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胃口其實從剛上班不久就受到了各界人士的關注,雖然我不過是貫徹了一下我們中國人的飲食規律——早飯要吃好,中飯要吃飽。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國女生食量都小的出奇,有對比就顯得更突出。

以如赫為代表的“節食派”,中午通常隻吃一個蔬菜沙拉、或者一些水果和一個酸奶;以貝克嬸嬸為代表的“正常派”,中午基本上是自己廚房做的前一個晚飯留下來的,要不是烤的派或者批薩,要不是一些我從前沒見過的意式、美式餐點,大多都是小小的一塊。

其他男生,午餐也大多比較簡單。以斯蒂夫為代表的“簡約派”,每天雷打不動的花生果醬三明治;以史蒂芬為代表的“正常派”,如果自己帶飯,一般都是早上臨時做的漢堡或者三明治,兩塊麵包夾點蔬菜、肉類、蛋黃醬什麽的;以大衛為代表的“豪華派”,每天擺開一副正餐的架勢,一個超級大的白色瓷盤和標準的刀叉配備,但量也不大,通常是兩塊雞肉、千層意麵 lasagna 什麽的。

剛開始上班的時候,都是我和史蒂芬跟著鮑勃出去覓食。他們兩人都非常友善,對我每天興致勃勃地嚐試各種美食倒也不置可否。

喬伊從前跟鮑勃是午餐黃金搭檔,有段時間說是要練肌肉需要按專業要求管理飲食,每天都吃些花大價錢買來的一堆粉粉什麽的。後來效果不明顯遂放棄,重新加入我們的行列。

喬伊也是嘴特別饞的那種,經常點單的時候看著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吃,於是經常拉上同樣在一邊糾結的我說:“Yan,我再加個這個這個,還有小份的那個,我們 share (分享)吧!”

我反正很多東西都沒有嚐試過,這樣的計劃也是正中下懷。於是每每輪到我兩點單的時候都特別糾結。

“要一份這個,一小份的那個,還有那個...那個有沒有那什麽口味的?可以幫忙加熱一下嗎?熱的更好吃!那個和那個可不可以幫我們切成兩半分開裝?不可以啊,那幫我們切成兩半可以嗎?...”

又加上我不喜歡生的洋蔥和青椒,喬伊不喜歡放太多的蛋黃醬,而且我兩都超級喜歡培根,如果要點漢堡的時候,還通常會有各種各樣的“不要青椒,不要洋蔥,少一點蛋黃醬,培根要雙份...”之類的指示。

每每這個時候,史蒂芬和好脾氣的鮑勃都要在旁邊做出一副假裝不認識我們的樣子,免得被後麵人的眼神殺死。

但是當我們的豪華定製餐點上來的時候,史蒂芬和鮑勃的午餐瞬間顯得有點平常。喬伊就會仰天長嘯三聲,或者拿著他的超大漢堡跟我的“幹杯”,然後兩人對著一大堆東西埋頭苦幹。

我是打持久戰型的,吃得比他們都慢,所以每每他們三個摸著渾圓的肚子打著長嗝攤在座位上的時候,一回頭就會看見我還在“戰鬥中”,喬伊就會悠悠地來一句:“Yan,你真能吃啊!”

不過真正讓我聲名大噪的,還是那次的墨西哥餐。而將我的美名廣為傳頌的,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衛同學!

那次大衛跟貝克嬸一起出外勤,去的地方比較偏遠,而且據稱地貌獨特、風景別致,於是他倆就揣兜我和史蒂芬跟著一起去見識。大衛就隨便替我們問了一句,老板竟然格外開恩同意了。

四個人一起出外勤在喬伊他們眼裏看來就像是去春遊,又加上貝克嬸號稱路上有一家超級美味的百年墨西哥老店,我們一行人可以去那裏飽食一頓,招惹得如赫這種不愛出外勤的同學都豔羨不已。

我們四人就在大家的各種羨慕加上“路太遠,回來保管你累趴下”的酸葡萄心理中,浩浩****地出發了。我和史蒂芬反正沒有任務,在大衛和貝克嬸拿著圖紙和標尺校對的時候,就負責四處走走拍點照片就算完事。

貝克嬸在洛城住了幾十年,對附近區域都非常熟悉,一路上給我們講附近區域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哪裏過去是鬼城啊,哪裏曾經發生過離奇的命案啊,哪裏之前是個小農場現在變成了大城鎮啊...大衛也受益匪淺,還是不忘笑話後座上的我和史蒂芬:“兩個小學生,今天這趟免費的曆史課有收獲吧?”

