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陶最害怕醫院了,明明早上已經陪爸爸去過醫院,怎麽下午又要來?周圍都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緊緊趴在陳秋肅的肩膀上,怎麽都不肯抬頭,奮力地嗅著陳秋肅信息素的味道。
“跟護士去做個檢查。”陳秋肅想將楊陶交給護士,可沒想到楊陶怎麽都不肯鬆手,他疑惑地看向楊邵。
楊邵解釋道,“他怕醫生,給我吧。”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太衝了,稍微離開陳秋肅,楊陶便有些焦躁不安,連楊邵去抱他,他都有點哼哼。
“我不想做檢查……嗚嗚……”楊陶對醫生有刻板印象,總覺得他們會拿針紮自己。
說兩句軟話,楊陶要是還不聽的話,楊邵習慣性來硬的,正打算直接抱走,等做完檢查再來哄,小孩嘛,不能老是依著他的性子來,總得有人在他麵前強勢一點。
可沒想到陳秋肅耐性不是一般的好,比他先一步哄起楊陶來了,他拍著楊陶的後背,低聲說道:“照個片子,又不疼的,就看看你後腦勺的包,還有爸爸,爸爸流血了,你也得陪爸爸去看看。”
陳秋肅還是很懂得小朋友的心理,知道楊陶很緊張楊邵,一說是陪楊邵做檢查,楊陶果然抬起頭來了,回頭看看爸爸胸口的血跡,還是乖乖地朝爸爸伸手。
到了爸爸懷裏,楊陶哭哭唧唧地跟陳秋肅說道:“陳叔叔,你別走……你在外麵等我們……”
“嗯。”
楊邵順手將手裏的複讀機遞給陳秋肅,壓著嗓子道:“你忙你的去吧。”
答應小朋友的事情,當然要做到,再說了奶奶是不是真的有事,陳秋肅心中有數,他讓司機去跟老太太賠罪,說自己晚點再過去,隨後便走向了休息室。
何禹東一看餘額,最近自己手氣有點背,輸得有點猛,前幾天剛跟舅舅要的錢又輸光了,隻能從老太太那兒在想點辦法。
他進了醫院大門,想直奔病房的,走廊盡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他摘下墨鏡,想要斟酌清楚。
陳秋肅?
怎麽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啊?麵前的男人又是誰?好幾個醫生圍著。
何禹東朝護士站的護士招招手,“秋肅帶來的人?知道是誰嗎?”
護士搖搖頭,“好像是受傷了,陳先生帶來做檢查的。”
離得稍微有點遠,何禹東也沒打算上前,隱約聽到陳秋肅說什麽爸爸。
嘶?不會是陳秋肅的種吧?
這種荒唐的想法在何禹東腦子裏一閃而過,可他又覺得不太可能,以他表弟那種正兒八經的性格,怎麽可能瞞著家裏未婚生子,他才不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退一萬步說,真要是意外有了孩子,早就名正言順把人娶進家門了。
說不定擱這兒見義勇為了,以陳秋肅的性格很有可能。
要錢才是頭等大事,何禹東戴上墨鏡,疾步走進了電梯,前腳剛踏進病房,便聽到老太太的聲音。
“秋肅現在是不是不在乎我這個老太婆的死活了?他都到醫院了,安排你來打發我?”
何禹東聞聲走了進去,一看是陳秋肅的司機站在病房門口,“外婆,秋肅又惹您生氣了?”
老太太身體結實得很,家裏誰都知道,是做樣子給陳秋肅看的,就是想著陳秋肅能早點結婚,延續陳家香火。
何禹東吊兒郎當慣了,想到剛剛在樓下看到的,張口就來,“您也別生氣,興許人家秋肅已經給您生了個重孫呢。”
知道何禹東嘴上沒個把門的,說話不經過大腦,陳媽媽有些不高興。
“禹東,你少胡說八道了,你以為秋肅跟你一樣?”陳媽媽知道何禹東多半又是來要錢的,沒好氣道,“你來又是幹嗎的?又找你外婆要錢的?”
自己好歹也是半個陳家人,怎麽到了陳家人嘴裏,自己就這麽不堪,連陳秋肅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管他是不是事實,先詆毀一下陳秋肅,添油加醋,過過嘴癮。
“舅媽,我可沒胡說八道,秋肅抱著個孩子呢,孩子又是哭,又是叫爸爸的,你們要不信,問問他司機。”
眾人齊齊向司機投去目光,偏偏這事有這麽巧,司機還真不知道那對父子和陳秋肅到底是什麽關係。
見司機麵露難色,何禹東覺得自己是瞎貓碰死耗子,歪打正著了,“不會真是陳秋肅的兒子吧?”
