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推銷
1891年5月的一天,一頂小轎停在了天津衛的直隸總督府前,一個穿著西裝的六十多歲的手持一支文明杖的男人從轎子裏出來,將手杖重重的頓在地上,抬起頭來望了望掛在總督府上的金字匾額,微微的搖了搖頭,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跟在他身邊的跟班已經將一份燙金的拜帖遞到了總督府的看門人手中。看門人打開拜帖瞟了一眼,立刻合上了拜帖,對那個男人說:“容先生,總督大人正在客廳等您。您請進。”
前來拜訪李鴻章的訪客正是後世被稱為中國留學生之父的容閎。在他的力主之下,加上史高治的安排,滿清向美國派出了比曆史上更多的留學幼.童,然而,和曆史上一樣,到了1881年,因為滿清內部的權力鬥爭,滿清突然做出了撤回所有留學生的荒唐決定,而此時,大多數留學生的學業還沒有來得及完成。
在這個時候,史高治做了一件非常“不地道”的挖牆腳的事情,在他的授意下,這些留學生中表現得最出色的一些人被留了下來。而史高治的律師為這些人找到的留下來的理由大多數都是“政.治.避.難”。
這個理由用起來特別方便,因為本來在美國人看來,滿清就是野蠻人,野蠻人搞出政.治.迫.害什麽的事情難道還需要理由嗎?而且,滿清毫無契約精神的突然中斷約定好了的留學,這肯定是出於政治原因。所以,某些留學生回到清國之後,會受到政.治.迫.害,這難道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嗎?
在當時,某份報紙甚至對於可能的政.治.迫.害做出了這樣的解釋:
“眾所周知,清國的男人都會留著長長的辮子。這種習俗和美國差異極大。而在幼.童留學生在美國生活的過程中,他們為了能更好的融入美國社會,當然會采用和美國人一樣的穿著和發型。這就給他們帶來了危險——清國的法律規定,對於任何沒有留辮子的男人,都要處以斬首的野蠻的刑罰。滿清政府為此,甚至屠殺了數以百萬的手無寸鐵的平民。原本依照計劃,這些留學生準備在預定的回國時間之前的一到兩年裏開始蓄發,這樣等到回國的時候,他們就有一條辮子可以讓他們避開這條野蠻殘忍的法律。但是滿清政府突然下令他們回國,這就使得他們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危險中。而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滿清政府之所以下令召回留學生,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要懲罰那些敢於在國外違反他們的法律的留學生……”
反正,整個俄亥俄的輿論基本上控製在史高治的手裏,而俄亥俄的政府人員也不會主動的跳出來和麥克唐納財團過不去。所以,這些申請政.治.避.難的留學生,幾乎立刻就得到了俄亥俄州的庇護。至於聯邦政府,他們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去和俄亥俄州鬧騰,更不會為了這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去得罪一個大財團。
當然,有這麽多的幼.童留學生留在了美國,還有一個原因據說是這樣的。據說麥克唐納財團當時負責和留學生們溝通的光·陳先生,也就是傳說中救過史高治的命的陳八尺,對那些學生們說出了更為大逆不道的話。他居然給那些學生們分析說,大清帝國時日不長了,就算現在留在美國,得罪了滿清政府,將來一樣能風風光光的回中國去。反正,滿清對於地方的控製力已經弱得一塌糊塗了,而且到那個時候,滿清政府估計也把這事情忘了。他甚至還這樣說:“就算滿清政府還記得,又有什麽可怕的呢?你們留在這裏,然後申請一個美國國籍,學成之後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回去為祖國——我說的是中華,不是滿清——效力,反正有治外法權,滿清也不能把你們怎麽樣。你們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在中國和我們的代表王啟年先生打過交道,王啟年先生就是個發匪,但是你看他在滿清的衙門裏出出進進,誰敢抓他?不但不敢抓他,甚至很多時候還要巴結著他呢……”
大批的幼.童沒有依照命令回來,而是留在了美國繼續學業。反正麥克唐納財團同意繼續支付他們的學費,隻要他們畢業後為麥克唐納財團工作一段時間就可以了。滿清政府挨了一記耳光,當然極度不爽,但卻也不敢真正找美國人的麻煩。隻好拿當初推動這件事情的那些人出氣。容閎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容閎有美國國籍,所以滿清嚴格來說,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不過當時他正在滿清的衙門裏工作,拿著滿清的工資。滿清政府中的一幫子“清流”自然也就有機會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結果1882年的時候,對於滿清以及洋務運動極其失望的容閎,幹脆辭職不幹,回美國來了。
