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玥站在一旁隻抿著嘴偷笑,一句話都不說。

三皇子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後落在秦紫嫣身上,笑道:"太子妃說話向來公允,不如叫她來評評理?"

皇後笑著點了點頭,道:"你若能請得動她為你說話,那麽自然是好的。"說罷,目光柔和地看向秦紫嫣。

三皇子的生母,是跟皇後一起進宮的,兩人當年情同姐妹。隻是後宮多紛爭,姐妹之情難以長久。三皇子生母病逝時,將三皇子托付給皇後,希望皇後念在姐妹一起進宮的情分上,能夠護三皇子周全。

三皇子也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對皇後十分敬重愛戴。母子二人,雖非親生,但也算得上是情意深厚。

一直靜默不語的秦紫嫣,驟然被牽扯進皇後與三皇子的話題中,當下不由一怔,目光迎上三皇子,他的黑眸裏,卻是一片瀲灩的光。秦紫嫣忙將目光移開,淡淡地笑道:"三皇子對太子,是手足之情;對皇後,是母子之情。兩者不相同,又豈可相提並論呢?若真真要計較起來,百行孝為先,自然以母子之情為至尊。"

皇後見秦紫嫣這般說,微微頜首,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太子妃倒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說起話來滴水不漏。"三皇子讚許地看向秦紫嫣。

秦紫嫣微微笑了笑,看向皇後道:"多謝娘娘的照顧,紫嫣如今好多了,請娘娘容紫嫣先行告退。"

"嗯,去吧。得空了,多來本宮這坤寧宮走走。本宮是很喜歡你這個孩子的。"皇後正好有很多話想要問三皇子,隻是不便出言驅逐秦紫嫣罷了,此刻見她自己主動提出來,又如何會有不允之理。

秦紫嫣攜了綠袖在菱玥的送行下出了坤寧宮,秦紫嫣之前所乘坐的轎輦早已被打發回宮了,因此菱玥就用皇後的鳳輦送秦紫嫣回去。

不知是皇後娘娘宮裏的人抬轎的功夫太好,還是這鳳輦太舒適,秦紫嫣竟然在轎中昏昏欲睡起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聽見綠袖輕輕的呼喚聲,"太子妃,太子妃,我們到家了。"

秦紫嫣忙睜開眼,綠袖正打開簾子朝她扮了個鬼臉,伸出一隻手遞給她,秦紫嫣搭住她的手下了轎。

領轎的人一臉溫和謙恭的笑,道:"奴才已經把太子妃安全送回宮了,那麽奴才這就回坤寧宮複旨了。"

"公公且慢。"秦紫嫣朝綠袖努了努嘴,綠袖會意,從袖裏掏出兩個荷包,遞給領轎的人,剩下的抬轎人,則一人給了一個。

"多謝太子妃。"

一踏入東宮,秦紫嫣的眼皮就開始狂跳,怎麽都停不下來似的。心裏,莫名就有了厚重的擔憂。

"太子妃……"察覺到秦紫嫣抓著自己的手微微使了力,綠袖關心地抬頭看向她。

“沒事,我隻是剛下轎,頭有些暈而已。”秦紫嫣不想讓綠袖為自己擔心,因而隨便找了個說辭。

“那麽綠袖待會就去後廚給您熬點薑湯,祛祛體內的寒氣吧。”看著秦紫嫣神情疲憊,臉色蒼白如蠟紙,綠袖隻覺得心都跟著揪到一塊去了。她的小姐,曾經是尊貴的丞相之女,可是此刻嫁入皇室,卻過得這般艱辛屈辱。

突然,耳邊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不必給太子妃熬什麽薑湯了,我們這小小的東宮,怕是還容不下太子妃這尊大神!”太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後,臉上籠著一層冰霜,寒意沁人。

秦紫嫣轉身,眼神亦是同樣的涼薄如水,她薄唇輕啟,低低地道:“見過太子。”

許是她的姿態,太過於平和寧靜。他的怒氣,在她跟前,倒像是一個無知的孩童在因為得不到糖果而胡攪蠻纏。太子臉色愈加難看了幾分,他猛得上前一步,大手鉗住秦紫嫣尖細的下巴,幽深冰冷的眼神,仿佛一條吐著芯子的蛇般在她臉上遊離著,半響,忽然燦笑道:“我的太子妃,倒果然是傾國傾城勝莫愁。難怪就連一向眼界極高的三皇子,都對你青眼有加呢。”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然即使再低,卻也是字字入了秦紫嫣的耳,連帶心。

秦紫嫣隻覺得遍體生涼,卻依然咬著牙,倔強地瞪大美目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紫嫣不懂太子在說什麽,同樣,也不想懂得太子在說什麽。但是,有一句話,我想有必要讓太子明白。”

他挑眉看著她,居高臨下的姿勢,讓她漸漸地有些呼吸加重。

“我知道你貴為太子,出身高貴不說,又滿腹詩書驚才風逸,放眼天下,隻要是你看中的女人,隨便勾勾手指頭就能得到。而我,隻不過是個相府庶女,嫁給你做太子妃,的確是有損你的身份。但是……”秦紫嫣原本垂著的眼突然張開,黑如琉璃的瞳仁,清晰地倒映出太子微皺的眉眼,“但是,我自問一向品行高潔,在東宮裏也是謹小慎微,未曾有任何過失逾矩行為。所以,太子您可以不寵愛我,可以無視我。但,您沒有資格隨意侮辱我,踐踏我的自尊。”

“嗬,你的自尊?”太子鉗住她下巴的手,驟然加重力道,看著她眼裏淚花翻滾,冷笑道:“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居然也敢在本太子麵前堂而皇之地要求得到自尊?我告訴你,秦紫嫣,在我眼裏,你從來就不是什麽太子妃!你,連一個*都不如!”

太子說完以後,憤然鬆手,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然後沒有絲毫留戀地快步離去。風吹得他的衣角輕輕揚起,颯颯作響,恍若哭聲般。

綠袖忙上前一把扶住秦紫嫣,看著她一臉淚痕,心痛地抱住她,埋怨道:“太子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對您呢!”

秦紫嫣本來身子就未好全,剛又遭了太子的訓斥,此刻越發覺得頭重腳輕,整個人就仿佛是秋風中的一片枯葉,隨時都會被吹走般。

太子方才這番話,可謂是字字如雷貫耳。敲打在她的心頭,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