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黃的燈光從頭頂灑下來,白鵝絨般的大床中間躺著個微露香肩明黃色的葉秋生,皮膚在明暗光的交疊下,白皙細膩。

司行宴微頓一秒,從衛生間拿出張熱毛巾來,一手撈起嬌弱的葉秋生,一手給她細細擦著麵容。

“還有......美瞳,我戴美瞳了......”

“......”

司行宴蹙眉,“這玩意兒怎麽取?”

“用手......”葉秋生突然趴在床邊,打幾個幹嘔,一邊想吐一邊用手去扒眼皮,戳到了自己就慘叫一聲,再嗚嗚的翻白眼。

“我來。”司行宴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床邊,“你別動,但是瞎了我也能負責,我找人給你治。”

“不是......”葉秋生眉心緊湊,眼睛根本沒睜開,“我難受。”

司行宴有些慍怒,“你到底喝什麽了?”

“嘔——”

司行宴眼疾手快的一把拎住她的發。

葉秋生可算一口氣吐出來了,就是吐哪兒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用脂腹擦擦唇角,“我不能喝混酒......”

“髒,別動!”司行宴喝住她,捏住她的下頜,抬起她的巴掌臉還帶有暖意的毛巾從嘴角處擦過。

葉秋生繼續說,“站著的時候沒有感覺,不能躺,一躺就難受......”

“小酒鬼,你以後再喝酒我腿給你打斷。”

葉秋生徹底安分的躺在**了,她扒開自己的眼皮,精準的取下的美瞳往床邊一扔,司行宴全程屏息凝氣,看到最後重重的一聲歎息。

“也就是你。”

司行宴抓住她身上皺巴巴的毛衣的領口,輕輕一提,跟剝雞蛋一樣的,一下剝落。

葉秋生整個身體光溜溜的陷在毛茸茸的大床中間,一身被柔軟的羽毛滑過,她順著熱源,抱住了司行宴。

這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詞,親密愛人。

他們本決定去爬山,嶽首山,順便可以看日出,所以沒躺兩個小時,葉秋生又被薅了起來。

天旋地轉間站在洗漱台時,麵前擺著擠好牙膏的牙刷,杯子裏的水也是滿滿當當的,含住一口,還是溫熱的。

葉秋生很快的梳洗完出來,和司行宴撞了個麵對麵。

“裏麵的東西是你擺的嗎?”

司行宴沒回答她的問題,“頭發怎麽還亂糟糟的?”

葉秋生隨意抹抹兩邊甚至有些起靜電的頭發,撇撇嘴,“還好吧,美女隻用一張臉。”

目光向後掃間看見司行宴拿著把小梳子走了出來,這把精巧的梳子在他手上看著有些小巧。

他替葉秋生梳了兩下頭發,梳子的齒縫穿梭在她的發間,發根傳來的拉扯感,讓她有些發麻,司行宴居然在給她梳頭發。

還記得小時候葉如聞給她梳過頭發。

葉如聞很心靈手巧,會給她紮各種小辮子,一周都可以不重樣,六一兒童的時候她頭上有六條辮子,像個八抓魚。

同學們看見了覺得很新奇,因為葉秋生長得好看,所以他們覺得不奇怪,班主任還誇她,說這樣真可愛。

隻是後來她都不紮辮子了。

“紮起來嗎?”司行宴在她身後捧住她的秀發。

“不......不用了吧......”

看她猶疑的反應,司行宴直接說道,“給我個發圈。”

葉秋生遞給他的發圈是上次他們一起在精品店,司行宴挑給她的,他拿在手裏覺得暖暖和和和的,輕輕捏了下,再套在了她頭發上。

這是夜爬,本以為會很清淨,但其實人多到人頭讚動,不忍感歎一聲,“我還以為大少爺出門都是清場呢。”

司行宴:“接點人間的氣吧。”

葉秋生:“說得我好像住天上一樣。”

鍾九終於出現在了他最該出現的時候,背著個登山包,裏麵塞著的是三人份的水,走在最後麵,嘴裏念念有詞道,“跟駱駝祥子有什麽區別。”

葉秋生走了一小段路身體已經發熱,酒氣完全被冷風吹散了,扒拉這領口。

“不許脫!”司行宴厲聲厲色的。

“真的熱啊。”葉秋生小手在麵前使勁忽忽,嘟著個嘴,“悶死了怎麽辦嘛。”

“悶死了我給你陪葬,穿著!”司行宴一把扣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把拉鏈給她拉了上去。

“那麽長的路,越走越熱,怎麽走得下去嘛,我不走了。”

說著葉秋生就往石階上一坐,緊隨其後的鍾九在黑壓壓的夜裏,根本無心看別的,掠過了葉秋生一眼就往前繼續走了。

葉秋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錯過的身影。

司行宴冷笑了一聲,“嗬,看到了吧,耍賴沒用。”

葉秋生收回下撇的嘴角,歇了半晌了又爬起來繼續趕路了,沒走到一半就開始用拐杖撐地。

還被司行宴嘲笑是老奶奶趕路。

“司行宴,我裏麵的打底都打濕了。”

司行宴將手從她的粉色羽絨服底下伸了進去,葉秋生連忙拍拍他的手,“你幹什麽啊?這是要上社會新聞的!”

