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伯是雷老板的手下,也就是我和史蒂芬的同組同事。第二代的墨西哥移民,除了眼球的顏色和灰白的頭發上還殘留的一點黑色,其餘特征都與美國白人無異。

因為是直接的同事,鮑伯對我和史蒂芬非常的照顧,工作上也事無巨細地指點教導。剛上班的那段時間基本都是鮑伯帶著我們兩個新兵四處出去覓食,辦公室裏的各種層次關係也是最初由鮑伯隱約的提起。

鮑伯本性裏有些憤世嫉俗的情緒在,但又隱忍著不願意在人前大肆地評論。他應該與組裏之前被解聘的老大爺交情還不錯,所以他雖然一方麵覺得老大爺做事過分,完全太不把大佬們放在眼裏,另一方麵又覺得老板們解雇人的做法太苛責,貌似被解雇的話就拿不到退休金,這對從來沒有積蓄概念完全靠著退休金養老的孤苦的老人應該是非常沉重的打擊。

當然對我和史蒂芬的加入,鮑伯還是非常開心的,拿他的話說就是“頓時覺得組裏又生機勃*來!”

對於鮑伯,我剛開始一直是那種長輩的尊重。一是因為鮑伯總是非常細心地給予一些生活上的建議,又則鮑伯的笑點非常高,我那些拙劣的小笑話,鮑伯常常隻是微微一笑而過,不像其他人那樣總會給些 LOL (laugh out loud:大笑,笑出聲音來)的表情。

而鮑伯的笑話,對於完全沒有美國政治、曆史、地理和文學常識的我來說,大多非常晦澀難懂,連土生土長的史蒂芬有時也是丈二摸不著頭。常常是鮑伯講完笑話後,又要引經據典,以“你知不知道曆史上的誰誰誰”,“那你又知不知道誰誰誰做過某某某事情”開篇,解釋一大堆的背景資料我們才能明白。

每每這時候我就會想:“這就是人們所謂的代溝吧!”

不過雖然在笑話方麵幾乎無共同語言,還是不影響我和鮑伯在尋找美食這條道路上的深厚友情。這也就印證了一條真理:“吃貨的友情都是建立在吃或者跟吃的相關事件基礎之上的!”

相比單位其他人對午餐的散漫,鮑伯算是唯一認真對待午飯的幾個人中的一個。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鮑伯鰥居多年,晚飯在家基本上靠微波爐快餐解決,所以每天在單位的午飯,算是鮑伯滿足胃口和補充能量的主要來源。

雖然平常不跟我們這群年輕人玩在一起,鮑伯卻是我們午餐俱樂部裏的忠實粉絲。而且鮑伯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午餐搭檔,不論哪個國家哪種類型的食物都不抗拒,所以無論大家的決議是什麽他都不會有意見。而且他對每個人的口味也都非常熟悉,如果碰到一群人糾結著不知道應該去哪家餐廳的時候,他也總能提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選擇出來。

相比起其他人的吵吵嚷嚷,嘰嘰喳喳,鮑伯總是非常淡定,對我們的各種胡鬧也總是很寬容笑笑不評論,所以大衛和喬伊他們也不輕易拿他開涮。鮑伯有時候看不過我被欺負,就會教我說一些很生僻的詞語,告訴可以拿這個回敬他們。我就依葫蘆畫瓢,總能惹到喬伊和史蒂芬他們大笑,因為很多詞作為年輕一輩的他們也不會。

我後來跟何加凱一起去拜訪過鮑伯,起因是我因為不會騎自行車而被單位的眾人笑話不是純正的中國人後,在新的一年生活計劃裏加上了“學會騎自行車”這一條。

知道我的計劃後,鮑伯立刻表示家裏有一輛幾乎全新的閑置自行車可以送給我。據說自行車是買他的某個侄女的,可惜侄女騎了幾次後就學開車去了,就一直堆在家裏的車庫裏不見天日。

我對鮑伯送自己自行車的舉動非常驚訝,要知道一般老美雖然友善,但涉及金錢、財產方麵都是比較分明的。通常一個人有什麽東西閑置,而另一個人正好需要的時候,大多會以二手買賣的方式進行,頂多是按照世麵上的價格打個友情折扣。

不過因為鮑伯堅持說這是對我人生“宏偉計劃”的支持,不會開價,我也隻好以一頓豐盛的午餐作為回報了。當何加凱奔赴加州探親的時候,我們就聯係了鮑伯去他家提車,正式開啟學車之旅。

鮑伯家坐落在比較遠的城郊,一個很漂亮安靜的小區。房子是那種典型的美國小別墅,一邊是車庫一邊是小花園。一室兩廳的布局,因為獨居的原因顯得有些空闊。客廳裏的沙發不是通常兩座三座一組的那種,而是圍繞著整個客廳一大圈,前麵是超大的電視和音響。

何加凱開玩笑說:“這個配置很適合開 party唱卡拉OK呀!”

“從前是,現在人不夠了!”鮑伯言語中透露出一股落寞。原來鮑伯的兄弟姐妹這幾年相繼過世,晚輩們自然過來走動的也少了。

鮑伯給我們展示了他女兒收藏的穿著各國服裝的木偶娃娃,他女兒幾年前出嫁搬出去住了,這些娃娃就留在家裏的展示櫃裏,陪伴著鮑伯。後來鮑伯也開始收集其他國家的娃娃,雖然女兒現在已經不再對娃娃感興趣了。也許這就是鮑伯思念女兒的一種方式吧!

我仔細的觀摩了一下各國的娃娃,發現中間沒有中國的,當即承諾下次回國替鮑伯帶一個穿旗裝的,他竟然像小孩子一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