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對緬甸哥一直沒什麽好感,每次見到我都是神叨叨地很突兀地跟我講一些事情,沒頭沒尾地常常讓人很費解。又加上他之前隻是有意無意流露出對雷老板的鄙夷之情,也多少讓我對他敬而遠之。

不過換組以後,卻跟緬甸哥變成了同組同事。

剛搬到新座位的那天,緬甸哥就過來跟我打招呼,臨走前又神神秘秘地朝我伸出大拇指,表達讚賞之意。見我不解又悄悄地說:“小樣,動作還挺快的嘛!”說完又朝我挑了挑眉。

我意識到他可能以為我聽從了他的建議去找大老板說過,才有換組事件這一出,也懶得跟他辯解,隻是不置可否地朝他聳了聳肩。也因為這誤會,讓緬甸哥從此對我刮目相看,覺得我是個可以培養的人才,言語間常常說要等著我做部門的老大,然後他就可以沾我的光去做老板了。

緬甸哥是個正統的緬甸人,成年後才因為*逃到美國,現在是公民。跟大部分號稱自己是*去獲取公民身份的人不同,緬甸哥是因為真正的軍事鬥爭,遭受了國內政黨的迫害而被迫跑到美國的。

據緬甸哥自己宣稱,他曾是緬甸政府的要員,因為掌握了重要的軍事機密還是國家要權被眼紅者設計陷害,然後他九死一生動用所有智慧逃了出來,才得以生存下來。

“生活,遠沒有你們這些小娃娃想的那麽單純!”緬甸哥故作深沉地跟我說。

當然這些故事隻是緬甸哥的一麵之詞,我也無從考證。

跟大衛他們說起,也被嘲笑說:“單位裏又太多腦子進水的人,聽到的什麽你都相信的話,你就太天真了!”

當然我相信緬甸哥的故事裏,至少肯定也是有部分是真實的。因為大部分的移民,特別是像緬甸哥這種年紀才移民的人,身份隻是為了生存的方便,大抵還是留有一點對祖國的眷念之情的。但緬甸哥不會,在他的字典裏,自己就是一純正的美國人,緬甸那一章隻是他無法抹掉的人生往事而已。

他言語裏提及緬甸,也是各種鄙視和厭棄——貧窮、落後、無知的大眾、被政府控製的一切 ...

與他言語裏的各種不屑有點矛盾的是,緬甸哥雖然逃出來以後從未回去過,卻仍然跟緬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像單位很多人一樣,緬甸哥除了單位的工作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曾給我看過他的第二張名片——美國緬甸人*誼會加州分會的主席。我對緬甸人在美國的人數不是特別清楚,對比華人華僑的組織機構設置的話,這級別應該還挺高的。

跟華人類似的是,緬甸美國人的組織大多也是承擔著同樣的職能,逢年過節組織一些集體活動,必要的時候替在美的緬甸人民維權一下。

當然腦子靈泛的緬甸哥顯然看重的不是為緬甸人們服務這件事,而是其背後影藏的更大的權利——為身在緬甸的人辦理移民手續。他曾不無得意地向我甩出了很多移民的專業術語,並稱自己比美國那些收費超高的律師都要更懂移民法,號稱自己是緬甸移民界的傳奇人物。

他不但替那些據他說需要被拯救的人辦理移民,而且提供後續的房產中介、二手車買賣、語言學校等一條龍的服務,總是做出一副自己整了一個很大盤子的業務的樣子。

我反正每次都當故事聽聽,在美國這樣一個移民國家,什麽樣的奇葩人物都會有。有人曾開玩笑說過,如果你哪天在加油站碰到一個過來給你洗車的外國人,千萬不要小瞧他,人家說不定之前在自己國家還是什麽高層領導。

不過緬甸哥雖然經常神叨叨的,卻是我們組業務上的一把好手,我對工作的理解和認識也常*於他。雖然每次去找他請教,一半的時間都在聽到嘮叨各種毫不相關的事情,但他總能三眼兩語就把我的問題講清楚。

對此,他的理論一直是:“如果別人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做好的事情,我卻五分鍾就做好了,那剩下的二十五分鍾,我自然是應該休息的,對不對?”

緬甸哥是小個子,而且臉和五官也都小小的,每當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覺得賊眉鼠眼這個詞用在他身上非常合適。

當然,雖然緬甸哥不是我通常喜歡結交的那種人,但我從來是個遇到有能力就會自然折服的人,所以對緬甸哥的看法也在一起工作後慢慢有所改善。

雖然對自己的緬甸血統並不感到驕傲,緬甸哥卻對亞洲人民的聰明頭腦表示了充分的肯定,每次給我教完我之後都要感慨兩下:“還是亞洲人聰明啊,隨便點撥兩下就懂了!”

然後又忍不住神秘兮兮地說:“不像教塔文他們,講半天還是不明白,要不老板說一定要教會,我真想自己做了得了,倒比教他們要更快一點!”

後來熟悉以後,我就會製止他:“行了,塔文是我兄弟,別在我麵前說他壞話!”

“好了好了,都聽你的。不能得罪你啊,我還指著你將來封我做老板呢!”緬甸哥一副諂媚的神情。

緬甸哥雖然業務能力很強,卻也知道自己在大老板那裏沒辦法爭到頭籌,因此從來沒參加過 senior 職位——也就說前麵提到的小組老板——的競選。

自從我加入後,緬甸哥對我一直抱有很大的期望,也曾多次的說:“妍,我看好你,你是未來我們部門頭頭的最佳人選。”

有時候看到大衛他們欺負我,緬甸哥就會貫徹他神叨叨的作風:“你們這幫人,要知道你們欺負的是誰,這可是以後的我們的頭啊,小心以後有好果子給你們吃!”

大衛他們自然是朝他各種白眼,不過緬甸哥也從來沒期待別人有什麽回應,總是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那神情,活脫脫一個自以為暗通天機的算命先生。

說了幾次後,大衛他們就也開始開我玩笑:“哎呀,妍,你當了大老板後,我就天天給你泡咖啡去!咦,那我不就變成了雷老板了!哈哈哈哈~~”

史蒂芬一本正經地問:“那我和喬伊呢?也要給我們安排個角色才行!”

喬伊朝我使眼色:“我要做二老板,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哇,我的職位肯定要比大衛高才行!”

大衛則拿他倆開涮說:“喬伊和史蒂芬就是新一屆的‘蝴蝶姐妹花’,隻要每天逗妍開心就可以了,哈哈哈!!”

史蒂芬竟然很開心地說:“這個我喜歡,反正不用幹活,大衛還天天給我泡咖啡!就這麽說定,成交!”

大衛沒想到把自己繞進去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悲催的我呀...”

一會想到還有幾個人:“那我們就一起壓迫如赫和菲利貝去,讓他倆把我們所有的活都幹完了!”

一群人於是興高采烈地開始設計以後要怎麽趾高氣揚、怎麽威風八麵地壓製那些新人。我反正隻當沒我啥事,任由他們去天馬行空。

當然對於緬甸哥把寶壓在我身上的詭異舉動,後來也真相大白。

原來在我們所有人,包括大衛、如赫、菲利貝、喬伊等、當然還有最晚到的史蒂芬和我之前,部門曾有一個很強悍的中國女人,進單位以後一路高歌,做到高層隻花了幾年的時間。後來在競選部門大老板的過程中失利,敗給了我們現在的大頭,然後一氣去了別的政府部門。

也因為這個優秀的前輩,我曾遇到過一個讓我每次想起都超級惡心的人。這個哪天心情不好了再寫,免得破壞現在的好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