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家的第一次聚會起,喬伊就在跟人談論自己的婚禮計劃。我關於美國傳統婚禮的流程和各種儀式,也是從他這裏得到啟蒙的。

喬伊的未婚妻格蘭,一直是個神話一樣的存在,在某宇航中心某機構研究某高端攝像技術。不知道是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還是性格使然,從來沒有參加過我們的聚會。

一群人也隻是從喬伊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還有他 Facebook 裏標簽為 “我女人”的相集中能看到一些照片。大衛時不時會嘲弄喬伊:“你的未婚妻是不是臆想出來的?那個照片,隨便找個人都可以 PS 出來!”

對於大衛的誹謗,喬伊從來不會在意。

某次一群人下午坐在戶外的鐵椅子上休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大衛又說起格蘭存在的可疑性,喬伊眯著眼睛,嘴角掛著甜蜜的微笑說:“怎麽不存在啦,格蘭摸起來手感可好了!”

一群人狂吐,換做不熟悉的人,這完全可以算作 sexual harassment (性騷擾)的言論。

大衛總是最先吐完的一個:“兄弟,拜托你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們這裏有女士啊!”

喬伊隻是笑嘻嘻地說:“你們想哪去了?!我是說格蘭腰部有 love handle,摟著的時候感覺特別舒服,真真實實的存在感!”

(注:love handle 是腰部肉肉的昵稱,通常指女生如果腰部有肉的話,男朋友就能把握著那個肉把女生提起來,故稱作“愛情中的提手”)

其實雖然喬伊此番言辭輕浮,圈裏熟悉情況的人都完全不跟他計較。因為大家都知道他跟格蘭因為教義的關係,迄今為止還是純潔的柏拉圖式精神愛情。

當然親親抱抱總是免不了的,但相戀三年,訂婚快一年,還處在這樣的階段就多少讓現*放的美國人民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了。

據聞當初喬伊求婚成功的時候,被單位各猥瑣男們各種恭賀各種慨歎,直言離“革命”成功又進了一步。不過考慮到美國傳統婚禮的複雜性,又紛紛各種提議各種過來人的經驗教訓都一古腦的傳授給了喬伊。

“千萬千萬不要過問太多婚禮策劃的事情,主題啊、主色調啊、花選哪種啊、樂隊請誰啊、伴娘伴郎找誰啊... 全部由格蘭說了算好了!”

“記住,永遠隻有在被需要的時候提供建議,別自作主張自以為是!”

“唯一的一件事情,最好不要邀請她的前男友,說不定她就在婚禮的當天跟前男友跑路了。”

“哦,她之前沒有談過戀愛啊,那千萬別邀請你的前女友們,兄弟,聽說你之前生活挺豐富多彩的...說不定突然冒出個舊情未了的前女友,你的婚禮也就砸了!”

“還有,速戰速決,戰線拖得越長,不可預見性就越多!”

...

其實喬伊也著急啊!年輕時都是花天酒地,後來生活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才變成虔誠的教徒,然後就在教會活動上遇到了格蘭,精神戀愛到今天,內心裏肯定是有無數小火苗越燃越旺的。

不過運氣不好的是,格蘭的媽媽 -- 一位精神強勢的美國白人中年婦女,非常不喜歡喬伊,而且表現非常明顯。

據喬伊自己描述,去格蘭家拜訪的時候她的媽媽總是盡各種譏笑挖苦之能事,在自己女兒麵前貶斥喬伊。偏偏格蘭又是那種軟弱不會反抗的性格,隻由著她母親去說,事後再來安撫喬伊。

好在喬伊也是吊兒郎當的性格,你不喜歡我,我不招惹你便是。而且格蘭的爸爸跟喬伊也是非常合拍,所以兩人也算是有驚無險的定了婚。

對於格蘭母親的不喜歡,起初喬伊是完全不在意的。反正他們都在旁邊的亞利桑那州,不遠不近的五六個小時車程,就算逢年過節過去探視一下也不會有太多的接觸。而且美國父母大抵還是開明的,雖然自己有各種不滿意,通常都不會插手兒女的婚姻大事。

隻是後來結婚計劃慢慢提上日程以後,格蘭的母親各種推脫終於讓喬伊有了些微詞,理由也是讓旁人看來有些無語。

“這個月天氣太熱,恐怕食物鮮花都放不了太久,不適合結婚!”