葉秋生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到他們,她把司行宴拉到一旁的大樹底下。

司行宴捏捏有些濕潤的打底衫,也有些心疼,葉秋生這段時間不是受傷就是生病,很久都沒鍛煉身體了,她可能真的走起來特別累。

司行宴:“我背你吧。”

葉秋生:“我才不嘞,多丟臉啊,還有多久日出哇。”

“沒事,早,日出隨時都能看。”司行宴攏攏她的外套,“這下是真的不能吹風了。”

這天淩晨真的分外寒冷,手和脖子根本不敢外露,生怕被一點霧氣沾到,鼻尖臉頰說不清是被凍得通紅,還是熱的。

裹在羽絨服裏的身體,仿佛在桑拿房,而露出來的臉在寒風中戰栗。

越往高處走,人影越稀疏,視線也逐漸開闊,往下望的時候是千米高空,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了那麽長的路了。

一路上有看見有人求神問卜,三步一叩首,葉秋生親眼所見的時候心裏的震撼無法形容。

問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們隻說沒有別的辦法了,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隻剩下這最後一種,心誠則靈,他們還是信了。

葉秋生拉住司行宴的袖口,即便是那麽昏暗的夜裏,她那雙眼依舊兩得讓人無法忽視,眸中似有星火閃爍。

“司行宴,我也想......”

司行宴知道她想的是什麽,隻問她一句,“你也信這個?”

葉秋生答,“我想信。”

“好,我跟你一起。”

司行宴這麽輕快的答應是葉秋生意料之外的,不過她很好奇,“你有什麽需要求的嗎?”

司行宴:“我有,人生在世,哪有那麽多想要即可得的,我也有,我最想要的,最希望的。”

葉秋生:“好。”

最後一段路,是葉秋生和司行宴一同,三步一叩首往上,步步虔誠,每一叩首默念一遍心中所求。

願我外婆可以平安度過此劫,從此身體健康,無病無災,安享晚年......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了。

祝我一生命運多舛的愛人,從此萬事順遂,多喜樂,常安寧......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希望。

這段路程並沒有那麽漫長,反而誠心做一件事後,心裏得到了些許慰問。

鍾九在山頂往下看,看見兩個雙雙跪拜的人的時候,嚇得腿都軟了,但是下一秒一想,卻有些心酸。

本來富貴人家最該嬌生慣養的小姐,從小沒有父親的嗬護,親媽死在了自己眼前,寄人籬下三年,長大後麵對的是陷害和侵擾。

她對這個世界的印象該是什麽樣啊。

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期望到底是什麽。

到山頂時,遠處天光正好連成一條線,晨曦微露,金燦燦的日光撒在雲層上,而底下是雲海翻湧,仿若登入天際。

葉秋生拉著司行宴衝到了最前麵,在石欄處駐足,一同眺望遠方。

行雲如流水般的滾動,浩浩湯湯,橫無際涯,而漸漸日光在某一處凝結,一個碩大的火球露出一點苗頭。

遠處紅光仿佛看一眼就能被燙傷,一雙眼瞳被點得通亮,日光順其自然的流進心裏,往深裏蔓延。

葉秋生瞬間淚目,她靠在司行宴的肩上,深吸了一口空氣,還是冰的,涼的,但是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兩行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下。

司行宴永遠記得那天在嶽山頂上,葉秋生靠在他的肩頭默默的流眼淚。

太陽終究還是出來了,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嬌俏女子,一點點的揭開他的麵紗,再驚豔所有人。

“司行宴,這一刻比我一生中看到的所有,都要美。”

謝謝你,帶我來看這麽美的日出。

司行宴抓住她發涼的指尖,“還有很多時候,日子還很長。”

之後的下山路沒有上山那麽煎熬,也就是司行宴半背半抱的把葉秋生給帶了下去。

“司行宴,你會不會不想再帶我來爬山了啊?”

葉秋生靠在他背上,撚起他精短的發玩弄。

司行宴:“養個殘障兒童我還是可以的。”

葉秋生衝著他的後腦勺就來了個大比兜,下一秒又抱住了他的脖子,這種感覺真好啊。

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了楚禾的電話,她說她一個人在外麵,身體沒有這麽舒服,讓葉秋生陪陪她。

於是葉秋生決定先去陪陪楚禾,她雖然是和趙燁一起出來的,但是兩個人根本不在一路上,楚禾一個女孩兒出門確實很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