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問青紅皂白,便對她出言警示。
秦紫嫣麵上劃過如水的憂傷,某些本不該有的情緒在心底翻滾,終究還是無法再故作通情達理,她聽見自己壓得很低的聲音,“我是您的妃子,縱然玩花樣,也該對著您才是。”
他放開她,深深凝視了她一眼,轉而嗤笑。
可,這嗤笑分明隻是對著她一人。因為,當他折身走到三皇子跟前時,眼角眉梢,都是溫和的笑容,道:“三弟,走吧。”
秦紫嫣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明明不是第一次遭受這樣的冷落,可是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覺得疼痛難過。
原來,這世間最痛的痛,從來都隻有特定的人才能給。
秦紫嫣手中緊緊地攥著錦帕,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門外,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不可見。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相府。那時,她還隻是一個寄生蟲。原本是以為這一世都要如螻蟻那般生活下去,不想卻因帝王一句話而改變整個人生。
那時的她,是欣喜的。
她對婚約,傾注了太多美好的幻想。她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身處濁世,也能開出純白的花朵,就一定會被他所珍惜。卻忘了,由始至終,她都是最不討喜的那個人。
縱然換了身份,更了姓氏,也改不了她骨子裏的卑賤。
是的,是卑賤。
誠然,一開始,被秦如鳳這般辱罵時,她哭得很傷心。但卑賤這兩個詞放在今天,秦紫嫣卻覺得十分貼切。
綠袖不知什麽時候進了房間,剝了橘子,湊到秦紫嫣身邊道:“太子妃,奴婢剛去後廚拿了點橘子過來,您嚐嚐,可甜了。”
秦紫嫣這才收回心神,看向一臉明媚笑容的綠袖。本來是沒什麽胃口的,可是又不忍心駁了綠袖的一番心意,還是拈了兩瓣嚐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甜呀!太子妃要是喜歡的話,奴婢可以再多拿點回來。”
“不用了。”秦紫嫣拉住綠袖。
宮裏的人,慣會做牆頭草。誰得勢,誰失勢,看奴才,一眼便知。秦紫嫣明白自己現今的地位,隻有被人踩的份。這橘子,怕還是綠袖跟後廚的人說好話才要來的。秦紫嫣不想讓綠袖為了自己,那般低聲下氣。
“太子妃,您總這般鬱鬱不樂,東宮隻怕會容不下我們的。”綠袖看著秦紫嫣的臉,斟酌著道。
秦紫嫣卻隻是一臉清冷的表情,似笑非笑。
綠袖鬥膽繼續說道:“淩香固然得寵,但始終不過是個沒名沒份的女人。一旦失寵於太子,她就什麽都不是,甚至比丫頭還不如。而太子妃您,眼下不得寵,但誰又能保證您一輩子都不得寵了。所以,太子妃,奴婢認為您有必要出手了。”
“你打算怎麽做?”秦紫嫣淡淡地問道。
綠袖道:“要麽,除掉淩香。要麽,獲得恩寵。”
秦紫嫣搖了搖頭,灰敗的眸子裏,沒有一絲光亮,道:“淩香既然是太子心頭所愛,我又何必橫刀奪愛,徒惹怨恨呢。再者,這恩寵,從來都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若命裏注定有恩寵,那麽則在我一進東宮時就恩寵加身了。又何必再等到今日,借助陰謀成就呢?”
綠袖見秦紫嫣這般灰心喪氣,突然屈膝跪了下去。
秦紫嫣忙伸手扶她,一臉愕然:“好端端的,你忽然給我下跪做什麽?”
“太子妃,綠袖從來都不信命。綠袖七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母親請了神婆給奴婢算命,神婆說奴婢命薄,活不過十歲。可事實上,奴婢不但活到了十歲,奴婢還活過了十一歲,十二歲。”
“起來吧。”秦紫嫣明白綠袖說這番話的意思,可她卻一點也聽不進去。
甚至可以說,她一點也不想聽。
可綠袖卻固執地跪在那裏,她抬起頭時,一雙翦水明眸分明含了晶瑩的淚花,哭訴著請求道:“太子妃,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命中注定這回事,隻有事在人為。隻要您願意,您的優秀,足夠與日月同輝,足夠與太子同輝。”
最後一句話,她著重說道。
她是秦紫嫣的貼身丫鬟,秦紫嫣那些隱秘的情緒,她又如何不明白呢?
多少個晚上,聽著窗外歡喜的嬉笑聲,秦紫嫣都會難以成眠。她掌燈,披著衣裳,凝望著窗外的風景。
而她,便縮在被窩裏,偷偷看著秦紫嫣。
“你起來吧。”秦紫嫣神色淡淡,隻重複著這句話。
綠袖猜不透秦紫嫣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可這是她鼓起莫大的勇氣方說出口的話,沒有得到秦紫嫣的點頭,又如何肯輕易放棄呢。因此,綠袖咬了咬唇,第一次違背秦紫嫣的旨意道:“太子妃不答應奴婢,奴婢便不起來。”
“那好,你既然如此喜歡跪著,便跪著吧!”秦紫嫣說完以後,便推開門往外走去。
“太子妃……”綠袖低低地喚道。
可秦紫嫣的腳步卻隻頓了一頓,然後道:“我去花園裏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