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線中的石油黑,邢思涵很不安。她想要像聊齋誌異裏的屠夫一樣,與狼來一場麵對麵的決鬥,光明而正大。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如此,她真心沒那個膽子。
芸芸眾生,所求何為?男男女女,所籍何物?樹上,邢思涵心思飄遠。她並不擔心狼會爬上來,她隻擔心自己會餓死,渴死。因為狼在餓了不全走開,居然分派三隻出去,另外四隻留守樹的四邊。也就意味著邢思涵必須突破一個關卡,不然勢必死在樹上,成就千年木乃伊。
她不能無動於衷的等待自己死亡的到來,她必須做些什麽。
賭!一個字放大在邢思涵的腦海,殺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在樹上,隻會是等死!
拚了,賭一把。
遂起殺心,但是悲催的邢思涵發現,她居然沒有匕首,沒有劍。可笑她練了那麽久的武功,居然連劍都沒有,好笑好笑。
而且她必須一擊即中,一下要了狼的性命。可是她是柔弱,呸!是軟弱的!她哪裏是什麽好人?隻是沒有膽子罷了。
其實狼也不是蠢貨啦,它們很聰明的。邢思涵手裏的樹枝是殺不了狼的,好想扶蘇哦。一隻筷子就能取人性命,飛花采葉就可傷人性命。對付狼,其實應該也不那麽難了。
當然了,除非那是狼王。一呼百應的狼王,哪裏是那麽容易被滅掉的?殺了它就等於挑戰整個狼族,背後的權威,不容挑戰。也不知道扶蘇有沒有很危險,好擔心哦。
要冷靜,冷靜。遇事切不可慌張,要有智慧,不能慌張。
要抓住時機,當機立斷。可是,可是這時機怎麽抓呀?邢思涵有些氣餒,她真的不敢殺狼啦!她這輩子殺過最大的動物就是魚了,還是因為魚的長相比較和藹。否則叫她殺雞鴨狗這些小動物,哪怕是幼年時候,還沒巴掌那麽大,她也不敢下手的。魚麽,殺的多了習慣了。
是呀!習慣了,是不是要把殺龐然大物也養成一種習慣呢?
邢思涵那叫一個糾結呀!
樹枝很快被她給否決了,這樣的東西不僅殺不了狼,打到它的話,還會被激怒,說不定她連等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放棄了樹枝的邢思涵,從頭上取下簪子握在手裏。一直以來,她雖然喜歡金銀,卻不喜歡繁重的裝飾。此時此刻,要多後悔有多後悔,如果來的時候頭上插滿朱釵,那就是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就算剛剛那麽多一起上,又當如何?她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然後傲嬌的說一句,自不量力。
一切盡是邢思涵的丫丫,自問在借她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如此。
邢思涵有時候也真的發覺了,她是武林中最沒用的人了,太給英雄豪傑丟臉了。
所以握在手裏的簪子遲遲沒有發出去,而且某人還留著口水在樹上高難度的睡著了。
哈喇子流到了天邊,直到被人擦拭掉嘴角的惡心的東西,她都渾然不覺。反而在睡夢中下意識地靠近來人,尋找暖意。
來人也是輕柔的擁她入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不是醉塵夢是誰?
一直以來,意誌消沉。借酒澆愁,惟願醉了以後能夠忘記邢思涵,隻是天不遂人願,越是醉了,那嬌俏的身形愈發的清晰。
每一個夜晚,他不是美夢笑醒,便是被拒絕的痛醒。
隻因為聽說邢思涵到了死亡之林,他便坐不住了,再也坐不住了。
於是他也來了,幸好,幸好讓他找到了邢思涵。
擁在懷中,如同至寶。此生此世,都不想要在放開。
邢思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樹下了,奇怪的是身上蓋著一件披風,眉峰蹙起,這是……誰的?
