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可謂是江城曆史上最熱的夏天之一。炙熱的陽光把一切都烤得無精打采一動不動。偶從窗外看去,世界就像是一張被水洗過後又曬幹的皺巴巴的風景明信片。

蘇眉和媽媽的關係卻是冷到了極點。

媽媽好像沒那麽忙了,常常回來吃晚飯,廚藝也日漸提高,還學會了做"口袋豆腐""茄汁鯉魚"之類的高難度的菜。盡管她很努力地在做一個好母親,但蘇眉總覺得她看著自己的眼光裏多了一種戒備和不信任,一切都像做戲。

其實蘇眉並不想和媽媽之間這樣的,但蘇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一天回到家裏,媽媽是怎樣逆著光站在自己的麵前,而那一頁一頁令她驚訝萬分同時也津津津有味的裝著女兒最秘密的不可觸犯的心事的日記本就那樣牢牢地抓在她的手中。

無法忘卻,就無法做到原諒。

失去父親又遠離母親的蘇眉那年的期末考考得很不如意,甚至滑出了全班的前十名。成績單交到媽媽手裏的時候蘇眉調過了頭去,媽媽什麽也沒說,隻是把成績單往茶幾上輕輕的一放,就看起電視來。其實她根本看不進去,不停地折磨著手裏的搖控器,電視上的畫麵變幻得令人眼花繚亂。

蘇眉說:"想罵就罵兩句吧,這樣你我都會舒服點。"

"罵有什麽用?"媽媽說:"你自己的心收不回來怎麽罵都是徒勞!"

媽媽的固執和自以為是令蘇眉也裏僅存的一點內疚也煙消雲散,在媽媽的心裏,這一切都是蘇眉的思想出軌而致,媽媽永遠也不會看到自己的過錯。蘇眉不想再解釋任何,起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身後傳來媽媽冷冰冰的聲音:"暑假就在家老實呆著,現在醒悟還來得及。"

蘇眉真的哪裏也不去,除了學習,就是在家裏聽著音樂畫畫和寫詩。畫完了寫完了再一張張地撕掉,在媽媽沒回家之前將它們一一扔到窗外。風大的時候,它們會被風高高地卷起再緩緩地飄落,蘇眉就這樣靠著窗口,看負責小區衛生的老太婆好奇地抬頭看看上麵,再將它們一一地掃進垃圾箱,心痛地想再也沒有什麽可以留得住的東西。曾經很喜歡的閱讀沒有了,媽媽於不動聲色中收羅走了她書架上一切和課本無關的雜書。曾經那麽喜歡寫的日記也成了一頁一頁的空白,想到媽媽的眼光,就再也無心記錄什麽。

等到老時,關於青春的記憶,怕是什麽都會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如果可以真正地忘了陳歌,倒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會再有那麽多糾糾纏纏反反複複的心事。

真的是很久沒有見陳歌了,也不知道媽媽到底有沒有找過他。還記得那一天,知道蘇眉的心事後,陳歌執意要帶她到一家小餐館裏吃午飯,那是一家很幹淨的小餐館,桌上鋪著淡藍色的格子花布,很古典的音樂若有若無地飄著,桌子中間的花瓶裏,插著一隻嬌豔的玫瑰。陳歌為蘇眉點的飲料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粉紅色的心。

"雪薇喜歡這個,每次來都點!"陳歌對蘇眉說:"我想女孩子都會喜歡。"

"你是說我和雪薇有相同的愛好?"蘇眉敏感地對陳歌說:"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傷我的自尊?"