“這個月是齋月,無法結婚!”

“這個季度我們有旅行計劃,票都買好了,恐怕不行...”

“下個月XX 就要生了,她是這麽重要的人,怎麽能缺席婚禮呢,反正也不行!”

...

到最後我們這些旁人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主意要不直接選個日子把證領了,在市政廳宣個誓保證老婆到手,再慢慢籌劃婚禮;或者直接開兩三個小時的車去拉斯維加斯,周末去結個婚再順便度個蜜月回來,兩天搞定!

(注:拉斯維加斯有那種快速結婚通道,不用公示不用排隊,甚至直接開個車過去在窗口領個表填了,兩個人都不用下車,牧師在窗口宣告一下就能結婚,這種又稱作‘drive-in wedding (車上婚禮)’。所以在 《老友記》裏麵,才有 Rose 和 Rachel 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稀裏糊塗就結了婚的情況。)

不過喬伊說到底還是個有心的人,總覺得格蘭這麽好的女孩,當然值得擁有一個夢幻般的婚禮,不能這麽草草了事。

在美國土生土長的女孩子,大抵都有幻想過自己的婚禮。很多女生從很小就開始製作自己的婚禮繪本,把那些自己喜歡的蛋糕、插花的樣式、婚禮的場所的圖片一樣一樣地貼在本子上,隨著年歲的增長不停的更新。婚禮對美國女人來說,基本上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儀式。

不過最重要的是通常婚禮都是女方父親出錢,男人自然也不會阻止女人去實現自己的夢中婚禮的。

所以喬伊的婚禮,雖然自我和史蒂芬加入的半年前就開始討論,卻在結婚日期上毫無進展。

偶爾喬伊還會自嘲一下:“格蘭母親眼裏的我永遠是歪瓜裂棗一枚,就連舞會上她給我們拍的照片,也總是格蘭端莊美麗,我永遠齒牙咧嘴,醜態畢露的。我一生中能拍出來的醜照,估計都出自格蘭母親之手!“

每每這時,一貫沒心沒肺的我們也隻會各種插科打諢去慰藉喬伊受傷的心。

大衛有時還會說:“夥計,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找了個 sugar mommy (比自己有錢的女人)大夥都羨慕死了!”

雖然日期沒確定,格蘭還是在努力的籌備著結婚事宜,每每周末總會拉著喬伊去看各種結婚場地、或者跟樂隊見麵什麽的。

那段時間,我們一群損友也會時不時的出點騷主意。

比如建議伴郎伴娘都穿牛仔裝備,跳著美國鄉村的舞蹈嘴裏吆喝著‘咦哈’出場... (注:‘咦哈’分別發第四聲和第一聲,是德州牛仔的標誌性聲音)

比如在婚禮進行曲中插入點搖滾,新娘走到旁邊的時候大家一起跳 ‘ice ice baby’...

比如參加婚禮的人都要裝備成 Disney 動畫中的人物等等...

雖然喬伊從來都宣稱不會邀請我們,害怕我們這些瘋狂的人會搞砸他的婚禮,我們卻都對喬伊的婚禮各種憧憬。

大衛還自顧自地憂慮著:“喬伊現在都不喝酒了,作為首席伴郎,我怎麽策劃 bachelor party(婚前的單身之夜)呢?”

又搖頭歎息:“無趣啊,連想整點 hang over (電影《宿醉》)裏麵那種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一邊又對著我和如赫說:“別擔心,哥會帶上你們兩的!你們到時女扮男裝就可以了,怎麽說我們都是兄弟呢!”

然後一群人又開始策劃著,怎麽樣才能在喬伊不喝酒的情況下玩出點花樣來,讓他此生難忘。

但是,世事總是難料,很多感情,我們都隻猜中了開頭卻沒有料想到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