四下張望一番,看到一個俊秀的容顏。
白衣勝雪,金絲線鑲邊。
帥哥就是帥哥,隻一個側顏,一個側顏就能夠迷倒萬千少女。
輪廓、線條與棱角完美無疑,簡直比女明星還美啊!魅力無限,帥哥就是帥哥!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就是帥!哪怕是烤肉這種俗人動作,也絲毫掩蓋不了他身上流露的貴族氣質。舉止優雅紳士,五官精致動人。帥爆了好嗎?
而且身材看上去貌似也蠻好滴耶,充滿了**力。邢思涵猜想,他腹部一定是平坦的沒有一絲贅肉,說不定還會有那麽幾塊腹肌,哈哈……
好吧!邢思涵花癡了。
所以當醉塵夢回頭時候,看到的邢思涵就差沒流口水了。眼底流過深色,邢思涵這樣似乎也是喜歡他的,如果他努力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但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深刻的清楚邢思涵對扶蘇有多喜愛。她說過喜歡很多人,扶蘇如是,南宮澈如是,那個傳說中的采花大盜如是,那個被迫自宮的林平之如是……
但愛,隻有扶蘇一個。從沒聽她說過愛其他人,隻愛了扶蘇一個。
愛,是唯一的。
眼底
是深深的自傷,得不到,好痛!
花癡的邢思涵絲毫沒有意識到醉塵夢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一直在犯花癡。評判著醉塵夢的容顏,好美的男人,如果是杏眼的話,似乎會更好看一些。杏眼迷蒙,睫毛纖長,好似文人的工筆畫細細描繪出來的一般,讓人一直盯著看也不膩。不過桃花眼也不差啦。醉塵夢容貌生的好看,桃花眼更勾人心魂呢。
“醒了,餓了吧?給。”醉塵夢將手裏烤好的狼肉遞給邢思涵。
邢思涵笑著接過,才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在外麵玩耍,是置身於死亡之林!麵色一沉:“你……怎麽在這?”該不會是我出現幻覺了吧?嗯?那這?邢思涵看著手裏的烤肉,忍不住一頓膽顫,不會有毒吧?
“路過,就來看看。”醉塵夢雲淡風輕的說,好似真的隻是路過一樣。
可是,可是,你可以路過任何地方,在任何地方看熱鬧。唯獨,唯獨死亡之林不是看熱鬧的地方呀!這裏不是鮮有人出去,而是至今沒有生還者。莫不是你真的很有把握打破定律?所以,你才來轉悠轉悠?無語笑笑,這話還是留著你去騙騙三歲小孩子吧!邢思涵要是相信一個字,她的智商就該等於弱智了。
她還是比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之前中毒的時候,就有幻覺,隻是現在換人了。而且好像還換場景了!記得之前自己明明在樹上,怎麽醒來就在樹底了?而且好像不是同一棵樹吧?不太像啊!
於是她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
確定醉塵夢不是幻覺,剛剛的花癡也已經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歉然!是感動、是難過、是心疼。
醉塵夢本是一個四處魅惑的花公子,溫柔嫵媚,又很容易濫情。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非凡氣質,舉手投足間,瀟灑又不失風度,幽默而風趣。而現在,被她殘害的隻剩溫潤如玉,含情脈脈。看起來就有點柔弱,紅紅的眼睛一眯就看起來特別的讓人同情。如果那個殘害他的人不是自己,邢思涵一定幫他討回公道,替他一天三百遍問候那女子的。
可惜,那人是她,所以一切隻能不了了之……
帶著絲絲歉然,眼神閃躲,舉起手裏的烤肉就想吃,有那麽一股不太正常的味道。邢思涵皺眉:“這是……什麽肉?”看著醉塵夢問,很多東西是她不吃的,她不僅膽子小,其實很多時候她也很愛護小動物的,比如,她很少殺生的。
“你睡覺的時候,看到了一頭野豬,我就把它抓來烤了。”醉塵夢神色淡然。他也知道邢思涵對食物的挑剔的,隻吃常見動物。牛羊雞鴨豬這些個動物,其他的再常見的比如狗和狼,那是打死不吃的。但是也不好叫她餓著吧?所以隻好不讓她知道嘍。
“哦。”邢思涵意味不明的哦了聲。野豬她是知道的,聽老師說過那麽一句,野豬的皮很厚,槍子都打不透,想殺的話,就要對準屁眼打一槍,才有可能殺死野豬……
那麽醉塵夢是怎麽殺死的?還是……?