"你看你!"陳歌溫和地說:"難怪你會不快樂。"

"你沒有必要責備我,也無需安慰我,我既然告訴你那些,就一定會自己慢慢地消化掉。"蘇眉嘴硬地說。

"我相信你。"陳歌答道。

"請不要告訴雪薇。"

"當然不會!"陳歌說:"我也會忘了這事。"

"我隻想知道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不止是朋友,"陳歌說:"你還是我永遠的妹妹,一切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什麽分別。"

"我不信,你撒謊。"

"那就讓時間給我們答案?看我們誰贏誰輸好不好?"陳歌送走蘇眉時最後說道。

其實蘇眉希望自己輸,雖然她知道自己和陳歌之間無法做到像從前那樣的自然,但陳歌的承諾還是讓她覺得心安許多。不過沒多久蘇眉就失望地發現自己好像贏了,因為自那之後陳歌就再也沒有來過。蘇眉也曾無數次地想打他的電話,但電話按到最後一個鍵的時候,總是以放棄做為結束。蘇眉傷心地想也許就這樣一生一世也再也見不到陳歌,就像一生一世再也見不到爸爸一樣,直到他們的容顏都漸漸地模糊。生命中失去一個重要的人,常常都是這麽簡單和無法預測。

和天天在家上網的葉莎和天天到舞廳唱歌的倪蔚佳相比,蘇眉的暑假真是寂寞得有點淒涼。不過她無心出去遊玩,真疑心自己得了自閉症。

這一天,是蘇眉的十七歲生日。

自從爸爸走後,蘇眉的每一個生日都過得很簡單,最多也就是媽媽多做幾個菜或是收到好友送的幾份簡單的生日禮物。記憶裏最深的還是十六歲那年的生日,因為收到了陳歌為她畫的一幅畫,這份禮物讓蘇眉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陷入對過去冗長的記憶無法自撥,喜歡一遍一遍地回想和陳歌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斷,再將它們一一地記錄下來,唯恐將來會忘掉某些細節。

就這麽一晃,一年就過去了。什麽都沒有忘記,隻是沒有權利再想起而已。

不會再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就連媽媽也沒有提起,早上起來的時候,媽媽像往常一樣的去上班,吩咐蘇眉在家好好看書。看著媽媽關門而去的背影蘇眉傷心透了,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會有多少母親會忙得忘掉自己女兒的生日。傷心之餘,蘇眉刻意要讓十七歲的生日過得寂寞。

但自從媽媽上班後,蘇眉就覺得自己在等待什麽,也許是一個電話,也許是一聲門鈴響,看起書來也神情恍惚。十點左右,門鈴還真的響了。蘇眉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開的門,進來的是笑吟吟的倪蔚佳和葉莎。

一進門就齊聲衝著她大喊:"祝阿眉眉生日快樂!"

一大早天就很熱,兩人又是騎了好長時間的車,身上都汗涔涔的。蘇眉趕緊開了空調,拿了冰凍的飲料給她們喝。甜滋滋地說:"你們還算有良心。"

"什麽話!"倪蔚佳說:"為你的生日我們可沒少費功夫!我練了新歌,莎莎還特意排了舞,想不想看?"

"想想想。"蘇眉說:"快快表演!"

倪蔚佳笑著說:"我們都是專業水平,哪能說演就演的?"

葉莎看著疑惑的蘇眉說道:"你的生日party可全是我們倪小姐一手操辦的,她沒少費功夫啊,正得意著呢!"

倪蔚佳站起身來,對著蘇眉一彎腰說:"下午兩點,天涯歌舞城蘇眉小姐生日party,敬請主角光臨!"

"呀!"蘇眉說:"你也搞得太大了吧!我真有點吃不消!"

"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天天在那裏唱下午場,再加上林揚幫忙,隻用很少的錢就把場子包下來了,我請了不少的同學,你看還有什麽人要請,盡管打電話。"倪蔚佳說:"人多才熱鬧!"

"我們倪小姐現在是掙錢的人了,唱一場就是不少錢,"葉莎說:"敢買三百多塊的背包和二百多塊的帽子,你可別替她省,隻管多叫些人來吃她喝她!"

倪蔚佳則把胸脯拍得啪啪響說:"為了阿眉眉,我傾家**產也在所不惜!"

