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以才感人

張由鬆作為當事人,訴說起來過程,自然輕車熟路,曆曆在目,然後反問:“師兄,此等國家大事,已經倒海翻江,師兄號為江南才子,入世儒士,我恩師座下最佳弟子,關心家國大事者,如何不知?我等真正費盡思量了。

顧炎武被他將了一軍,臉色稍紅,“唉,別的不講,如果你所言為真,則世道變換,真的風雲無常!愚兄也曾經到金陵遊學,知道朝堂上下,烏煙瘴氣,尤其堵塞言路,官宦奔走買賣,最為黑暗可恥,所以,愚兄心灰意冷,轉而回江上休閑。孰知數月不問世事,竟然天差地別!”

“嘿嘿,”張由鬆大笑:“正因為如此,我師傅才擔心你呀,”

“嗯?”

“擔心你出山,無論從政從軍,成敗利鈍,結局難測,所以,特派遣我等來規勸你坐享山林之美,笑飲江上春風之濃,作一個快樂神仙!”

“不對吧?師傅怎麽能如此糊塗?”漏洞百出的話,終於讓顧炎武揪住毛病了。

“嘿嘿,師兄啊,師傅的意思是,現在朝堂不穩,需要真才實學才能夠立足,而且,萬一做不好事情,皇上是要懲罰的,那就危險了,所謂不作不錯,您要是不出山,永遠待家享受清福,自然無恙。朝堂風雲,戰場撕殺之苦,於師兄如浮雲!”張由鬆再次刺激道。

顧炎武已經大笑起來:“好吧,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師傅邀請我出山助他一臂之力的?前者來人,是不是你們一夥兒的?”

張由鬆笑道:“不是不是,哦,師兄,您忙吧,我等要走了,傳達師傅的話,言盡於此,再留也沒意思,告辭!”說完,雙手一拱,扭頭就走。

果然,顧炎武惱了,健步如飛,攔截在張由鬆麵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這位師弟,別走啊,你真狠,莫不是師傅讓你激我麽?”

“不是,師兄在家裏快活,我等羨慕還來不及呢,所以,不想打攪您,我們自己,隻能追隨師傅,跟了皇上,南征北戰,受盡苦惱吧!唉,告訴您,師兄,那個陳子龍先生啊,已經在皇上那兒當官兒了,參謀將軍,專管向皇帝進言,策劃兵事的,就是陳參謀要求皇上派人來請您,這事我們也知道,哦,師兄啊,您千萬別聽那陳子龍的話,他在苦海之中不自知,還要拉您下水,請您千萬持重,莫要上當。唉,師兄啊,真的,入世做事,苦呢,陳子龍是害人。”張由鬆聯係到了陳子龍邀請一事,耿耿於懷。尼瑪,你居然不出山!

“嗯?二弟,陳子龍何時邀請我出山了?”顧炎武扭頭問他的弟弟。他弟弟見他責備的目光,氣急敗壞:“兄長,陳子龍的書信,我持與你看,你隨手扔了,又怎麽能怪我?”

“啊呀!”顧炎武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我當年與陳子龍有三賭約,必要扔他三封信,還以為他派人來戲弄我,居然是邀請入朝的大事,真正耽誤了!”

這些都什麽人啊,文人們的怪毛病真多。

顧炎武拉著張由鬆坐了,反複詢問時局,問了一會兒,感慨萬千:“想不到,想不到,數個月風雲突變,已經遠不是我在金陵時的情形,好,好,好!”他連喊三聲好以後,又譏諷道:“師弟,你用這激將之法邀請我出山,招法也太拙劣了吧?”

張由鬆嘻嘻哈哈一笑:“當然拙劣,可是,如果不用此法,師兄也不會攔截我等問話吧?”

