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大婚進行時

姐姐這可真是好閑情。真如外界所說的那般,淡定自若。真不知,這本堂堂的太子妃卻變成了不能明媒正娶的晉王妃,這心中的滋味該是如何?”水洛容有些挑釁的聲音屋外傳了進來。

水洛煙手裏的動作根本不曾停下,仍就在慢理斯條的泡著手中的茶,一直到茶杯沏滿了茶,喝下一口,這才看向了水洛容。眼裏有著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神情。一旁的茴香有些急了,真在她記憶裏的三小姐從不曾就是這樣的人,如今卻讓人覺得有些刻薄。

就在這時,水洛煙淡淡的開口說道:“姐姐以為妹妹成了太子妃心中應該是竊喜的。總好過將來再費勁心思的成太子妃。難道不是嗎?”說著,她接著喝著手中的茶。

水洛容被水洛煙這麽一激,臉色變的難看,但很快,她調整了情緒,又恢複了一臉的平靜,才想開口說什麽時,水洛煙卻打斷了她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就是不知,這妹妹的身體這麽弱,將來若不能替太子殿下孕育子嗣,年華老去的時候,可如何有所依。”淡淡的嘲諷從口中而出,刺的水洛容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你……”水洛容雖懂謀略,但卻不是伶牙俐齒之人,此刻真有些被水洛煙打擊的無反擊餘地。

水洛煙淡淡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若無事,還請太子妃回去吧。這大婚就在三日後,想必應該有諸多事情需要忙碌。嫁的好與壞,冷暖自知。就不勞太子妃操心了。”水洛煙下了逐客令,就連這稱呼都已經改成了太子妃,更是讓水洛容臉上好一陣沒趣。

“茴香,送客。”水洛煙見水洛容還沒有離開之意,便起了身,朝屋內走去,隨口吩咐著茴香。

“是,小姐。”茴香應允著。

這本是對三小姐一直不錯的茴香,這下也沒了好脾氣。水洛煙被皇上下了旨,一切不能有喜字,便以及是滿京城的笑話了。而這三小姐竟然還雪上加霜刻薄了起來。這更讓茴香有些不能接受,自然,茴香的態度也不能好起來。

“三小姐,請吧。”茴香趕起了人。

水洛容揮開了茴香的手,對著水洛煙的背影陰戾的說道:“姐姐,妹妹想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的!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又或者將來。”說完,水洛容在婢女的隨從下,離開了煙閣。

水洛煙腳步就不曾停下,就仿佛水洛容的這些話過耳即忘一般,仍舊顯得從容淡定。倒是茴香替水洛煙鳴起了不平,憤憤的說著:“小姐,這三小姐怎麽能這樣說呢?不就是嫁了個太子。要說起來,這太子妃之位還是小姐不要的呢!依奴婢看,晉王爺也挺好的,保不準以後還定能成大氣呢!”

水洛煙聽著茴香的話,笑了起來,才道:“茴香,你隨小姐我嫁到晉王府,這日子也許就沒這麽舒坦了。那時候,還要像現在這樣,活力十足,知道嗎?”

“小姐……被你這麽說的,奴婢心裏怕怕的。”茴香撒著嬌,對著水洛煙說道。

“是麽?”水洛煙挑了挑眉,道:“那茴香反悔還來得及。我這就去和爹爹說。”說著,水洛煙還真的要站起來。

茴香連忙拉住了水洛煙,撓了撓頭,說道:“開玩笑的啦。小姐去哪,奴婢跟到哪。”

水洛煙笑了起來,兩人就這麽在煙閣內打趣嬉鬧著,氣氛倒也顯得融洽。煙閣內雖不曾喜氣洋洋,卻始終和煦的很。

三日後。

將軍府一片喜色。京城內也顯得熱鬧非凡。這一靜一動的差別明顯的很。將軍府剩下的兩位千金,一嫁太子府,一嫁晉王府。一大早,將軍府外的街道上就被百姓們堵了一個嚴實,都想看個熱鬧。