蘇眉真感動了,看著她們說:"我還真是沒想到。太出乎我的意外啦。"

"快打電話吧,"倪蔚佳說:"特別是陳歌,你過生日他可不能缺席,讓他把女朋友一起帶來好了。"

說到陳歌,蘇眉的臉色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不過她不想讓別人看出來,趕緊說:"好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空。"

"他那麽疼你,沒空也會抽空來的。"倪蔚佳說。

"疼我?"蘇眉吃驚地看著倪蔚佳,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可別沒良心,"倪蔚佳說:"還記得初三那年會考,老是下雨,你媽媽沒空,陳歌天天接送你,把我們這些沒有哥哥的羨慕得哦!差點跳樓!!"

"嗬嗬,"蘇眉說:"今時不同往日麽,人家戀愛了,哪還有空管我?"

"你怎麽像在吃醋?"倪蔚佳嘻嘻哈哈口無遮攔地說:"你還能不準人家戀愛啊,總不能等你長大娶你吧,你離法定年齡還早著呢!"

"呀呀呀!"葉莎對蘇眉說:"倪蔚佳就是沒好話,你別介意。"

"我才不上她當,大熱天的留點力氣對付太陽。"蘇眉犯愁說:"你們弄得這麽隆重,下午我穿什麽才好呢?"

"你穿什麽都好看。"葉莎說:"完全不必擔心。"

"是的,"倪蔚佳說:"葉莎在這裏陪你打扮,我要先到現場準備去了,記得下午打車過來,不然是個汗流狹背的公主就不漂亮了。"倪蔚佳說完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蘇眉對葉莎說:"其實我真沒心情過生日,隻是不想拂佳佳的好意。"

"她是看你心情一直不好,"葉莎說:"你份好意你可要心領,大一歲了,你不是總對我說沒什麽事過不去的嗎,還說什麽時光會帶走一切。"

"嗬嗬,"蘇眉說:"勸別人總是那麽的容易。"

"你就是什麽心事都放在心裏,卻又總能一眼看穿別人的心事,這是否太不公平?"葉莎埋怨說。

"真沒什麽,"蘇眉說:"最近和媽媽關係有點僵。"

"我相信你會處理好。"葉莎說:"我沒見過比你更成熟的女孩。"

"謝謝你莎莎。"蘇眉握住她的手,葉莎有纖細無比的手指,很優雅地放在蘇眉的掌心中,蘇眉問她說:"你最近還好嗎?"

"我還是決定下個月跟著他去北方度假,我知道和他之間永遠也不可能,但我不想錯過和他單獨相處的這個機會。一輩子也許就這一次了,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你爸爸媽媽沒有察覺嗎?"

"除了你,我想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心事,所以我才佩服你。"

"那麽,小心點!"蘇眉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葉莎沉默了一下說:"眉眉,我還是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愛也是美好的。我不想往醜的方向想。"

"說話文縐縐。"蘇眉笑話她說:"到底是和作家打交道的人!"

"我倒是真的常常和他聊天,不過……是在網上!他教給我很多道理,隻是從來就不知道是我。"葉莎滿意地說:"網絡真是神奇和可愛。"

"開心就好。"蘇眉說。

"你也要開心。"葉莎說:"十七歲了,以前我做夢都想十七歲呢。"

"以前我也是,可真正到了十七歲卻又怕老怕得要命。"蘇眉笑起來:"女生是不是都是這樣傻傻的。"

"是可愛,不是傻。"葉莎從包裏拿出一本張曉風的散文集說:"我可沒有倪蔚佳才大氣粗,不過還是希望你喜歡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另外,下午我還會為你跳支舞,叫《畫魂》。可是我特意為你排的。"

"真好。"蘇眉接過書,興奮地說:"知我都莎莎也,我正想買這本書。而且你還要為我獨舞,我還以為隻有朱爾才有這個待遇呢。"

"友情往往比什麽都重要。"葉莎說:"你說呢眉眉?"

