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這把火不知道是誰放的。
總之在煙霧繚繞中,所有人都被熏醒了,萊昂娜一個人跑了出去,唐少安察覺到火災的第一時間抱起半睡半醒的葉如聞的往外衝。
就快跑出去的時候葉如聞突然想到什麽,從他懷裏跳下來,想往回走,“種子!種子!種子還在實驗室!”
“先走,那東西還能再養。”
唐少安拽住她的手臂,硬是不能拖動她一分一毫,她站在燎人的火勢中,帶著無所畏懼的勇敢。
“不能,我分不清他們誰是誰,再做一次很可能和現在的不一樣,也許,也許現在的種子就是能成活的那個。”
她十分堅定自己要回去,因為唐少安很固執的禁錮住了她,他如果不鬆開,她拿不到種子,他也會跟她一起葬身火海。
“出去!”
他直視她的雙眸,用著無法拒絕的命令的口氣,唐少安沒有這樣強硬過,很顯然這是碰到了他的底線,他太害怕了,害怕她出什麽意外。
“我......”
“我再說一遍,出去!”
就他們糾纏的這幾分鍾,火勢漸大,很快麵對麵也無法看清對方的臉了。
唐少安扛起她就往外麵衝,所幸道路是暢通的,隻是遍地的花草都化為了灰燼,寸草未剩,一片光禿禿的,還殘留被火炙烤過的清香。
“在這待著。”
唐少安將葉如聞放在安全的地方後,轉身走進了火海,不過眨眼之間,人影便消失得毫無蹤跡,葉如聞想叫住他都不能。
她眼睜睜的看著小木屋的木頭根根倒下,看著這片火海翻湧起波浪,心裏卻跟被爪子抓過一樣的疼。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度秒如年是何滋味,她也體會到了,假如那個男人無法從火裏走出,她為什麽會那麽的想哭。
她是什麽時候覺得他重要的,是什麽時候她也會為了別人流眼淚。
“唐少安!唐少安!”
她看著一個男人抱著瓶瓶罐罐,帶著煙火氣,從那廢墟中走了出來,一身熏成了黑黑的煤炭。
她本能的衝了過去,但是不是溫情的關懷,而是站在他麵前給了他一巴掌。
巴掌聲清脆,可她的嘴皮也在哆嗦。
“你有毛病是不是,我瘋了你跟著我發瘋嗎?你都出來了還進去幹什麽,你是真的不相信會有意外的嘛,你到底在想什麽。”
輕盈的笑聲自耳邊傳來。
葉如聞這才鬆了一口氣。
葉氏在葉風堂的手下沒有去取得很大的進步,相反,有些止步不前,宗族裏的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位置不是誰都能坐,不是誰坐這裏都一樣。
一切還未重新開始。
葉如聞就被叫回了家,可是飛機一剛落地,迎接她的是警察,她連葉家的大門都還沒進,就被帶到了警局去,本以為就是小打小鬧,畢竟想害她的人也不少。
可是對方拿出的全是她背後做的那些事,做生意做大了,沒幾個手腳是幹淨的,隻在於沒有把柄留下,有沒有人要找你麻煩。
尋常這種事都能被壓下,這次不太一般,鬧到了網上去,有人故意引導輿論添了把火,這件事突然被擺到明麵上,沒有個結果是不太可能的。
驚動了最高法院,準備拿她殺雞儆猴,肅清資本市場,葉老太太那邊動用了所有關係,發現周轉不了,鬧了半天,是蔣家出手了。
她就知道,蔣文慧這個人是骨子裏的壞,轉性是不可能的,隻是裝得好,可惜她比蔣文慧更加討人厭。
她進了監獄,五年,五年沒有見過唐少安,也沒有辦法聯係到他,她不知道他現在如何,生活還是不是從前那樣過不下去,還是不是一個人。
四季更替,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在獄中的日子百無聊賴,但也算不得多苦,畢竟葉家還在她背後,如果葉風堂肯出點力的話,她也不至於此,畢竟葉風堂現在才是葉家的家主。
有的時候她做夢,總會夢見一個幹幹淨淨的男生,看不清他的臉,慢慢的,那張臉逐漸清晰起來,又變成了唐少安的模樣,她想,她可能真的是得病了。
“老板,我們去哪兒?”
來接她的是鍾呈,他隻身前來,隻開了一輛車。
葉如聞出獄的時候還了套新衣服,已經入冬了,她的大衣看有些稀薄,就連她那一頭波浪卷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成了直發。
去哪兒?
“回葉家。”
她坐在後排,聲音沒什麽情緒,她早就不像前些年那樣張揚了,歲月磨練的不止是人的脾性,還有心性。
不一會兒,加長版賓利停在了葉莊大門。
蔣文慧看見葉如聞的那一刻手都是抖的,原來過去了那麽久,她還是這麽害怕這個女人。
葉如聞即便不像之前那樣盛氣淩人,但是這副陰森森的模樣,更讓人心悸,她指不定在打什麽壞主意,這個人一向氣小,睚眥必報。
“怕什麽啊弟妹,我出現在這很意外嗎?你難道不該想到我會有一天回來嘛,畢竟,我又不是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直接坐在了餐桌上,一字一句,不分過度加重,也能令人不寒而栗,她隨手抓起一個玩偶。
“這是我侄子?”