大紅綢緞,明豔的喜字。將軍府上下收拾了幹幹淨淨,所有的家具擦的發亮,門戶大開。水天德更是難得的換上了一身藏紅色的長衫,一臉的得意。不斷前來道賀的朝中官員,顯得諂媚的緊。

“水將軍,恭喜啊。這太子殿下以後可就是將軍府的賢婿。將軍可是未來的國丈大人。以後可要多多提攜下官!”軍機處馮大人,不免的一臉馬屁樣。

一旁圍著的人,也紛紛上前拍起了馬屁,水天德這一臉的得意,無法遮擋。而這將軍府的後院,又是截然一番不同的場景。

水洛容所在的容閣顯得熱鬧非凡。而水李氏已死,柳名伶也不在。這當家主母的身份自然是回到了徐氏的手上。徐氏也難得換上了一身喜慶,坐在前廳,看著水洛容給自己磕頭,等待吉時到便上轎。但是徐氏的心裏卻不是滋味。這一切本該是水洛煙所享受的,而此刻,水洛煙卻依舊在那冷冷清清的煙閣,待等到水洛容上了轎,才能從偏門離去。而她是水洛煙的親娘,卻不能親自去送她出閣。

無論如何,徐氏的心裏都沒辦法接受,這淚也不免的掉了下來。隻是看在外人眼中,覺得徐氏是不舍女兒出嫁,才這般,誰也不能看透徐氏心中所想。

一直到門口傳來喜娘的聲音:“吉時已到,請新娘子上轎。”這屋裏的丫鬟們才攙扶著水洛容,出了門,上了等候在外的喜轎。

太子慕容澈早就已經在門口等候,他身騎一匹白馬,器宇軒昂,一看見水洛容上了喜轎,待“起轎”的聲音響起,便昂首在前,朝東宮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京城的街道裏皆是彩燈一片,歡歌笑語。今晚,更是在皇宮中,有盛大的喜筵,來告知天下,太子慕容澈立妃一事。

徐氏見著水洛容已經上了轎,這心中的念想越發的強烈。徐氏本也就是在將軍府沒多大存在感的人,少她一個,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何況這離進宮的時間還有些空餘,她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煙閣。

煙閣就一如往常一般的安靜,隻是入了夏,這樹木變的更繁盛,煙閣籠罩在這樹木之下,倒也顯得別有一番風情。

茴香仔細的替水洛煙收拾著,水洛煙本覺得無所謂,被茴香這麽難得的堅持,倒也就隨她去,任茴香在自己的身上,臉上鼓搗著。

茴香看著鏡子中的水洛煙,這鼻頭一酸,便道:“我家小姐是這京城最美的人。要是晉王爺對您不好,奴婢不會放過她的。”越說,茴香這眼淚掉的越厲害。

水洛煙淡淡的抱過了茴香,輕聲安慰著:“茴香,不哭。一時的逆境不代表一世的悲慘。在逆境中成長,有時候收獲的更多。”水洛煙說的有些現代味,也不管茴香是否聽的懂,就這麽安撫著她。

茴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緊緊的抱著水洛煙。主仆兩就這麽抱成了一團,好一會,茴香掙脫了水洛煙,輕輕說道:“小姐,外麵放鞭炮了,估計這三小姐也出門了。該我們出去了。”

水洛煙笑了笑,彈著茴香的腦袋,說道:“去,本小姐還要你這丫頭安慰呀。”

“小姐……”茴香拽著水洛煙的袖口。

這皇上的旨意下來,便是,必須等到水洛容上了轎,水洛煙不許有任何人陪送,隻能由茴香這個陪嫁丫頭一起陪著出府。而慕容修已經立為王,王府自然不在宮中,水洛煙也不許坐轎,兩人隻能步行到晉王府,算十足的不給水洛煙一絲麵子,讓她成了這京城裏最大的笑話。

想著,茴香不免的又心酸了起來,這小姐是多好的人,為何要遭這般罪。

這時,屋內的門卻被推了開,主仆倆都楞了下,顯然有些意外在這個時候看見徐氏的身影。水洛煙最先回過神來,快速的走了前,扶著徐氏說道:“娘,您怎麽來了?”