哼哼哼哼……邢思涵帶著鼻音預感不好的笑著。
用弩根本是不可以打穿豬皮的,老師說,野豬身體上就好比穿了防彈背心一樣,厚厚的一層鎧甲,別說用獵槍了,就是老虎咬上一口都無大礙,何況根本沒看到醉塵夢手裏有什麽神兵利器。這肉,邢思涵就更不敢吃了。
醉塵夢也疑惑的盯著邢思涵,似乎在問,怎麽不吃呢?
邢思涵回以幹笑一聲,她才不會吃。朋友是可以用來兩肋插刀的,但不是用來試妖魔鬼怪的。
“不餓嗎?”醉塵夢溫柔的問。
邢思涵擠出一個笑容:“餓。”
“那為什麽不吃呢?”
“我比較想知道這真的是野豬?”
醉塵夢一怔,隨即笑道:“自然。”沒想到邢思涵現在這樣謹慎,和初見時已經有了很多變化呢。
“其實我也很想相信你啦!隻是二十世紀末的步槍都打不死皮糙肉厚的野豬,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打死的?”邢思涵眨巴了下無辜的眼睛,野豬的實力比老虎更甚,怎敢輕易沾惹?
原來敗在這兒了?醉塵夢一笑:“你心思比以往倒是細膩了很多,不過沒毒的,你吃吧!我不會害你的。”
邢思涵也是一笑:“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啦,否則我現在也不是站在這裏了。像我這樣沒有危機感的人,夜裏你就可以要了我的命的。隻不過,我挑食,奇形怪狀的東西,我寒顫……喏。”邢思涵把手裏的烤肉遞了回去,這惡心的森林,有什麽是能吃的?陰森恐怖!怕都是以屍體養出來的東西吧?想想都渾身打抖。
醉塵夢看了看烤肉,嘴唇蠕動了下,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是什麽都沒說,自然的伸手接過烤肉,淩空一擲,拋出一條優美的弧線,有十多米遠,可見臂力很好。
邢思涵唏噓一聲,又開始在想象,哪裏是否有雄偉的肱二頭肌?
“你來這裏做什麽?”邢思涵驚歎完畢,又開始多話。她很不能夠明白,為什麽這個地方叫做死亡之林,而這些人都不怕死的往這裏來呢?
“你來做什麽,我就來做什麽。”醉塵夢淡淡道。
邢思涵好笑一聲:“你知道我要找什麽?”你以為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呀!搞笑的你!
“自然。”醉塵夢笑笑;死亡之林的寶貝很多,但是最有名、最值得人赴死的就隻有那千年狼王丹了。而邢思涵又怎麽會隨便赴死?她是個把命看的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人,踏入這個地方,一定是尋找比生命更為貴重的東西,那即是狼王丹。
“胡說。”邢思涵嗔了句也就不在說什麽,由他猜去吧。她要去找扶蘇了,這都好些天了,也不知道扶蘇怎麽樣了。
兩人比肩而走,步伐不快不慢,但是是沒有方向感的亂走一氣。因為沿著一條直線,邢思涵不確定自己那麽好運氣能夠撞到扶蘇。當然,亂走也不確定,總覺得幾率大一點而已。
“你說什麽?”醉塵夢沒聽清楚,看著邢思涵問。
“啊?我沒說話啊。”邢思涵回以疑惑,真的沒說話。難道自己唱出聲來了?沒有啊,她沒聽到的。
醉塵夢明顯不信,聲音雖小,但是不能小覷了學武之人的耳力,十步之內,就算你在微弱的呼吸聲他都能聽得清楚,除非你會屏息功。
邢思涵無語聳肩,好吧,可能真的是我漏音了。
醉塵夢也不逼問,他本來也沒聽清楚,隻以為邢思涵是跟他說話,既然不想他知道,那麽他便不必知道。重新拾起步履,繼續前進。
邢思涵卻在後麵響起歌聲:“你是風沙的怒吼,你是斷崖的堅守,你是劍鋒過後;仰望月夜,眉間的寂寞。你是滴水的沉著,你是落花的幽柔。你是萬世稱頌,卻為日落……默默哀歎的……血肉。”山水為之褪色的愛,好一個英雄,好一個大俠。
俠骨柔情,好喜歡這樣的男人。頂天立地,且情有獨鍾。好一個情種!
