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娜,你不要吃得太多了,這些東西吃多了會長胖的。而且,天知道這些東西裏麵都添加了些什麽東西。”愛麗絲提著一個大包,跟在德娜的後麵。這個時候,德娜正一邊沿著紐倫堡古老的石條街道漫步,一邊將又一個蜂蜜胡椒餅塞進了自己的嘴巴,然後用含糊的聲音回答說:

“不用擔心,愛麗絲,我是與眾不同的,無論怎麽吃都不會胖的。而且,這是現做的東西,犯不著用那些亂七八糟的防腐劑的。再說了,如果擔心這些東西,我們到歐洲之後,都已經餓死兩年多了吧。”

現在正是暑假時間,在歐洲的第一年的寒假裏,很有些想家的德娜不遠萬裏的回了一次鴨堡,結果,大半的時間都花在路上了,一路上把德娜累得半死,回到鴨堡後才呆了兩天,就要急匆匆的趕回歐洲去,要不然就趕不上新學期了。那個時代的大學的規矩都很大,因為遲到曠課之類的小事情,都是可以開除學生的。雖然動用一下家族的影響力,解決這種問題並不算太難,但是德娜並不願意什麽事情都依賴家族的力量。所以後來,這類放假的日子,德娜就不再萬裏迢迢的回美國了,而是以報紙記者的身份滿歐洲到處亂跑。

如今德娜所供職的報紙叫做“巴伐利亞前進報”。這是一家有著三個月的曆史的新報紙,不過主編呀什麽那一幫子人,和德娜已經認識了快兩年了。上個暑假的時候,德娜也在他們的報紙裏當記者,隻是那個時候,他們的報紙還叫做“進步報”。

“德娜同誌。”愛麗絲走近一點,小聲的對德娜說,“後麵有人跟著我們呢。”

是的,如今愛麗絲已經開始用“同誌”來稱呼德娜了。兩年的時間裏,愛麗絲跟著德娜和那些歐洲的社會主義組織打交道,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一開始,她隻是抱著陪著德娜小姐玩玩的心態,參與到這些活動中來的。那個時候,她也時常開玩笑似的稱呼德娜為“德娜同誌”,而德娜也笑稱她為“愛麗絲同誌”。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中國古人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麽樣的人在一起,就肯定會受到他們的影響。而且,愛麗絲的年齡並不比德娜大多少,她僅僅隻比德娜大一歲四個月而已。這是必須的,年齡差別太大了,就不能作為德娜的同學一直跟著她了。

然而這樣做卻有一個不太好的後果,那就是愛麗絲除了在某些平時不太用的上的技巧(比如射擊,跟蹤反跟蹤什麽的)方麵比德娜強之外,在其他方麵,尤其是知識和見解方麵幾乎完全是被德娜全麵壓製的。加上這個年紀的半大孩子,人生觀世界觀什麽的還都在塑造階段,很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再加上德娜在給那些左翼的報紙寫報道的時候,經常會有意無意的和愛麗絲討論文稿,結果,一來二去的,愛麗絲就被成功的洗了腦。

而雖然有第二組的成員一直跟蹤著德娜,但是他們畢竟要和德娜保持相當的距離,因而,麥克唐納家族對於德娜小姐現在的各種狀況,尤其是生活和思想狀況的了解,幾乎完全依賴於愛麗絲的報告,而現在,愛麗絲的那些報告的內容,都是德娜看過了的,很多甚至幹脆是依照德娜的意思寫的。

所以,在現在史高治、卡羅爾,以及凱瑟琳看到的報告中,德娜的形象完全符合他們的想象,就是一個高傲的,調皮的,愛嘲諷的,女性版本的靡菲斯特。以至於卡羅爾看了其中的一些報道之後有時候甚至會說:“這個丫頭越來越像他的叔叔了。”

“是些什麽人跟著我們,是那些雙保險嗎?”德娜問道。所謂的“雙保險”,指的是另一隊負責德娜的安全的黑水保安。

“不太像。”愛麗絲回答說,“跟蹤我們的那些家夥的風格和黑水的不太一樣。水平比黑水派來的人明顯要差一點,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受過訓練的樣子,應該不會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黑幫分子,我懷疑很可能是德國警察。”

“真是該死!”德娜小聲的說。所謂的“該死”指的倒不是那些警察跟蹤她們。而是因為這些家夥的行動肯定會被黑水的“雙保險”發現。這樣一來,在黑水的“雙保險”的報告裏說不定就又會有“德娜小姐去參加有危險的社會活動”這一類的東西。