徐氏看著這一屋子的冷清,鼻頭一泛酸,險些哭了出來,她輕輕拭去淚水,道:“煙兒要出閣,娘怎麽能不來看看你。”說著,這本退了回去的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有絲絲的悲涼,茴香被這樣的氣氛弄的也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徐氏,沒一會,也低聲哭了起來。

“娘,這好日子,哭什麽?煙兒不委屈。比起那深宮大院,煙兒更喜晉王府。至少離的近,走動方便,還能常回來見見娘。”水洛煙勸著徐氏。

徐氏越是這麽聽水洛煙說,越是哭的厲害。水洛煙輕輕的抱著徐氏又道:“娘,這吉時到了,煙兒也該出閣了!一會,爹肯定要來尋娘一起進宮。若讓爹爹找不到,可就不好了。煙兒這有茴香呢,沒事呢。茴香這丫頭機靈的很。”水洛煙淡淡的提醒著徐氏,水天德也該找上門了,徐氏這才止住了哭聲。

“煙兒……”徐氏還想說些什麽,但半天沒說出話,就這麽怔在原地許久,最後才喃喃的說著:“你看娘,你出閣了,娘也沒給你準備些什麽,可娘……”

水洛煙沒說什麽,拍拍徐氏的手。這徐氏這麽多年被水李氏打壓怎麽可能還留的下東西。連現在身上的行頭都是臨時做的。水洛煙沉了會,道:“娘,你就送煙兒到煙閣的門口,這也算送煙兒出閣了,好嗎?”

“好好……”徐氏除了點頭,什麽也說不出。

於是,水洛煙攙扶著徐氏,茴香拿著簡單的行李跟在兩人的身後。到了煙閣的門口,水洛煙放開了徐氏,淡淡笑著,寵辱不驚,示意徐氏趕緊回到前廳,莫讓水天德尋不著人。這便帶著茴香一起朝將軍府的後門而去。

將軍府內一片笙歌歡騰的景象,而後門這卻顯得冷冷清清。這大概是將軍府上下唯一沒有掛上紅綢緞的地方。水洛煙看著平靜如初的將軍府後門,突然笑了。以往出入將軍府,她更多的是從這避人耳目,卻真的不曾想到連自己的出閣也會從這離開。

一回身,水洛煙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打量著將軍府上下。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頗像袖珍版的江南。這在西夏京城所處的北方,已經是一大盛景。恐怕除了那帝王深宮,極難在外找到如此的美景。每一處的亭台,上麵的雕刻都栩栩如生,就連那朱漆,都定期有人修補,讓它永不退色。那是一個家族繁榮的象征。更別說,那些精致的家具,鑲嵌著金箔的提匾,隨處可見的奇珍異寶。

嗬……水洛煙笑的有些嘲諷,環視後,她淡淡的對著身後的茴香道:“走吧。”

“好。”茴香輕輕的應著。

主仆倆就這麽一前一後的出了將軍府,這京城的街道上因為太子殿下的大婚也顯得熱鬧非常。銅鼓笙歌,處處皆是一片盈盈不絕的道喜聲。相較這一身淡粉,簡單的發髻,一根簪子的水洛煙則變的素雅的多,倒是在這一片紅色裏顯得鶴立雞群,煞似迷人。

“煙兒可真是寵辱不驚。”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從水洛煙的身後傳了來,大手再自然不過的環住了水洛煙的腰身,把她擁到了懷中,淡淡的說著。

水洛煙一抬頭,揮開了慕容修的手,道:“四皇子,這可沒進晉王府,摟摟抱抱早了些。”

慕容修楞了下,然後郎聲笑了起來。才道:“那就讓本王陪著煙兒一起走過這段路?”

