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蘭兒的確是找到了,但並不是柴房的鑰匙。

淩香遠遠地看見蘭兒的身影,便大叫道:“快,快點放我出去!”

“淩姑娘……”蘭兒在試開了幾次,依然無果的情況下朝淩香歉意地笑道:“奴婢好像是……拿錯了鑰匙。”

“什麽!”淩香的聲音猛然拔高,訓斥道:“你是被豬油蒙了腦子,還是壓根就不想讓我出去!”

蘭兒忙搖頭,道:“淩姑娘,奴婢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奴婢……”

“淩姑娘,原來這就是你的待人之道啊!人家一片真心,卻隻換來你的句句傷心。”青籬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帶了一群宮女太監,徐徐走來,冷笑道。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淩香的臉不禁羞紅一片,卻是不願意服輸,高昂著頭道:“青籬,你不過是個宮女而已,少在我麵前擺譜。我告訴你,你立刻把我放出來,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青籬揚了揚手中的信件,冷冷笑道:“否則淩姑娘是準備向皇後娘娘狀告我的惡行,對嗎?”

淩香沒想到青籬居然會明目張膽地將皇後搬出來說,一時之間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青籬,不知道她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青籬也不準備給她什麽機會為自己辯駁,直接打開手中的信件,轉身朝眾人道:“大家看清楚了,這是皇後娘娘寫給淩姑娘的信。眾所周知,皇後娘娘跟我們太子向來不和睦,而淩姑娘如今卻為了一己之私,投靠了皇後娘娘。大家想知道信裏都寫了什麽東西,想看看淩姑娘背後裏幹的勾當嗎?”

淩香平日在東宮就不曾與人和善過,此番見她有倒台的傾向,人人都歡喜不已,又有誰會站出來為她說一個不字呢。眾人自然都是歡呼著,大聲道:“拆穿她的偽麵具,讓太子將她趕出宮去!”

“看見了嗎,我如今做的事情可是眾心所向。淩香,按理來說,這一天你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啊!你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應該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的。”青籬的麵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將手中信件徑直往宮女所站的方向拋了過去,道:“你們自己看看吧。”

淩香心中不由焦急起來,她給皇後娘娘寫了那麽多封信,都沒收到皇後娘娘的回信。此刻,卻在青籬手中看到皇後娘娘寫給自己的信。也不知道這信到底是真是假,裏麵又都說了些什麽。當下忙將手從窗戶的小格子裏伸出來,搖道:“你們這群大膽的奴才,還不快將手裏的信還給我!”

眾人中有些膽小的,麵上不由出現畏懼的神色。

青籬看向她們,溫和地笑道:“大家不用擔心,你們盡管看,盡管說自己想說的話。草長一世人活一生,如果連說出自己內心想法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能夠如願的話,那麽活著又還有什麽意思呢。今天,我青籬放話在這裏,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出了什麽事,我來擔著!”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青籬抬起手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

底下的人吃了放心丸,自然不會再有什麽顧忌。膽大的,已經開始互相傳閱著信的內容,並朝淩香大聲道:“說我們是奴才,你自己不也是個什麽名分都沒有,比奴才好不到哪裏去的嗎?”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奴才,你等著,等我出來後看我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淩香怒不可遏,也顧不得青籬還在場,探手指著方才對自己出言不遜的人大吼道。

“你自己現在都是戴罪之身,又有什麽資格整治別人呢?”青籬輕蔑一笑,看向方才那個宮女,點頭道:“瞧著你也是個有膽量,能辦點大事的。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秋月。”秋月朝青籬行了個禮,恭敬地道:“還請青籬姑娘大人有大量,饒過奴婢這忠心護主的表姐。”

“她,就是你的表姐?”青籬瞟了眼手中拿著鑰匙,站在一旁的蘭兒問道。

秋月點了點頭,道:“蘭兒進宮後服侍的第一個人就是淩姑娘,她性子單純良善,這些年來縱然淩姑娘對她動輒打罵,她也始終忠心耿耿。不過青籬姑娘您放心好了,像這樣的愚忠,奴婢一定會多加勸誡,讓她早點改過,明白什麽才是值得自己付出真心的明主。”

“不錯,你這宮女,說起話來倒有幾分意思。既然如此,我原諒她便是。隻不過,淩香勾結皇後娘娘,蓄意篡奪太子妃一位,甚至不惜謀害太子妃。此等罪行,實在是讓人痛恨!”青籬微勾雙唇,道:“你覺得,我該怎麽罰她才好呢?”