在原本的曆史上,容閎會一直在美國呆到1894年,甲午戰爭失敗之後,他才再次與國內聯係,回到中國再次為振興中華做絕望的努力。結果又卷入戊戌變法,差一點就死在老佛爺發動的政變當中。
不過在這個時代裏,情況卻有了一些變化。兩個多月前,曾經和容閎打過很多次交道的王啟年突然找到了容閎。於是容閎就急急匆匆的趕到國內。
望著直隸總督府的牌匾,容閎又想起了當時王啟年和他的那次會麵。
當時容閎正在自己的院子裏修建草坪。老遠的就看見一輛大眾汽車開了過來,車在他的柵欄外麵停了下來,王啟年從車上下來,向他揮著手喊道:“容先生,我找你有事情。”
容閎就上前去打開了柵欄門,很有點驚訝的對王啟年說:“王先生,您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容閎和王啟年雖說認得,但一直算不上是朋友。王啟年這個人原本在太平天國幹過,對於清朝政府一向非常痛恨。所以對任何於清朝政府有關的人,他總是冷冰冰的,還時不時的會故意找茬,給人難堪。容閎當年也沒少被他諷刺挖苦過。所以對他的態度也算不上熱情。
王啟年先生黑著臉對容閎說:“我們進去談談,要出大事了。”
容閎知道王啟年這個人的脾氣雖然讓人厭惡,但是他卻絕不是一個喜歡說瞎話糊弄人的人。所以趕緊讓開路,對他說:“那好,進來到我的房間裏去說吧。”
進到了客廳裏,王啟年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容閎的妻子正準備給他泡茶,王啟年卻說:“我不需要這個。”又轉過臉對容閎說:“容先生,這裏有一些情報,你可以看一看。這是相當高的機密,你隻能看,不能做記錄。”
容閎接過這些情報,看了起來。最上麵的一份情報是日本海軍艦隊的軍艦構成,性能方麵的。這份情報很細致的將它和北洋海軍的艦隊的情況做了一個對比。這個對比讓容閎很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尤其是在火力對比這一欄當中,他相當驚愕的發現,日本艦隊的單位時間發射的炮彈重量竟然已經超過了北洋艦隊近十倍。這簡直就是……在容閎的記憶中,北洋艦隊的實力應該是明顯要強於日本的,但是現在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於是他問王啟年:“這個情報可靠嗎?”
“廢話。這些東西都是隨便就可以收集到的公開的信息。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翻報紙去。”王啟年這樣回答說。
容閎知道,王啟年的消息應該是非常可靠的,但是他依舊感到有些難以置信,於是又問道:“日本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短短幾年時間就趕上來了?”
王啟年依舊黑著臉回答說:“自己看後麵的東西。”
於是容閎就繼續看下麵的內容,然後又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日本的工業規模和工業水平,甚至財政收入都超過了中國。
“日本很快就會向滿清發動戰爭了。”看到容閎大致上看完了,王啟年就這樣說。
“你怎麽這麽肯定?”容閎問道。
“你到底看了沒有?”王啟年突然生氣起來,“沒看到情報上日本近年來米**的次數的情報嗎?日本隻有這麽點大的市場,既沒有原料也沒有市場,發展到這一步,它難道不是必須立刻出去找個原料產地和市場嗎?除了朝.鮮,他還能在哪裏找到這些東西?要吞下朝.鮮,難道不就是要和滿清打一仗嗎?再說,滿清這麽笨,這麽無能,不打他打誰……”
對於政治經濟學,容閎懂得並不多。不過在王啟年很努力的耐著性子給他講了一番之後,他總算是弄懂了一些,同時也被說服了,真的感到局麵危在旦夕了。
“北洋的船都已經老舊得不成樣子了,完好率還不知道有沒有二分之一。如今看看日本的外購軍艦的交貨時間,考慮到形成戰鬥力的時間。北洋還是有反應的時間的。比如講軍艦上的老式的大炮換成新的速射炮。雖然靠這個多半還是打不過人家的新軍艦,但好歹要強不少。另外,如果你能說服滿清的那些傻帽,盡快的做出訂購新軍艦的決定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為你們建造比日本最新訂購的軍艦更好的軍艦。如果你們缺錢,麥克唐納創投也可以給你們貸款……”王啟年最後這樣對容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