“走呀……”水洛煙應了聲,便率先走在前。

似乎從不曾因為這樣的屈辱而覺得羞憤難安,因為她相信,她的世界背後會有一個願意陪她一起走過風雨的人。那個人,會是她在這一世有所依,有所靠的男人。

而慕容修一直帶著笑,看著走在前方的水洛煙,信步而上,茴香莫名的酸了鼻頭,但很快,她擦去了差點又溢出的淚,默默的跟在兩人的後方,看著前麵的慕容修和水洛煙,不禁想著。

她家小姐這麽好的人,四皇子會對她好吧。一直到這身影越來越長,越走越遠,茴香才回過神,連忙小跑而上。

這雖說慕容修沒再擁著水洛煙的腰,但著手卻始終牽著水洛煙的手。一深素白的慕容修,顯得俊逸而儒雅,日光下,兩人被拉長的身影異常的融洽。走到京城最繁華的街頭,這裏迎親的隊伍正在前進著,氣勢磅礴,足顯慕容家對此次立太子妃之事如何的重視。

兩人走著,抬著新娘的花轎正巧從水洛煙的邊上經過,花轎的簾子微微掀了起來,水洛容的眸光帶著一絲挑釁看向了水洛煙,那眼裏的不屑再清晰不過。水洛煙卻回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她從來不需要為即將進入牢籠的人而動氣。那一片的繁華盛景,絕非是善地!若得不到一世一雙人的榮寵,終有一日,年華老去,落寞而終。

而就在這時,慕容修原本牽著水洛煙的手重新攬上了她的腰肢,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終有一日,本王定會許你一個更為盛大的迎親禮,向天下人告知,你是本王的王妃。”

水洛煙冰封的心,有了一絲絲的龜裂。這男人……

突然,水洛煙回過頭,看著慕容修,沒預兆的問道:“四皇子可是對那帝位也有興趣?若不是要坐上那帝位,又如何許洛煙更盛大的迎親禮?”

慕容修被水洛煙這麽一問,眉眼裏閃過一絲流光,有些危險,也有些意味不明。水洛煙笑了笑,便繼續朝前走著。對於帝王家,帝位的爭奪是一個敏感而尖銳的話題。就算是再親近之人,也不會輕易言道這般想法。若有偏差,這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慕容修這等聰明之人,又豈會犯這種錯誤?水洛煙有些自嘲自己的不知量力。這腳步不曾停下,卻突然被慕容修給拉了住,一個用力,換了位置,麵對麵的看著慕容修。在日光下的慕容修臉,顯得棱角分明,墨瞳深邃,眸光中帶著一絲堅定和隱忍。

“怎麽了?”水洛煙問著。

慕容修停了會,才說道:“若洛煙喜歡,那本王定以江山為聘,迎娶洛煙。”

這下換水洛煙楞住了,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就這麽直落落的看著慕容修。最後,水洛煙什麽也沒說,淡淡笑了笑,便繼續朝前走著。慕容修也跟了上去,再一次的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中,信步在京城的街道上。

似乎,這片繁華盛景,這片熱鬧喜氣和他們無任何關係。隻有在夏裏,越發繁茂的樹蔭,燦爛的日光,一點點的剪下他們的身影。

太子慕容離的迎親隊伍在一片鑼鼓的吆喝中漸漸遠去,朝最東頭的皇宮而行。街道上熱鬧的人群也隨之而去,獨剩下水洛煙和慕容修。

晉王府在京城的最西端,分叉路口後,人煙越來越少。西夏自古就有紫氣東來這一說。別說皇宮在最東頭,就連有些權勢的官員也莫不把宅子落在東邊。富賈商人們,也亦如此。漸漸的,便形成了東頭屬繁華,西頭見落敗之說。

貧富差距也隨著東西分化,而顯得明顯。東頭的百姓再不濟也是個富裕家庭。而過了分界嶺逐走到最西端,那就是全京城最貧瘠之地,烏煙瘴氣,任何苟且之事,雞鳴狗盜都由此而來。