她的扶蘇可不就是這樣的嗎?邢思涵嘴角揚起笑容,扶蘇,一代天驕。卻能為她這般相舍,說不會愛上那才是假的。
醉塵夢聞言腳底一頓,斷崖的堅守,滴水的沉著,落花的幽柔。好美的詞,不正是他的寫照嗎?可惜,那人的心裏沒有他。他隻能看日落哀傷,望孤月寂寞。
為什麽?為什麽我醉塵夢愛上一個人,卻要飽受折磨?
如果愛上一個人就是來受折磨的,他寧可不遇傾城色。人非木石皆有情,叫他如何能忘得?隻是希望不要遇到,因為心疼。但如果上蒼給他再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猜想,他還是會選擇遇上吧!痛,總比什麽感覺都沒有要好。至少,他還愛過。這輩子,不算虛度。
執笛一曲飛處繁花瘦,舊夢如詩,婉若繁花輕入墨新愁佐酒,亦隨往事淡成煙。雨濃風細……
略帶憂傷的曲子,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繁華錦瑟、痛苦彷徨、笑語嫣然、黯然神傷,走過、痛過、哭過,所有的歲月,最終剩下的唯有一份恬淡。
修長細膩的手指時而按壓,笛音似在呢喃,似在哭泣,似在掙紮,似在哭泣。
漣漪微微,柔了夢,潤了心腸,留下或深或淺的痕。
有些情,邢思涵不是不懂。隻是她無法給兩個人感情,她隻有一個,一顆心隻能給一個人。給了,那就不是自己說拿回來就拿回來的事情了。
So,她隻能佯裝不知,佯裝不解。
並肩同行,長路順順利利,一切不平皆有醉塵夢為她掃平。
披荊斬棘,不言離去。
不管多麽艱辛,依然陪伴左右。
邢思涵很感激醉塵夢,他的這份愛,付出的太多。多到令人心疼,得到的回報,少的可憐,可憐的讓人崩潰。邢思涵有種自己是鐵公雞的感覺,真心悲催。
如果他付出的人不是自己,那麽她真的會為醉塵夢感到悲哀。她的付出和回報不是成正比的,那麽努力卻依然得不到愛。
偶爾,邢思涵也會猜想。當年初到這個時代,沒有遇上扶蘇,遇上的隻是一個花花公子醉塵夢,那麽她的選擇,是否會不同?
答案,是雙重的。如果醉塵夢改變了,不再花心,那麽她會喜歡他的。她喜歡花花公子,痞痞的笑容,但是那隻能局限於喜歡。如果要成為她的丈夫,未來的生活堪憂呀!
但一切,都隻是猜想。愛人,那是不可能的了。朋友?如果可以的話,真心希望有這樣一個好朋友。隻可惜這是另外一種傷害,誰能夠忍受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眼前與別人恩恩愛愛?至少,她邢思涵是做不到的。那感覺,太過痛心。
而醉塵夢的付出,從未期待過等價的回報。他的付出,隻是付出。所有的付出隻求她好,而不求她的回報。
“扶蘇?”邢思涵看到眼前的情景,即刻失聲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