司機兩頭為難,不敢輕易議論老板的私事,也不敢對老板家人有所隱瞞,說與不說,都是兩頭得罪,最後隻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老實交代。
原本隻打算給楊陶照個片,沒想到人護士拿來衣服讓他換,等楊陶做完,讓他也去做。
這地方一看就是私人醫院,自己哪兒有那種閑錢啊,況且打架流點鼻血很正常,用不著小題大做,可奈何人家醫生很堅持,非做不可,知道楊陶害怕這些儀器,楊邵招呼他去外麵等自己。
楊陶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診療室,在走廊上前後張望,沒看到陳秋肅的人影,正以為陳秋肅騙他,護士姐姐把他引到了等候室。
“陳叔叔……”一看到陳秋肅,楊陶那股子委屈勁兒就上來了,爬上陳秋肅的膝頭,可憐巴巴的。
陳秋肅把楊陶往胸前顛了顛,“爸爸呢?”
“爸爸讓我先出來。”那個房間,那些個器械,在楊陶眼裏像是會吃人的怪物,他又開始擔心起爸爸來了,一直悶悶不樂的,幸好人家護士姐姐拿來了草莓牛奶,這才沒有接著哭。
懷裏抱著草莓牛奶,背靠著陳秋肅,楊陶很有安全感,那雙大眼睛在等候室裏四處打量,看到了桌上的複讀機。
想起爸爸用複讀機打人來著,楊陶拆開包裝看了一眼,果然,複讀機的外殼都裂開了。
“壞了……”
陳秋肅將複讀機拿了出來,放磁帶的卡槽都合不攏了,他不知道楊邵買這東西是幹什麽,楊陶也用不到啊。
“爸爸買的?”
楊陶點頭,“嗯……買給小叔叔的……小叔叔上學用的……現在壞了……怎麽辦呀陳叔叔……”
大概是今天的事情嚇到楊陶了,楊陶動不動就哭,陳秋肅給他把眼淚擦掉。
“再買一個新的吧。”
楊陶比他爸還操心事兒,他信任陳秋肅,就什麽都跟陳秋肅說,“爸爸的錢都買複讀機了……連玩具槍都沒給我買……我家房貸還沒給呢,再不給我跟爸爸就會被趕出來……以後隻能睡大街上了……”
原本中了一百塊錢彩票,自己和爸爸都高高興興的,誰知道會來醫院的。
“早知道不吃兒童餐了,爸爸也不會跟人打架。”
陳秋肅眉心擰在了一起,他聽小錢說過,楊邵經濟上有點困難,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麽困難。
以楊邵的性格,是肯定不會主動開口向自己索要補償,他都這樣了?難道真要帶著小孩去要飯嗎?
他抱著楊陶安慰道:“沒事的,嗯?肯定不會睡大街的。”
等了一陣,楊邵才從裏麵出來,醫院的病號服他穿著不自在,見到陳秋肅時,他抓了抓頭發,有點不耐煩,“我都說了我不檢查,非得查。”
剛太激動沒注意,楊邵嘴角破了,胳膊有抓痕,腹部眼角都有淤青,人護士給他上好了藥,看著更加明顯了些。
“檢查的錢先欠著。”一想到要欠一夜情對象錢,這比殺了楊邵還難受,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狼狽的人嗎?
陳秋肅平靜地打量了一下落魄的楊邵,他在想,他該用什麽方式,將錢順理成章地給楊邵。
楊邵還不知道他兒子跟陳秋肅訴苦,隻想快點離開,找人家護士要衣服,護士告訴他現在還走不了,還得等結果出來,合著還得以這副尊容繼續麵對陳秋肅,倒黴到家了。
兩人這麽幹杵著,楊邵覺得尷尬,他朝陳秋肅伸手,“我來抱吧,楊陶跟秤砣一樣,也挺重的。”
孩子還沒接過來呢,電梯“叮”的一聲,緊接著,紛遝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楊邵正對著走廊的方向,越過陳秋肅的肩頭,看著幾個人徑直朝他們這兒走來,要不是領頭的是個老太太,這架勢楊邵還以為是來幹仗的,但陳秋肅的司機也在其中,明顯是衝著陳秋肅來的。
陳秋肅見楊邵舉著手在半空,目光看著走廊的方向,他也順著楊邵的目光轉身,奶奶一行人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
“奶奶?您怎麽下來了?”
老太太意氣風發,步伐矯健,哪兒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何禹東在一旁搭話,“外婆要是再不下來,還不知道你給她添的重孫。”
陳秋肅懷裏的小男孩也就五六歲大的模樣,抱著陳秋肅的脖子,眼神裏充滿了好奇,意識到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有些怯懦地靠在陳秋肅的肩膀上。
原本陳家人覺得何禹東是信口雌黃,見著小朋友的真人後,奶奶和媽媽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穿著病號服的beta。
奶奶先開口質問,“這孩子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