她看向旁邊的葉誠,葉誠已經四歲了,自然能聽懂她說話。
老太太給他取名一個誠字,一誠可以抵萬惡,自老太爺去世後,老太太開始信佛,她相信因果也相信輪回,希望葉誠能代替他母親贖罪。
“你是我姑姑嗎?”葉誠瞪圓了眼睛,站在板凳上問他。
蔣文慧抱住他的腿不讓他上前,生怕葉如聞做出傷害他的事來。
“當然是了,我們葉誠,還是很懂事的,姑姑今天沒給你帶禮物,下次來給你帶東西好不好?”
葉如聞寵溺的揉著他的小腦袋,葉誠也不怕她的樣子,反而和她有點親近。
“管家,把孩子帶下去。”蔣文慧心急的吩咐道。
管家抱走葉誠後,蔣文慧問她,“你今天來是算賬的嗎?我可不怕你,我不信你在裏麵坐了五年牢,出來還有這樣的本事。”
葉如聞像聽見什麽笑話一樣,她一瞬不瞬的盯著眼下的蔣文慧,“憑你?我手下的髒事是不少,你以為你好得到哪兒去?我可以讓你進去了,就出不來。”
真正的王者從來不需要故意賣弄,她隻是坐在那兒,平靜的把話說完,就讓人不得不膽戰心驚。
可不等蔣文慧反應,她就徑直站了起來,朝樓上走了下去。
蔣文慧在她身後驚慌的說道,“我還有葉誠。”
她腳步沒有停下。
“叩叩。”
她敲開了葉風堂書房的門。
葉風堂好像預料到她會來一樣,看見她的身影後,取下了鏡框,捏了捏山根,頗有疲乏的意思,“還想和我說點什麽?”
“你看我瘦沒?”
“嗯?”
葉風堂仔細的瞧了瞧,她居然在出獄後第一時間回家的情況下,依然畫了個全妝,瘦什麽的是沒有看出來。
“我可沒讓人苛待你。”
“是啊,我弟弟很貼心,害怕我在裏麵過不好,托人照顧我。”
葉如聞把玩著他筆筒裏的筆,一臉笑意的和他交談著。
這讓葉風堂有些坐立難安,他調整了下坐姿,將鏡框又戴上了,“不如我們直接點。”
“你很討厭我?”
“嗯?”
葉如聞的每個問題都在他的意料之外,這是坐牢坐傻了嘛,為什麽要問他那麽奇怪的問題,以前她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葉如聞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自己說了下去,“可是我挺喜歡你的。你到底想要什麽?”
“但是我並不喜歡你,我從來沒把你當成過我姐姐。”
他是不可能承認他喜歡她的。
“你是不是以為你什麽都很厲害,所以一定要在我麵前彰顯你的聰明,你學什麽都很快,你是父親的掌心明珠,什麽都要出風頭,我不想學的東西你要教我,我不會的你要強迫我學,我要做什麽,都得經過你的準許。”
“父親隻能看見你,所有人都隻能看見你,你以為大家都很喜歡你嗎,他們一邊覺得你很厲害,一邊又在咒你隻能孤獨終老。”
葉如聞在獄裏的時候就沒有想通,為什麽到最後葉風堂會恨她,她無聊時總琢磨葉風堂在最後和她說的那番話,她以為他會明白她的用心良苦的。
緘默良久,葉如聞抬頭對視上葉風堂,“有沒有可能,是你真的沒有這方麵的天分,我盡力的想要培養你,但是結果總是不如人意。”
“夠了!你別在為你找借口!我不想聽這些!”
葉風堂是無法麵對自己的天分不夠,能力有限,才變成這樣怨天尤人,他和自己無法和解,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怪在了葉如聞身上。
葉如聞越是優秀,他越是怨恨,葉如聞越要靠近他,他越是煩,葉如聞越是要教他,他就更加覺得都怪她。
她從葉家離開的時候,隻有小小的葉誠追了出來,“姑姑,你要去哪兒?”
葉如聞蹲下來和他平視,“回家。”
“回家?可是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你為什麽還要走啊。”
葉如聞的笑有些苦澀和無奈,她無法和一個四歲的小孩兒解釋這個問題,她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個鐲子塞給了他。
“你拿著,姑姑第一次見你也沒有給你準備禮物,這個東西你可能不會很喜歡,但是估計你以後的老婆肯定會喜歡,你好好放著,以後就給她說,是姑姑給的。”
他攥得緊緊的,嘴角向上一扯,格外可愛,“葉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