“我們甩掉他們。”德娜說。

……

安德魯警官悄悄的跟在那兩個女人後麵。他知道,這兩個女人都在為一家左翼報紙工作。她們最近和一些不太安分的家夥來往密切,所以上麵讓他盯緊這兩個女人。

“跟緊他們,說不定能順著她們追到更有價值的大家夥。從而把他們的組織結構圖畫出來。”當時上麵的人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安德魯覺得這是個相當簡單的任務,跟蹤兩個小姑娘有個什麽困難的。果然,一路上,這兩個小姑娘隻知道到處買吃的,在大街上閑逛,完全就沒有注意到自己悄悄的跟在她們後麵。

……

德娜從街邊的小攤上拿起一麵小鏡子,一邊對著自己的臉照,一邊對愛麗絲說:“愛麗絲,你覺得這麵鏡子怎麽樣?”同時她貌似不經意的將鏡子在手裏晃了晃,然後在鏡子裏,她很清楚的看到了那個跟蹤她們的家夥。那是個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略微有點謝頂,穿著一身褐色的短上衣,這個時候也正停了下來,裝作低著頭在一個賣飾品的小攤販那裏看著什麽。

“不好看。”愛麗絲心領神會的說,然後一把將德娜手裏的鏡子接了過來,從鏡子裏,她看到,那個男人正在裝模作樣的和攤主商量這什麽。然後她迅速的放下鏡子對德娜說:“我們往那邊去。”

……

安德魯覺得在逛街的時候跟蹤兩個姑娘實在是一件太愚蠢的事情。這兩個姑娘逛街街來實在是……就算是在一個什麽像樣的貨色都沒有的攤子前,兩個女人也能站在那裏倒騰老半天,把一件一件的東西拿起來,然後沒完沒了的左比比右比比,然後又放下來拿起另一件……活見鬼,整整大半個小時了,這兩個娘們其實什麽東西都沒買,卻依舊一副興致盎然的架勢。真要命。

這時候,這兩個女人又在一處攤子前麵停了下來。安德魯知道,這一停至少要十來分鍾。而這條街上人這麽多,他為了不跟丟了人,必須跟得更近一點,這個時候,這兩個女人突然停下來,他也就必須立刻做出在購物的樣子來。

“先生是打算給太太還是給女兒買一件小禮物?”那個攤主很熱情的問道。

安德魯不得不將視線暫時轉過來,同時敷衍道:“給女兒……”

“那麽先生,您來看這個發卡……”攤主開始無比熱情的推銷起他的那些小玩意兒了,並且將一個發卡遞到了安德魯的手上。

“啊,我看看……”安德魯心不在焉的應付著說,同時抬起眼睛往那兩個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該死的,那兩個女人不見了!

……

在旁邊的一家商店裏,正在試衣服的德娜透過玻璃窗,看到那個跟蹤她們的家夥,踮起腳尖,將脖子伸得長長的,朝著四麵張望,那樣子就像是一隻被人擰著腦袋的死鴨子。商店裏的光線要比外麵暗很多,所以從玻璃窗的裏麵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麵的情況,但反過來,要想從外麵看到裏麵的情況就很不容易了。所以那隻“死鴨子”根本就沒看到就在不遠處的商店裏的德娜,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撥開人群朝著一個方向急追了過去。

“真是太好對付了。”德娜小聲的對身邊的愛麗絲說道。

“就是。好了,我們也該去幹正事了。”愛麗絲回答說。

所謂的正事指的是去采訪紐倫堡的一家化工廠發生的工人中毒事件。幾天前,這家工廠裏發生了一起危險氣體泄露的事故,以為某些原因,一些危險氣體逸散出來了,很多工人因此中毒。其中有一位工人甚至已經死亡了,其餘的工人全都失明了。據說當時如果不是那個死了的工人冒著生命危險關掉了總閘門,事情就要大條了。然而包括這個工人在內,所有在這次事故中中毒的工人都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和補償,活著的那幾個工人甚至還被工廠開除了出來,廠方的說法是,正是因為他們玩忽職守,才導致了事故。廠方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讓他們賠償損失就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這個時候,在德國,從事這類工作的工人幾乎沒有任何的安全保障設備,也沒有經受過任何安全方麵的教育。而在紐倫堡,各個大工會已經有了聯合起來的打算了。所以幾個工會的領導人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將紐倫堡聯合工會建立起來,並且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罷工活動,要求強化安全標準,為從事類似勞動的工人提供全麵的安全保護設施,以及工傷賠償製度,以維護工人的利益。德娜要幹的就是為此做輿論宣傳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