"是。"蘇眉很真心地說。

葉莎的頭就那樣輕輕的靠在蘇眉的肩上,空調房裏的氣溫讓人想不起這是夏天,隻有女孩**的健康的手臂暗示著這是一個浪漫而火熱的季節。蘇眉多日陰暗的心情就這樣被友情洗得一片晴朗,是啊,青春短暫得像一聲鴿哨,老是這樣自怨自艾或是為某一件事傷心實在是沒有必要。

想通了的蘇眉從葉莎身邊起來,拿起電話,當著葉莎的麵撥通了陳歌的手機。

電話通了,是陳歌的久違的聲音在向自己問好,蘇眉一聽那聲音就忍不住想哭,眼睛裏有霧氣不知不覺地升上來,盡量平靜地說:"是我,眉眉。"

"知道啊,"陳歌說:"正想給你打電話,祝你生日快樂啊!"

"你記得?"蘇眉不相信地問。

"妹妹的生日能不記得?"陳歌說:"一直想來看看你,就是最近太忙。你不會怪我吧?"

"哪裏的話!"蘇眉說:"下午有空嗎?我同學在’天涯’歌舞城為我搞了個生日party,想邀請你和雪薇。"

"是嗎?"陳歌高興地說:"妹妹你真是氣派啊,我們一定會來的!"

"謝謝。"蘇眉說:"那我掛了。"

"好,下午見。"陳歌也掛了電話。

葉莎看著蘇眉說:"有個哥哥真好,我還沒見過他呢,聽倪蔚佳說他可寵你,看你跟他說話都嬌嬌的。"

"我是很喜歡他。"蘇眉看著葉莎,大膽地承認說:"可是我隻能當他是大哥。"

"為這事痛苦?"葉莎試探地問。

"不全是。"蘇眉說:"不如意的事擰到一塊。"

"愛情不屬於十七歲。"葉莎歎息說。

蘇眉卻樂了:"你現在說話跟以前真是不同了,很有詩意啊。"

葉莎有些羞澀地笑了:"跟你比我還差得遠呢。不管怎麽說,下午我們好好樂樂,管他誰誰誰,都影響不了我們的心情。你還要好好準備一個節目,倪蔚佳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你的。"

"好,就衝著你和佳佳,我也要好好表現才行!"蘇眉說。

生日party定在下午兩點。

葉莎陪著蘇眉在家裏試衣服,試來試去還是"淑女屋"的白色的長裙最好看,那衣服是周阿姨送的,很貴,款式有些許的誇張,媽媽不準她穿到學校去。葉莎直誇好看,蘇眉也就決定穿它了。

到了"天涯"才發現倪蔚佳真是有本事,除了高中班上的同學,她還請來了不少初中時的同學,大家見了蘇眉都一下子擁了過來,生日禮物堆了大大的一堆。這些親切的老麵孔讓蘇眉激動得臉都紅了,一一地和大家打招呼,還給了倪蔚佳一個大大的擁抱。

倪蔚佳在她耳邊說:"阿眉眉,你今天要是不樂我跟你急!"

"現在就樂暈了。"蘇眉做出一幅暈倒狀。

"小壽星嗎?"林揚從邊上走過來:"你今天想唱什麽歌盡管說,我替你伴奏。"

"謝謝。"蘇眉說:"你是林揚吧,上次我們學校藝術節的時候我見過你,聽說你是江城第一把吉它?幸會幸會!"

"不敢當。"林揚說:"為人民服務。"

"快把節目報給我吧,"倪蔚佳說:"準備表演什麽?"

"我不會唱不會跳,想朗誦一首我自己寫的詩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這就去告訴司儀,"倪蔚佳說:"小才女露一手嚇不死人也要感動死人哩。"

葉莎笑著拉蘇眉坐,蘇眉剛一坐下,就看到陳歌和雪薇從門口走了進來,趕緊又站起身來去迎接。雪薇一見蘇眉就嗔怪地說:"放假了也不去我那裏玩玩?過生日也說得這麽急,害得我都沒時間好好挑禮物。"

"別罵她。"陳歌說:"她學習忙麽。"

"你哥哥可真護著你。"雪薇笑。

"今天她過生日啊,"陳歌朝蘇眉伸出手去說:"妹妹生日快樂。"

蘇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陳歌的手,說:"謝謝陳歌,謝謝雪薇。"

"我們替你挑了條裙子。"雪薇遞過一個精致的盒子說:"希望會合身。還是陳歌挑的呢,他說你一定會喜歡。"