就這麽走走停停,竟然很快就到了午飯的時間,但離貝克嬸強力推薦的墨西哥餐廳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我是個一定要定點吃飯的人,彼時肚子嘰裏咕嚕的抗議聲已經惹得其餘三個人哈哈大笑。

為了照顧我的胃,中途我們還在一家冰激淩店外停了一會。我和貝克嬸脫下工服、藏起工牌,進去打包了兩碗凍酸奶,大衛還特地拍照說:“如果明天單位收到抗議信,說政府公職人員開著公車在這裏吃喝玩樂,我就可以拿這照片來辯解了。”

雖然有酸奶打底,到達那家墨西哥餐廳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點單的時候,貝克嬸一直提醒我們:“孩子們,這家的墨西哥卷非常大,一個人不一定能吃得完一個!”

但我和史蒂芬都嚷嚷著“這個時候給我一匹馬我也能一個人吃掉”,每個人點了一個廚師力推的 wet burrito。

Burrito 是一種一大塊玉米麵皮裏麵包裹著米飯、肉類、蔬菜、大豆的墨西哥卷,通常用手抓著吃就可以了。而這種 wet burrito 就是在墨西哥卷上再澆厚厚的一層醬汁,必須借助刀叉才行。也因為這家餐館的秘製醬汁的緣故,比起通常的 burrito 又要更多幾分的美味。

等服務生端上美食的時候,我們意識到貝克嬸說的大到底有多大。那是一個橢圓形的大盤子,整個卷橫亙在裏麵,足足有兩三磅的分量。史蒂芬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又看了看我說:“Sorry,Yan, 這次我可能幫不了你啦!”

以往點多了的時候,史蒂芬總能在關鍵時刻伸出援手,這次顯然他自己那個卷也對付不過來。

“沒事,不行打包回去!”我迫不及待地將刀叉伸向了麵前的美食。

大衛和貝克嬸還在一邊吃飯一邊討論公事,我和史蒂芬完全無暇顧及,隻能偶爾地點點頭表示附和。

然後...不知不覺中,當史蒂芬打著嗝從他的盤子裏抬起頭的時候,吃驚地發現我的盤子也差不多快見了底。在史蒂芬的示意下,大衛和貝克嬸也回過神來。貝克嬸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比劃著:“剛才還是那麽大,那麽大一塊的,都吃掉了?!!”

我心滿意足的點頭憨笑:“恩,太好吃了!”

大衛還是不可置信的樣子,又巴拉了去看桌底:“沒有偷偷地扔掉一大塊喂狗什麽的吧?”

“這麽好吃,怎麽舍得扔掉。”我摸著渾圓的肚子笑話大衛的幼稚。

然後服務員來買單的時候,大衛還拉著人家說:“你們這兒,有沒有什麽光榮榜之類的?像這麽小個子的女生,一個人吃掉那麽大一個 burrito,是不是應該拍個照片掛在牆上宣傳一下?”

服務員在旁邊憋著笑,一本正經地說:“下次跟老板建議一下,請您下次務必再來,我們準備好相機。”

“不餓這麽久,估計還真吃不下這麽大一個。這種壯舉,估計也複製不了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唉,別小瞧自己嘛!大胃王,你肯定可以的!”大衛拍著我的肩,嘲笑我說。

從此,“大胃王”就變成我眾多封號中的一個。而且每每遇到有不解的同事,大衛就會誇張地比劃著那個 burrito 的大小,強調說:“這麽大,她一個人,毫不費力地吃掉了。而且...之前還吃了一碗超大的酸奶!”卻絲毫不提我們之前餓了幾個小時的背景條件。

其實除開墨西哥餐這次,我自認為食量還比較正常。但每次聚餐的時候,大衛總會比劃著跟大家說:“瞧瞧,Yan 的體積隻有我一半大小,吃得卻跟我一樣多,不是大胃王是什麽?”讓眾人紛紛對我刮目相看,囧!

這裏插播一個笑話。

何加凱是個沒有多少幽默細胞的人,每次大家玩遊戲要求講笑話什麽的,他都是必須臨時上網搜,而且肯定是能將一個本來很好笑的笑話講得了無生趣的那種人。

何加凱見過大衛他們這群人,也自然聽大衛宣揚過我的各種豐功偉績,其中就包括墨西哥 burrito 事件。當時大衛還很同情地拍著何加凱的肩說:“JK,這個中國女人太能吃了,不好養吧?”

結果人家還回答說:“沒事,吃中餐就好了,米飯很便宜的!”

事過很久之後,有次春假何加凱來看我,兩人一起在外麵吃飯。他停下來看了我一會說:“Baby, 你就是 David。”

我一聽莫名其妙,David 是個男生名字不說,怎麽跟我扯上關係。

何加凱哈哈大笑:“David, 《聖經》裏不就是大衛王嗎?”

大衛王和大胃王,而且還要經曆英文倒騰一次,這個笑話實在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