“哈哈哈。”顧炎武大樂。

顧炎武將張由鬆一行,請回了家中,就以釣魚戰果為菜肴,原來江上新鮮魚種,相當可愛,雖然雜以江南常見的黴幹菜,火腿臘肉等物,連新鮮蔬菜也沒有,幾位卻興高采烈。

顧炎武問個不停,張由鬆一一回答。而且,簡明扼要,直逼要害。

“好了好了,你說吧,到底是何方神聖?我顧某人不信你為恩師座下弟子,別的不敢說,恩師座下弟子千萬,其中精英者不乏其人,可是,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你說吧,到底是誰?”顧炎武敬了張由鬆一杯,好奇地問。

“我不敢說啊。”張由鬆笑嘻嘻地說:“寇師弟,你說呢,是不是不方便說啊?”

“嗯,是呢,真是呢。”寇白門笑著附和。

顧炎武看了看寇白門,眼睛一熱:“這位師弟,莫非是女師弟?”

寇白門一驚,想不到給他看破了!

張由鬆急忙遮掩:“她是男兒身,不過相貌鮮嫩罷了。”

誰知道,一石激起千層浪,無論顧炎武,寇白門,海大富,顧家兄弟等,都很尷尬。

張由鬆馬上意識到了,自己這麽一講,反而讓顧炎武誤會了自己,將寇白門想象為自己的相公,即男寵。馬上解釋:“她是女兒心,男兒身!因為,作為女子,能夠投身家國大事,豈不是堂堂正正須眉所謂之事?”

這麽一說,不僅合理了,還大大嘉獎了寇白門,將尷尬氣氛,迅速扭轉。

幾個人又講了許多事情,主要是將朝廷的事情,告訴顧炎武,顧炎武聽著聽著,投筷而起:“不料當今皇上,如此偉岸英雄,我顧繼坤實在是鼠目寸光,看走眼了,既然陳子龍那樣驕狂之人,都慷慨出山為之幕佐,我顧繼坤何德何能,坐老江上山林?走,我要去投皇上!”

“好!果然是國士啊!”張由鬆鼓掌讚賞。

“在下答應出山了,你的目的達到,也該向在下偷了信兒,你是何人?”顧炎武目光灼熱。

“劉宗周師傅座下關門弟子啊。”張由鬆說。

顧炎武搖頭:“非也,閣下如此英物,若在劉師傅座下,早就一飛衝天了,豈能甘心信使小吏?”

“哪裏哪裏,顧兄抬舉了。”張由鬆不想說明,惟恐安全上出了小問題,再說,一透身份,大家的談話就拘束了,沒有意思了。

當皇帝最大的苦惱就是沒有知心朋友,身份差距太大,所謂富易妻,貴易友,不同地位的人交往,必須有自己的圈子。如果皇帝一亮身份,一切都完了。

“說啊,貴客絕非我恩師座下之人,很有可能,是朝中大佬!”顧炎武道:“在我們弟子麵前,敢將恩師的名諱直言的,相比之下尊位不在我恩師之下吧?莫非您是新晉的內閣大臣?或者六部官長?”

“不是。”

“那,在下就不明就裏,如何在我弟子們麵前,道出恩師的名號,此乃羞辱我等耳!”顧炎武的目光機警地窺探著張由鬆的臉色。

“哦,顧兄啊,愚弟向您道歉!先是冒充劉恩師座下弟子,又不慎說出名諱,慚愧,還請師兄諒解!”

“如此說來,在下也就不勉強了。”顧炎武略一思索:“不知道您是我師傅派遣還是皇上派遣?”

“兼而有之。”張由鬆從容不迫:“皇上和令師且有一句話要贈送你,”

“講啊!”顧炎武急不可耐。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張由鬆擲地有聲地說道。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顧炎武重複了一遍,因為江南的口語問題,重複得極快,一連重複了幾遍,他才拍腿大喊:“好,好!好!”

當然好了,尼瑪,這是清朝大能林則徐先生的話,能不好麽?

不僅顧炎武,就是身邊的所有人,都認真地品味著,思索著,看著張由鬆的眼神,更多一份敬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