蘇眉注意到雪薇說的是"我們。"心裏難免有一點酸酸的,其實她更希望收到程歌單獨送的禮物,什麽禮物都不要緊,隻要是他送的,自己一定會喜歡。雪薇甜甜的笑著,蘇眉不允許自己再想下去,趕緊謝謝接過,招呼他們坐下喝茶。

整個party在倪蔚佳的精心策劃下熱鬧極了,吃的吃,聊的聊,看的看,唱歌的唱歌,跳舞的的跳舞,蹦迪的的蹦迪。於傑悄悄地走到蘇眉身邊,遞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說:"生日快樂。"

"謝謝。"蘇眉說。

"裏麵是……紅發卡。"於傑有些局促地說:"我托我表姐挑的。她說長發的女孩子帶起來會特別美。"

很少見到於傑這麽老實,臉都紅了,蘇眉笑著再跟他說謝謝。

於傑又問:"怎麽倪蔚佳沒有請曾偉來?"

"為什麽一定要請?"蘇眉裝做不懂地問道。

"你們女生真是奇怪,"於傑說:"難怪有首歌叫’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呢。"

"那就別猜。"蘇眉答,眼睛卻看著台上,台上唱歌的女孩是她們初中的班長,中考的時候失利沒能考上江中,她好像從來沒有和樂隊合作過,一首歌唱得別別扭扭。

"我可是特意來給你過生日的,你跟我說話心不在焉是對我的不尊重!"於傑煞有介事的抗議說。

"啊?"蘇眉說:"今天大家都是為我而來的,我要是不聽台上的人唱歌也是不尊重別人啊。"

"倒也是,"於傑知趣地走開了,說:"有什麽事我們上學的時候再談吧,反正我們是同桌,嗬嗬。"

蘇眉點頭,心裏卻想能有什麽事?和於傑在一起所有的記憶好像都和吵嘴有關,看來男生也很奇怪。喜歡和跟他吵嘴的女生交往?

來不及再想了。

因為陳歌和雪薇已站到台上要唱了,陳歌說:"今天是妹妹十七歲的生日,看到這麽多朋友來給她祝賀生日我很開心。我和雪薇為大家獻上一首《水晶》,祝妹妹生日快樂,日子像水晶一樣永遠幹淨透明。"說完他們就開始唱了,珠聯璧合的歌聲贏得了滿堂喝彩,歌詞說:"我和你的愛情好像水晶,美麗溫柔安靜又透明,我和你的愛情好像水晶,獨特光茫交匯你我眼裏……"

倪蔚佳一直在忙來忙去,陳歌他們唱歌時才有空坐到蘇眉身邊說:"他們可真是金童玉女。"

蘇眉點頭說:"陳歌總算找到自己的幸福。"

"你也會有的,"倪蔚佳說:"十七歲了,長大很快的。"

"你有了嗎?"蘇眉看著台上的林揚說:"怎麽不叫曾偉來?"

"我們早結束了。"倪蔚佳說:"從此不談愛情。"

"看破紅塵也太早了些啊,"蘇眉說:"少騙人!可別有新的故事發生瞞著我和莎莎吧,小心我們對你不客氣。"

"我就知道你們會瞎想。"倪蔚佳指指台上的林揚說:"哥們兒,純屬哥們兒。"說完又匆匆地忙她的去了,葉莎湊過頭來咯咯笑著對蘇眉說:"她這哥們兒對他還真不錯呢。"

"等著看你跳舞,"蘇眉說:"怎麽還不到你?"

"好的總留在後麵啊,"葉莎笑著說:"你的詩朗誦排在最後一個呢。"

"真緊張。"蘇眉說:"我這人不怎麽上台的。"

"沒事,保證好。"葉莎鼓勵她。

說道這裏的時候陳歌他們正唱完走下台來,蘇眉向他們伸出大姆指,雪薇吐吐舌頭回應她,陳歌則拍拍雪薇的頭表示親呢。葉莎也說:"真是金童玉女。"

蘇眉黯然。

不一會兒陳歌也過來坐到蘇眉身邊,說:"party很不錯啊,搞得很有特色,以後我們班的活動也可以借鑒借鑒。"

"都是倪蔚佳的功勞,她夠哥們。"蘇眉說。

"你不表演節目?"