而晉王府則坐落在最西頭。從晉王府的選址到建造,都足可以看的出慕容雲霄對這個四皇子是有多漠視。同是慕容家的人,卻是雲和泥的區別。

“失望?”慕容修淡淡的放開了水洛煙的手,負手於身後,隨口問著水洛煙。

水洛煙沒理會慕容修,徑自走在這一條顯得落魄的小巷裏。她知道,巷子的盡頭,就是晉王府。但是,這個看起來不起眼,也顯得落魄的小巷,卻讓水洛煙覺得微微的不太對勁。

她轉過身看向了慕容修,突然,嘴角揚起了一抹笑,說道:“晉王爺,您這份迎親禮,可真讓妾身有些受不起。”

水洛煙的話才說完,原本這些顯得灰黑落敗的房屋,竟然在每一扇門邊,都透出了一絲絲的喜慶的紅。沒有過分的張揚,但卻讓這條黯淡的西巷多了一抹鮮明。這樣的紅,在灰黑色中,傲然挺立,迎風飄揚。不需要聲響,不需要鑼鼓,卻足可以讓水洛煙的嘴角始終揚起,讓那淡淡的笑意,直入眼底。

慕容修看著水洛煙,回了一抹深意的笑,不曾言語。

水洛煙也不曾多言,順著青磚石板路,雖有些長年失修而顯得凹凸不平,但她仍一個步伐一個步伐的邁的沉穩。在巷子的盡頭,等待水洛煙的,那是未知的一切。但,越是在這樣的未知中,才越發的能讓一切不可能變為可能。

“煙兒。”慕容修,突然叫住了水洛煙。

水洛煙一個回神,淡淡的看著慕容修,說道:“王爺有何吩咐?”

慕容修沉了會,收斂起眼底的流光,帶了幾分深沉,說道:“晉王府的門,進了去,就沒機會反悔了。裏麵,是福,是禍,就連本王也不能下結論。不知,煙兒還可有勇氣?”

慕容修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在暗藏殺機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邊也顯得如此雲淡風輕。

水洛煙看向慕容修的眼神,淡定的不起任何波瀾。還來不及開口的時候,身後的茴香卻急急的開了口,說道:“小……小姐,被四皇子說下怎麽顯得這麽嚇人!要不……要不……”茴香真有了一絲讓水洛煙打退堂鼓的心。

水洛煙看了眼茴香,彈了她一計腦門,似笑非笑的說道:“茴香,一點出息都沒。”

“小姐……”茴香緊緊的跟在水洛煙的身後,叫的有些委屈。

而慕容修看著水洛煙的眼神從不曾改變過。水洛煙凝望著慕容修好一陣,才淡淡的說著:“洛煙下的決定,從不曾後悔。”

“好一個不曾後悔。本王甚是期待煙兒的表現。”慕容修讚賞的鼓起了掌。

水洛煙看了眼慕容修,又看了這個在西巷最深處的晉王府。朱漆微掉,人煙稀少。就連著牆上的磚瓦也有差漏。皇子若立為王,這牌匾一般是當今天子親提。而晉王府的牌匾上的字跡絕非出自慕容雲霄之手。

當僅是門麵這般,這府內情況,估摸著連東邊一個富賈商販的家都比不上。水洛煙眉眼一挑,倒顯得不以為意,眼角的餘光看了眼慕容修,便提步朝門內走去。

此刻的慕容修,卻少了先前的熱絡和親昵,顯得冷淡了許多。站在原地,不曾挪動分毫。跟著水洛煙的茴香急了起來,才想發通牢騷時,小七連忙拉住了茴香的手臂,把她拖到了一旁。茴香不滿的掙紮著。

“小七,我要幫我家小姐,你拉我幹什麽!”茴香小聲的嘀咕著,眉眼裏盡是不滿。

這一路上來,虧她還以為慕容修會對水洛煙好。那眉眼裏的深情和寵溺演的木入三分的像。而這才到了晉王府的門口,就好像變了臉一般,水洛煙的生死全然已與他無關。

倒是小七聽到茴香這麽說,一挑眉,有些看不起茴香似的嘀咕了句:“你家小姐要你幫?估計你不給她添亂就不錯了。”

“你你……小七……你你……你怎麽能這麽說!”茴香被小七的話激的當場抓狂。

“茴香!”