秋月定了定神,平靜地回道:“像這樣心腸歹毒的人,倘若繼續留在宮裏,實在是個禍害。還請青籬姑娘依照自己的本意做出懲處,奴婢們等自然沒有不服的。”

這番話,說得委實漂亮。不但表明了自己對淩香的厭惡之情,站好了立場,而且又將問題重新給滾回了青籬手中。畢竟,現在手中握著實權的人,是青籬,而不是她秋月。聰明人固然討人喜歡,但是聰明太過的人,就隻能讓人欲除之而後快了。

青籬讚賞地看了眼秋月,輕輕頜首道:“既然大家都是這麽想的話,那麽倘若我不給淩姑娘一點顏色瞧瞧,大家以後都會無法無天了。俗話說得好,國有國法宮有宮規,犯了錯自然就得接受懲罰。”

“你,叫什麽名字?”青籬伸手指了指蘭兒,問道。

蘭兒咬了咬嘴唇,還是如實答道:“蘭兒。”

“蘭兒,很好。”青籬走近蘭兒跟前,看著她的眼睛,笑道:“你這個表姐當得可真失敗,看事情還沒有表妹通透。你可知道,若是沒有她方才為你求情,你現在已經在慎刑司了。不過我做事一向賞罰分明,隻要你上去給淩姑娘兩個耳光,我不但不治你的罪,我還要賞你。”

淩香見青籬這樣說,立馬拔高聲音,像殺豬般尖叫道:“蘭兒,我是你的主子,你要是做出這種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別理她,你盡管按照我說的去做,絕對不會出錯的。”青籬向蘭兒保證道。

蘭兒站在原地呆了會,隨即走到秋月跟前,看著秋月的眼睛,落寞地笑道:“你說過會幫我的,這,就是你幫我的方式嗎?”

“表姐,我……”

秋月想要解釋,想要告訴蘭兒,在她準備去找她的時候,青籬已經從房間裏走出來了。其實,青籬一直就沒有離開過房間。很顯然,在蘭兒進去找她的時候,她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了。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秋月有所行動了。青籬已經叫住準備離開的秋月,然後召集了一群宮女太監,浩浩****地前往柴房。

那一刻,秋月就知道,自己跟蘭兒是絕無可能鬥得過青籬的。

因此,她隻得將一切事情都推到淩香身上,盡力為蘭兒開脫,希望青籬不要遷怒於蘭兒。畢竟在秋月的認知裏,淩香作惡多端死有餘辜,而蘭兒是她的親表姐,她自然舍不得她受到傷害。

可是,蘭兒並不給機會讓秋月解釋,隻是冷冷地道:“秋月,你這樣自作主張,我會恨你的。”

說罷,不理會秋月在瞬間鐵青的臉色,而是大踏步走到柴房門口。

淩香見蘭兒果真聽話地走了過來,臉色不由一變再變,罵道:“蘭兒你這個叛徒,我白對你好了!”

“淩姑娘,奴婢從來都沒有背叛過您。奴婢不能將您救出來,心裏十分愧疚。但是,請您相信,在奴婢心中,您一直都是無人可取代的。淩姑娘,以後的日子裏,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樣,奴婢也就安心了。”蘭兒說話間,伸出一隻手從窗戶格子裏溫柔地觸摸著淩香的臉龐,微微笑道。

隨後在淩香訝然的目光當中,猛然後退,借助衝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在牆上。隨著砰一聲巨響,血光四濺,蘭兒整個人就像是一灘稀泥般,緩緩地墜倒在地……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秋月,她一聲驚叫,快步跑到蘭兒跟前,將蘭兒扶起,眼淚頃刻間大顆地冒出,不斷地呼喚道:“表姐,表姐,你醒醒,醒醒呀……”

青籬朝一名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名宮女走到蘭兒跟前,彎下腰去用手指在蘭兒鼻下探了探,稟報道:“已經去了。”

“可惜了一名忠仆,若非是選錯了主子,又如何會如此。”青籬歎息道。她也沒有想到這蘭兒居然會這般有傲骨,連死都沒有絲毫畏懼感,心裏對這個小宮女不由高看了兩眼。反之,對淩香,則越發鄙夷起來,嘲諷道:“連自己的貼身宮女都護不住,淩姑娘可有什麽感想呀?”

淩香冷冷笑起來,道:“她為我做的一切,我都放在心裏。至於青籬姑娘,你有什麽可在我跟前炫耀的。識相的話,就趕緊將我放出去,我要見太子!”

“你要見太子?嗬,難道這幾天你見太子見得還少嗎?”青籬走近一點,看著淩香道:“你是不是還坐著準備讓太子將你扶正,給你太子妃的名分吧?”

“我為什麽不能做太子妃,我陪在太子身邊那麽多年,這世間有誰會比我更懂太子。太子愛吃什麽,愛做什麽,哪一樁是我不清楚的?倒是你,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居然膽敢迷惑太子,在東宮作威作福,私自罰我禁足,眼下又強行將我關押柴房。青籬,你究竟打的是哪門子的主意!”淩香想到自己每次進房間,看見的太子都是睡著的,心中不由起了疑惑。

“若是僅憑一句陪伴多年,深知太子喜惡就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那麽,這東宮裏比你過之的宮女可多了去了。難道還要我細細地為你挑選一番,然後奏明太子,將那人扶持為太子妃嗎?”青籬並不理會淩香的其它話語,對於她來說,隻要揪住一點不放,就是製服淩香最好的辦法。

青籬工於心計,淩香卻也不是十分蠢笨之人,自然知道再跟青籬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下去的話,對自己是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因此,想了想,看向青籬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高聲道:“我知道你們都討厭我,但是我對太子是怎樣的心意,這些年你們也是都看在眼裏的。我害誰,都絕無可能去害太子的。但是,這位叫做青籬的姑娘卻不一樣,她已經對太子動手了!”