"在最後,"蘇眉說:"詩朗誦。"

"哦,誰的詩?"

"我自己寫的,"蘇眉今天還是第一次勇敢地麵對著陳歌的眼睛說:"你會認真聽嗎?"

陳歌的眉毛又習慣性地動了一下,然後蘇眉聽到他說:"當然。"

終於輪到蘇眉表演了,她走上台,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緊張,林揚低聲對蘇眉說:"看過你的詩了,我們樂隊給你配’神秘園’的一支曲子,保證你滿意。"剛剛說完音樂已經響起了,蘇眉深深的鞠躬,說:"今天我真的很高興也很幸福,送上一首詩表達我的心意。"說完便開始了她的朗誦,蘇眉的聲音帶著少女清脆的甜味,和音樂完美的結合起來,令現場的人全都屏息聆聽:

世界是裝滿秘密的箱子

被我緩緩的推動

他曾賜我以陰涼的光輝

讓我的目光越過年少燃燒的**

尋找那隻飛越青春的鳥兒

我是風是花是露水

是某個微笑著的女孩子的命運

沒有人比我更厭惡這個世界的汙穢

也沒有人

比我更愛這個世界的純潔

這個夏天

被暴雨衝刷後的街一直沉默

我躡手躡腳走近我的十七歲

生怕驚醒了一朵沉睡的花

還有為你

已經風吹草動的心事

世界是一個裝滿秘密的箱子

陽光海灘擠滿人群的都市

還有夢還有夢還有夢

夢裏童話中的黃金宮殿和深深的花叢

我不想說再見

是因為時間對永不衰老的人不再有用

在我故意打翻的顏料盒子裏

有鳥飛出

他投奔的方向有微微的光和長長的寒冬

讓我也展一展翅或是化作一縷煙

飛過你的額角

哪怕隻是一個幻覺

也可以讓我在十七歲的第一個夜晚來臨之前

在群星詫異的注視下

把心事自由地消散在天空

蘇眉的朗誦讓她的生日payty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才一下台,倪蔚佳就激動地抱著她喊"蓋了帽了!你把我捧成了本年度最佳導演!"

蘇眉抱著倪蔚佳,眼光輕輕地掠過陳歌,她看到陳歌也在看她,眼光裏竟有她從未見過的一種欣賞和關注。然而他們隻是對視了二秒,蘇眉就不露痕跡地別過了頭去。

那晚回到家是六點左右。

媽媽坐在客廳裏,餐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

蘇眉正沉浸在剛才的喜悅裏,見媽媽原來還記得自己的生日,更是喜上加喜,主動對著媽媽說道:"你今天回來這麽早?"

"沒想到吧?"媽媽冷冷地說:"我還真以為你天天在家做乖乖女呢?"

蘇眉猶如被一盆涼水從頭燒到底,驚訝地說:"媽媽你什麽意思?"

"別問我什麽意思,先說你今天去了哪裏。"

"朋友為我開的生日會,我去參加了。"

"什麽朋友?"

蘇眉盡量克製自己說:"倪蔚佳她們。"

"在哪裏?"

"天涯歌舞廳!"

"胡鬧!"媽媽把手裏的茶杯用力地往地板上一擲,杯子碎了不說,到處都濺得是水花,媽媽脾氣是大,但蘇眉也沒見過她對自己發這麽大的脾氣,一時不知道就什麽好,眼淚又是嘩裏嘩啦地下來了。

"別給我哭!一點羞恥心都沒有有什麽好哭的?"

蘇眉真沒想到媽媽會這樣形容自己,她看著媽媽,一字一句地說:"請不要糟蹋你自己的女兒!"

"那你首先不要糟蹋你自己!"