“小七!”

水洛煙和慕容修倒是同時叫住了他們。他們對看一眼,彼此不滿的怒瞪後,各自轉了個方向,不再說話。水洛煙的餘光看了眼慕容修,這一次,她徑自的朝晉王府的正門而去。

門口的小廝見了水洛煙,竟然麵色冷淡,連開門的意思都不曾有,口出不遜的說著:“來者何人?這晉王府可是你說來就來的地方?”那口氣中的狂妄,讓水洛煙微微皺起了眉,但很快,她的情緒又再度斂了下來。

“晉王妃水洛煙,不知道本宮可有這個資格?”要端架子,水洛煙豈會被一個奴才嚇倒。

但這一出戲,也讓水洛煙有些明白慕容修話裏的意思。在外,水洛煙見到的慕容修才是真實的慕容修。那個睿智,機敏,運籌帷幄的男人。而進了晉王府,那麽,慕容修就是這個京城裏,眾所皆知的那個沒脾氣,沒腦子,沒權利的男人。

那麽,這個晉王府……

門口的小廝聽到水洛煙這麽說,上下打量了幾下,一臉的不屑,說道:“晉王都沒親自帶的人,你說你是晉王妃,我就要信嗎?”那種蔑視的口吻,表現的淋漓盡致。

小廝的話,不免又讓茴香激動了些。小七連忙悟住了茴香的嘴,小聲的警告著:“你真的是豬腦子,你家主子那麽聰明的人,怎麽能收了你這麽個沒腦子的。將軍府那麽多事,你還沒看出個所以然?”

茴香被小七說的一陣青白交錯,支支吾吾的搖著頭。隻聽小七又說著:“不說話,我就放開你!”

茴香連忙點了點頭,小七這才放開了茴香。茴香瞪了眼小七,敢怒不敢言的小跑到了水洛煙的身邊。小七則若無其事的站在慕容修的邊上,沒吭聲。

水洛煙淡淡一笑,那笑裏少了些許溫度,微微讓了個身,讓身後的慕容修露出了顏麵,聲線平穩,福了福身子,對著慕容修說道:“這事,還勞請王爺說個明白。”

慕容修的臉色未變,但水洛煙從他那微揚的嘴角看的出,慕容修此刻的心情不錯。一個王府的奴才都可以如此囂張,由此可見,這晉王府內該有多少艱險。甚至,這個晉王爺的稱號都是假,這府內應該是另有其人,獨攬大權。

水洛煙沉了沉思緒,仔細想著這民間的傳言。百姓間紛傳,這晉王爺慕容修有一個極度寵愛的側妃。掌管了晉王府全部的實權,甚至連晉王爺的事,也要過問。而這府內的奴才們,從上到下,沒一個把晉王爺放在眼裏。

慕容修,忍,才是成王者之道,你是這個意思嗎?水洛煙不免的低頭沉思著。

一直在水洛煙身後站的慕容修,這時才開口說道:“她是晉王妃的嫡王妃,水洛煙。”

小廝聽到慕容修的話,態度也沒見得好轉,有些抑揚頓挫的說道:“原來是水將軍府的二小姐。這聖上有旨,水小姐入府時,請走偏門。”

水洛煙突然斂下了神色,麵色陰沉了幾分,漂亮的杏眼看著麵前對自己趾高氣昂的小廝,冷了聲調,厲聲問著:“你可知,假傳聖旨是要被滅九族的?這皇上下了旨意,那就把旨意拿出來給本宮見見。若沒有,本宮今天就治你個不敬之罪。”

“你你……”一向囂張慣了的小廝,突然見到水洛煙變了臉,腳都嚇的打起了哆嗦,但嘴上仍然叫囂著,“這府上可輪不到你來做主。王爺都沒開口,你你一個還沒進門的人,算什麽!”

