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丞相大人與夫人麵容嚴肅地看著綠袖,就仿佛綠袖此刻的到來是多麽地不合時宜。
可竟然來了,務必要把太子妃的話帶到,因此綠袖還是硬著頭皮行禮,道:“太子妃如今不方便回府,特讓奴婢前來說一聲。”
“說什麽?”夫人的聲音,冰冷而不屑。
想她花費那麽多心思去培養那個不幸的孤女,本以為得到皇上皇後親口賜婚的她,也能得到太子的寵愛,為相府光耀門楣。不承想,竟不堪至此,新婚之夜,太子竟然連婚房都不肯進。
這樣的恥辱,讓夫人對秦紫嫣恨得咬牙又切齒。此刻,見綠袖回府,又如何會給好臉色。
綠袖不敢看夫人的臉,隻是稍微抬抬頭,看了眼丞相。丞相正在喝茶,水汽氤氳中,他的神情,若隱若現,看得不真切。綠袖畢竟是丫鬟,也不敢長久凝視,便重又低下頭去。
“太子妃讓奴婢帶了幾句話回來。太子妃說在相府,多虧了老爺與夫人的悉心栽培,如今未能得到太子眷顧,心中深感不安,還望老爺夫人寬心,莫要為她傷懷。假以時日,她必會感謝相府為她做的一切。”
丞相依然沒有說話。
夫人卻狠狠地呸了口,譏笑道:“就她那樣,還想著假以時日再報答?做夢吧!你回去告訴你家那無用的太子妃,就說我們過去對她的好,就全當是養了一條狗!我們也不指望一條狗,能對主人作出怎樣的回報!”
丞相的眉頭皺了起來,輕輕咳了兩聲。
夫人的聲音便不自知地小了下去,隻是神色,依然忿忿。
丞相抬眸看著綠袖,淡淡地道:“你回去,就告訴紫嫣,府裏一切安好,不勞她費心。隻要她能在宮中保全自身,便足夠。”
“老爺……”夫人不滿地看向丞相,嘀咕道:“不過是賤胚子一個,犯得著讓我們這樣對待嗎?”
“怎樣對待了?”丞相臉上如籠冰霜,道:“那幾年裏,你跟鳳兒是怎樣對待她的,心裏都在打什麽主意,你們真當我什麽都不知曉嗎?如今,她既然已經入宮,那麽往後怎樣,便全是她的造化了。我們,都斷了從前那份心思吧!就當是一恩還一恩,兩清了。”
夫人見丞相這般說,隻好訕訕地低下頭去。
丞相看向綠袖,神色平靜,道:“如今在宮裏,越發要懂得謹言慎行。你家太子妃不傻,好好跟著她,你不會吃虧的。好了,你也快些回宮吧!”
“奴婢代太子妃拜謝老爺與夫人。”綠袖說完以後,跪下身,恭恭敬敬行了三個大禮。
她人微言輕,為秦紫嫣做不了什麽。這個,就當是她的一點心意吧。
從大廳出來,正好碰見了秦時月。
“大公子……”綠袖低低地喚道。
“綠袖,紫嫣她怎麽樣,在宮裏過得還好嗎?”秦時月一身素白的衣衫,站在楊樹底下輕聲問道。
綠袖聽出了秦時月語氣中對秦紫嫣的關懷,眼睛當下就紅了。她明白,這府裏,真心對秦紫嫣好的,隻有秦時月一人。因而如實告知道:“小姐她很不好,新婚之夜,太子連房門都沒踏進一步,反而在一個無名無份的女人房裏過夜。第二天,太子出宮巡撫,那個女人便上門羞辱小姐。”
秦時月見綠袖這般說,麵色頓時變得蒼白,他清秀的臉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顫抖著聲道:“我早說過讓她不要入宮,她偏不聽。”
“可不入宮又能如何呢,入宮,總還有機會為自己籌謀。如今的不得寵,或許也隻是暫時而已。大公子還是不要想太多,您對小姐的心意,綠袖想小姐一定明白。”綠袖悠悠地道。
秦時月從袖口裏掏出一包東西遞給綠袖,啞聲道:“紫嫣如今在宮,許多地方都需要打點。她如今又不得寵,那月俸怕是不夠用。這些,你收下,雖然不多,但解解燃眉之急還是夠的。”
綠袖雙手接下,感激地道:“多謝大公子。”
“好好照顧小姐,有什麽難處可以跟我說。”秦時月說完以後,心下越發難過起來。
如今,她在宮裏,他在宮外。他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綠袖也明白秦時月的難處,當下擠出笑容勸道:“公子也不用太擔心了,那個女人畢竟無名無份,也不過是逞口舌之快而已,並不能真的傷害到小姐。宮裏規矩森嚴,奴婢也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
秦時月重重點了點頭,殷殷叮囑道:“小姐就全交給你照顧了。”
綠袖鼻子一酸,也跟著重重點了點頭。
她將銀兩小心地藏好,走了許久,回頭一看,秦時月還站在樹底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背影。
俊秀的麵容上,是怎麽藏也藏不住的掛念與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