"我沒有!"蘇眉朝著媽媽大喊。

"沒有?看你穿成什麽樣,這衣服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穿!還有,舞廳是什麽地方,這麽點年紀跟他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少跟我爭辯!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

"你真是不可理喻,難怪爸爸不要你!"蘇眉被媽媽逼急了,一句話不經大腦地直衝而出。

就是這句話徹底地擊垮了媽媽,蘇眉看到媽媽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跌坐在沙發上。好長時間也不說話。蘇眉有些怕,又有些恨,仿佛過了很久,她給媽媽倒了一杯水,回了自己的房間。

二天後,媽媽暈倒在商場的童裝櫃前。

接到電話後蘇眉就慌了手腳,幾乎是下意識地第一個通知了陳歌。

陳歌差不多是和蘇眉同時到達的醫院,隔著病房的玻璃看去,媽媽正在輸液,醫生不讓進,說是還要讓媽媽安靜一會兒。蘇眉著急地問醫生說:"我媽媽要緊嗎?"

"就要緊不要緊,說不要緊也要緊。"醫生歎氣說:"積勞成疾所致,她太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是不行的。"

"李阿姨就是要強。"陳歌對蘇眉說:"你要好好勸勸你媽媽。"

"她不是累的,"蘇眉扁扁嘴,又想哭:"是被我氣的。"

"我知道。"陳歌說:"你媽媽昨天找過我。"

"隻要她好好的,"蘇眉說:"我什麽都可以不計較。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不會有事的。"陳歌說:"你別瞎想,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大哥,有什麽事我陪你一起度過。"

"我媽媽跟你說了些什麽?"

"什麽也沒說,她隻是說你最近心情不好,而她又要出差了,讓我有空到家裏看看你,她不放心。"

蘇眉真不相信陳歌的話,她一直以為,媽媽會拒絕自己和陳歌交往。

陳歌又說:"我跟你媽媽聊了很久,你媽媽很自責,說是不該不信任自己的女兒,隻是自己的婚姻失敗,總怕你重蹈覆轍才會對你步步為營。"

"媽媽從不跟我說這些。"蘇眉說。

"我早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自己女兒的媽媽,那天你生日,她其實根本就沒有忘記,她請了假,四點鍾就回到家了,買了蛋糕和好多好吃的菜,希望跟你好好談談。結果你不在家,她當然會難過,所以口不擇言。"

蘇眉靠在陳歌的身上輕輕哭了起來。

一個女孩拎著一大袋水果走近他們,則雪薇。蘇眉驚慌失措地從陳歌的身上移開,雪薇則開朗明亮地笑著,問蘇眉說:"阿姨怎麽樣了?"

"沒事了,"蘇眉不敢看雪薇的眼睛:"謝謝你。"

"談什麽謝?"雪薇說:"應該的啊。"

醫生過來叫交費,陳歌去了。雪薇笑笑,在蘇眉邊上坐了下來。蘇眉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請別誤會我和陳歌。"

"嗬嗬,"雪薇笑了,摸摸她的頭發說:"傻女孩,我早知道你喜歡他。"

"陳歌說的?"

"還記得你有一次打陳歌的電話嗎,是我接的,其實從那次起我就知道了。"

"那你還讓他和我交往?"蘇眉吃驚極了。

"你們沒怎麽樣啊,"雪薇說:"我相信你們,也對自己的愛情有完全的把握。"

蘇眉心服口服。

"你沒有錯。"雪薇摟著蘇眉的肩膀說:"我真喜歡你那天讀的那首詩,世界是一個裝滿秘密和箱子……。在我十七歲的時候我也曾暗戀過高三的一個男生,走在校園裏,我常常心裏盼望眼睛張望,他畢業的時候我絕望極了,我曾以為看不到他的日子我會活不下去,結果是我活得很好,還找到一個比他好得多的男朋友。"

"所以,"雪薇又說:"相信姐姐,你一定會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幸福,所有的不愉快都會成為過去並被歲月沉澱成最美好的回憶。"

蘇眉感激地對著雪薇點了點頭,心裏想,什麽時候可以做到像雪薇這樣,那才算是真正地長大了。

以前那些沾沾自喜的成熟,真可謂是不值一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