“是嗎?”水洛煙的語調微揚了幾分,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笑。

突然,她看向了小七的方向。小七的冷汗當場倒了下來!他再一次肯定,這個水洛煙和他家主子是一路人。殺人不用帶刀,勾勾手指,一群群的替死鬼朝上撲啊!他就是那個被這對無良夫妻拿來最好揉捏的替死鬼。

“小七。”果然,水洛煙叫叫小七的名。

“奴才在。”小七語氣恭敬,但那眼角的餘光卻看向了慕容修。

慕容修惡劣的一聳肩,眼裏分明說著,自求多福四個字。惹的小七在心裏又是一陣暗罵。

“掌嘴。”水洛煙冷漠的下了命令,語調不張揚,但那氣勢卻真真的讓人從心裏毛骨悚然,“小七是王爺邊上的隨從。今天就代王爺收拾你這個刁奴。讓你看看,本宮算什麽!”

小七從容的走了上前。順著水洛煙的命令,對著門口的刁奴左右開弓。水洛煙一直冷漠的站在邊上,不發一言。偶爾眼角的餘光看向一直在身後默不作聲的慕容修。慕容修則會回水洛煙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水洛煙收回了眸光。淡漠不語。

她和慕容修之間,有時,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是一種怪異的默契。就如此刻,水洛煙在慕容修的眼裏,讀懂了他的意思。

晉王府裏多艱險,遠勝於水洛煙所想。但水洛煙想做什麽,他慕容修絕不幹涉。

這才是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水洛煙在心裏暗自腹誹著。就好像她急欲逃離將軍府,而慕容修則想找個光明正大的自己人,來收拾這後院的一片狼藉。於是,絲毫不隱藏彼此真麵目的兩人,理所當然的走在一起。情在利的基礎上,利讓兩人靠的更緊密,這種情,卻在利中不斷的發酵。有些詭異,卻是水洛煙和慕容修最另類的相處之道。

茴香在心裏拍手稱快的看著小七左右開弓的收拾著這個不讓水洛煙進門的刁奴。先前對小七的不滿,好像也少了幾分。水洛煙一直冷眼看著刁奴的臉被打到紅腫,嘴角的血絲不斷,就差一刻便要昏厥時,才讓小七停了手。

“大喜之日,莫讓刁奴壞了本宮的心情。您說對嗎?王爺!”水洛煙把問題轉到了慕容修的身上。

叫你置身事外看戲!本小姐的戲真那麽好看嗎?水洛煙的眼裏,有著一絲的挑釁。誰知,慕容修這時候才走上前,戲謔的看了眼慕容修,隨口對小七說著:“王妃都讓你停手了,還不停?開門,迎王妃入府。”

“是。”小七停了收,隻見小廝頃刻間滑落在地,沒了知覺。小七看都不看那奴才一眼,便轉身打開了晉王府的大門,恭敬的說著:“請王妃入府。”

“愛妃,請。”慕容修噙了一絲笑意,對著水洛煙說著。

水洛煙看了眼慕容修,用隻有兩人聽的見的聲音,對著慕容修說道:“王爺想置身事外看戲嗎?妄想。”說完,水洛煙從容淡定的走進了晉王府。

慕容修怔了下,難得的,朗聲笑了出來。路過那癱軟在地的小廝時,淡淡的對著小七吩咐道:“收拾漂亮點。”

“知道了……”小七這下,把聲音拉的老長,一臉的不滿。

什麽嘛。這兩人隻要負責說,這殺人放火的事情都成了他七爺的事情。但小七抱怨歸抱怨,還是從容的處理起了眼前的這片狼藉。小七的一個眼神,一旁閃出了幾位黑衣人,頃刻之間,本還在囂張跋扈的人,頓時沒了蹤影。晉王府的門前,恢複了一片寂靜。

水洛煙進了晉王府,細細打量著。

晉王府占地麵積不廣,奴才也少的可憐。細長的回廊,沒一絲的生氣,隨處可見掉了朱漆的竹子。正直夏日,可晉王府的樹木卻顯蕭條,絲毫不見繁盛。各處樓宇安靜的就如同從不曾有人居住過一般。細細看來,甚至還會發現蜘蛛網的痕跡。偶爾幾個行走的奴才,也是哈欠連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更別說,看見水洛煙會行李,就連水洛煙身後的慕容修,來人也就僅僅是敷衍了事。

