很深奧的樣子,在他終於弄明白以後,不做做推演簡直對不起自己的辛苦。上千次的戰局推演結果表明,這套推演術絕對是淩駕於現今眾多推演流派之上的科學。於是,這套包含著大衍之數五十缺一而萬物生動的周易理論的推演術,讓胖子徹底迷了進去。

這套推演術對於無法掌握的偶然事件,也有其獨到的解決方案,這個奇怪的方法讓胖子拍案叫絕,在它的軍事理論中,對於不能解決的偶然事件,並不作為獨立的戰情對待,而是將其綜合進整個戰局,並且通過小部隊,在合理的時間和地點,不斷的執行有利於己方的各種行動,以在整個大局層麵抵消不利於己方的偶然事件所造成的後果。而通常使用的後備方案也非常完善。這套推演術最核心的理論是八個字:卡住關鍵,順勢而行。

大衍之數,無論怎麽變,怎麽轉化,抓住蛇頭,就能掌握住主動。

這八個字表明,這是在戰爭中隨戰局變化而具體應用的科學,而不是事先指定的死板作戰計劃。現在的關鍵在卡托斯峽穀。

胖子很自信自己的推演,可是前線指揮部呢?這場戰役是由聯邦軍事統帥部製定和指揮的,在加裏帕蘭的前線指揮部隻不過具體執行計劃而已,他們會看出這套推演的重要性,會相信這套由一個特種偵察兵中尉提出的推演麽?

幾個小時過去了,大汗淋漓的通信兵頹然從阿爾伯特密碼通訊機前的座位上下來,向田行健報告說,拉希德沒有回複,兩台點定點交流的通訊儀器互相之間已經失去了聯絡。

田行健覺得這世界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往往是你越怕出事的時候就越要出事,越不想來什麽就來什麽。

如果不能和拉希德聯係上,那麽通過[天線]直接向聯邦部隊聯絡很可能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在沒有機動能力的情況下,在機甲遍地跑的敵後想要生存,簡直比登天還難。

“繼續聯係,無論如何要聯係上,必須聯係上,聯係不上也得聯係上。”田行健下達了一個無理的命令。

“是!”通信兵立即服從,雖然這個命令很無理,但是這樣的命令在軍隊裏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在他心裏還是有些奇怪:“還有這個連副不會的東西沒有?用機甲的破電腦搞一個推演就敢拚了命往指揮部送,好象不送到就是世界末日似的,到底真的假的?那些指揮官和作戰參謀全是吃素的?”

這樣的思想很自然就能在臉上表現出來,這個通信兵認真的執行了命令,不過在他坐到密碼通訊機位置上之前,他對著同一個機甲的其他人微微癟了下嘴。

田行健當然看見了,他也隻能苦笑,如果為了這個不能證實準確性的推演把這裏所有的人都退到死亡邊緣,恐怕所有的人都不會同意,推演正確還好,若是不正確,那麽自己就會成為殺死這幾百條人命的凶手。況且,從內心來說,不到萬不得已,胖子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比較珍貴。

但是,如果推演是真的,那麽,在聯邦軍到達這裏將大夥兒營救出去以前,敵人肯定已經執行了戰鬥計劃了,逃亡也隻能是空想。

在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和一個可能正確的判斷中做選擇,用屁股想都知道會是什麽結果,這是人類的天性。

幸好,從軍事態勢圖上看,現在還沒有到帝國軍執行計劃的時候,畢竟這時候的聯邦軍還在這條如同大樹般的行進路線的樹幹部分,分散出去的樹枝還很少,並沒有將正個樹幹上的兵力扯散。

時間還充足,總能聯係上的。田行健默默的安慰著自己。

一天過去了,還是沒能聯係上。看著這些特種偵察連士兵嚴肅的樣子,所有的人都知道出了問題,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還有時間,田行健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又是一天過去了,根據推演,主戰場的聯邦兵力已經分散到了一個比較危險的程度,他們還不知道,各路看似敗退的帝國軍已經有計劃的開始在他們的正麵集結了。

田行健坐不住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的發生,他想衝出去,用[天線]直接聯係前線指揮部,可是,一個聲音在心裏問自己:“要是你的推演是錯的呢?”

錯了,也就是說,自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猜測讓幾百人跟著自己去送死。自己駕著[天線]出去?沒有了[天線],一個班的機甲兵同樣是送死。

自己錯了麽?

田行健左右為難。

“中尉,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