“淩姑娘可別血口噴人!”青籬壓低聲音告誡道。

“怎麽,說中你的痛腳了!”淩香哈哈笑了起來,隨後嚴肅地看向眾人道:自從青籬姑娘入宮第二天開始,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太子了。即便我偷偷溜進太子房裏,但太子每次也都是在熟睡當中,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那隻能說你來看太子的時間挑的好。還有,淩姑娘,人貴有自知之明,太子不想見你,這是已經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的。你以為就憑你偷溜進去這點誠意,太子就會原諒你嗎?”青籬理直氣壯地道。

淩香語塞,用力瞪了眼青籬,看向眾人高聲道:“大家不要聽她的狡辯之詞,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知道了。如果太子當真沒事,隻是睡著的話,那你現在就去把太子叫醒,讓大家好好看一看。否則的話,誰會相信你!”

底下的人,已經有被淩香說動的,紛紛議論起來。

“放肆!”青籬瞧見勢頭不對,忙厲聲喝道。隨後,看向淩香道:“太子是何等高貴的人物,你怎麽能用驢子與馬這等畜生來跟太子做比較!來人,給我掌嘴。”

青籬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小太監走過去,將三把鎖都打開。三名宮女魚貫進去,兩名宮女將淩香製住,另一名宮女則揚起手對著淩香的嘴,劈裏啪啦就是幾下。

青籬閉著眼,像聽人奏樂般認真地聽著。直到自己覺得滿意了,這才舉起手擺了擺,示意裏麵的人住手。

三名小宮女陸續走了出來,最後一個剛想將門關上,淩香突然箭步衝到了門口,用盡全身力氣將小宮女推開,隨即朝太子房間跑去。

“大家都給我攔住她!她已經瘋了!”青籬沒有想到淩香會有這麽一著,當下有些氣急敗壞地朝眾人吼道。

小宮女跟小太監立馬快步跑著追了上去,青籬不放心,自己也跟了過去。

一時之間,原本熱鬧無比的柴房門口就隻剩下秋月與蘭兒兩人。秋月看了眼躺在自己懷裏的蘭兒,她的額頭被撞破,正涓涓地往下淌著血水。秋月用自己的手帕不斷地為她擦去血水,她知道蘭兒愛幹淨。

“表姐,你為什麽要這麽傻,為什麽?”

秋月多麽希望這一切都不過是老天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隻要她眨一眨眼睛,蘭兒就能夠醒過來。

但這世間,最讓人絕望的兩個字,就是希望。

淩香跑得實在是太快,腳上的花盆底鞋不知道何時被踢掉,隻著羅襪快速奔跑。倒弄得她身後追趕她的小宮女小太監,被那花盆底鞋給絆倒,半天沒爬起來。淩香聽到身後哎呦哎呦的叫聲,卻依然沒有回一下頭,抬手推開太子的房門,原本要抬進去的腳突然懸在了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青籬也趕到了,稍稍喘了口氣,吩咐道:“將她給我扣住!”

兩名宮女點頭上前。

青籬見淩香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心頭不由猶疑,走到淩香身旁探頭往房間裏望去,頓時不由也驚訝起來,失聲叫道:“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怎麽,我在這裏很奇怪嗎?”那人微微一笑道,笑容裏帶著抹勾人魂魄的嫵媚之美。

青籬在這樣的笑容裏,頓時就有了種自慚形愧的感覺。心裏正猜測著來人的身份,便聽見淩香顫抖著聲音道:“秦紫嫣,你怎麽還活著?”

“我怎麽就不能活著呢?莫非讓淩姑娘失望了不成?”秦紫嫣大大方方地走到淩香跟前,看著淩香紅腫的嘴唇,滿意地點頭笑道:“看來,我不在宮裏的這段時日,淩姑娘的日子過得十分不錯呀!”

“你就是太子妃?”青籬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秦紫嫣,但是當今太子妃的名字,她卻還是有所耳聞過。隻是,眼前秦紫嫣一身青布衣裳,若非是相貌格外出挑,隻怕整個人就跟農婦無二般了。而且,秦紫嫣被火燒死在房間裏,這可是整個皇宮都人盡皆知的事情,因此青籬才有這麽一問。

秦紫嫣伸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衣裳,笑道:“看來人靠衣裝這句話果然沒錯,我換了身衣裳,大家就都覺得我不像太子妃了。”

“奴婢也是一時眼拙,所以才出言相問。其實,太子妃您氣質出眾,縱然一身青布衣裳也是掩蓋不住的。”青籬見秦紫嫣的身份已經確定下來,知道僅僅憑借著自己的權利,想要明坦坦地跟秦紫嫣鬥,無異是以卵擊石,因此忙笑著恭維道。

秦紫嫣也不去計較些什麽,徑直問道:“我才一回宮,就發現整個東宮都來了個大變樣,下人們居然都是生麵孔,不知道青籬姑娘能否據此事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