水洛煙看了眼慕容修。沒意外,慕容修已經換上了一副再自然不過的神情。有些逆來順受的感覺。

喲,變臉真快。水洛煙腹誹了聲。

再看這晉王府,就算被慕容雲霄下旨,不能有一絲喜慶之色,但至少,府內的側妃,仆役也應出來迎接水洛煙這個準王妃。顯然,這隻是水洛煙的想法。

這就意味著,這個還不曾見到的側妃,再和水洛煙叫陣。冷哼一聲,水洛煙倒也沒太在意,有些事,急不得,來日方長。

“王爺,這請問,您現在是該移駕側妃的閨房報備呢?還是和臣妾洞房花燭呢?”水洛煙轉過了身,看著距離自己二步之遙的慕容修,問的倒是坦然。

茴香聽到水洛煙這麽說,嘴角抽搐著,臉上的神情怪異之足。在看著水洛煙的眼神裏,盡是一臉的不讚同。她家小姐想什麽呢……哪裏有人大婚之夜,連院落都還沒走到,就先急著趕自己的夫君離開。這一走,天知道明天京城又有多少閑言碎語傳出。她家小姐早就在這次指婚的時候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再來……

茴香打了一個冷顫,顯然不敢想那樣的後果……

慕容修聽著水洛煙的問話,眼裏閃過一絲興味,恢複了先前水洛煙熟知的玩笑不恭,似笑非笑的說著:“本王豈可錯過和愛妃的洞房花燭夜?”

他的話音才落下,人也一個閃身,出現在了水洛煙的麵前。手中的折扇幾分輕佻的勾起了水洛煙的下顎,打量著水洛煙。水洛煙任慕容修放肆著,神色未發生一絲變化。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匯著。

突然,慕容修收起了折扇,微一個俯身,靠近了水洛煙,在她的耳邊低語道:“本王越來越期待愛妃的表現了。”

水洛煙一挑眉,看了眼慕容修,但卻一言不發。

兩人凝視了會,慕容修一反常態,走在了前。水洛煙頓了下,便也跟了上去。晉王府不大,再饒過一個長廊,便抵達了晉王府最西頭的院樓。在院落門口,水洛煙停下了腳步,看著慕容修,眼裏流光閃過,帶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王爺這是歡迎臣妾還是不待見臣妾呢?晉王府雖不大,院落大小也有十幾個。而嫡王妃卻落得西頭院落?不怕他人笑話?”話雖如此,水洛煙的話語裏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茴香憋了許久的不滿,看見水洛煙如此說後,更是一古腦的要爆發出來。可她的話才冒到嘴邊,在水洛煙的眼神下,委屈的收了回去。看向慕容修的眼神時,多了幾分不滿。慕容修淡淡的撇了眼茴香,茴香又立刻嚇的得縮到了水洛煙的身後。

“愛妃若想要,這王府裏什麽不是愛妃的呢?”慕容修定神看了許久的水洛煙,低沉的嗓音裏帶著幾分笑意。

水洛煙有意思的一挑眉看著慕容修一會後,遂轉身朝院落內走去,茴香一跺腳,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嗬……慕容修!水洛煙把慕容修的名字在嘴裏默念了幾次。

外人不知道聽懂慕容修話裏的意思幾分。但水洛煙卻聽的真切。慕容修言下之意則是,晉王府的一切,她要靠手段去取。無論明的還是暗的,隻要方式恰當,這裏的一切,會翻天覆地。

慕容修,這是你娶我的真正目的嗎?一個可以幫你斷後的人,讓你無所顧忌的做你所想做的一切。因為,後院失火,早晚殃及池魚。

若是如此……水洛煙斂下了神色,每邁進一步的步伐,都顯得如此的沉穩,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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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洞房花燭夜。會發生什麽呢?嘿,期待下吧。看看黛能不能寫出撓人的小情調又不被編輯給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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