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朋友配合自己撒謊,陳秋肅的罪惡感油然而生,謊言必定會給人帶來傷害,不隻是家裏人,還有楊陶也是,他隻希望到最後不要太傷大家的心。
楊邵就沒他這麽多心理負擔,錢治一切矯情,他讀書少,可沒陳秋肅那麽多的顧慮,他和楊陶不光能拿到錢,還有一段時間能住大房子,還有那麽多人照顧楊陶……
嘶,楊邵猛然想到一件事,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得和陳秋肅家裏人住在一起,那麽大一家子,自己能不能應付?現在手還沒好,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麵對他們,那個時候楊陶上學,陳秋肅上班,就他一個人在陳家尷尬?
“誒,必須跟你父母住一起嗎?”
陳秋肅明白,那是自己父母,自己是習慣了,楊邵一時半會適應不了,“我可以跟我爸媽提搬出來住的事情,隻不過……不管是喬遷新居,還是舉辦婚禮,都得等我奶奶找人算過之後才能決定。”
靠,有錢人就是封建迷信。
陳秋肅沒在醫院待太久,等楊邵父子吃過飯,他還得趕回家,今天一切都發生得太匆忙太混亂,父母還能還得好好交代一下。
病房的配套設施真的很像酒店,連廁所和浴室都有,楊陶傻了吧唧的,還以為他們真住酒店呢,直到第二天早上護士來敲門。
“爸爸!你騙我!”楊陶嘴撅得老高,他居然在醫院住了一晚,他不幹淨了。
楊邵秉著能騙一晚是一晚的原則,心虛但是不內疚地摸了摸鼻子,“你昨晚不知道是醫院,還不是住得挺開心的。”
陳家人來得特別早,人醫生照例做檢查,陳秋肅媽媽和奶奶已經眼巴巴地看著了。
奶奶忍不住問道:“我們楊陶怎麽這麽怕醫院啊?”
說來這個事情也不怪楊陶,先前打預防針,遇上一個剛工作的小護士,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畢業的,比楊陶還要緊張,舉著針一直不敢下手,楊陶本來就害怕,那護士還遲遲不下手,幾分鍾的對峙對於楊陶來說簡直是煎熬,嚇得他哇哇叫,至此楊陶對醫院和醫生都有了心理陰影。
早起本來就煩,發現自己還在醫院就更煩了,楊陶不如平時有活力,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
“我們等會兒回去吧。”
已經騙了一晚上了,今晚肯定是糊弄不了了,楊邵還沒開口呢,老太太一臉慈愛地跟楊陶說道:“那你晚上跟太奶奶回去住好不好?”
“太奶奶,我去住陳叔叔家嗎?”
老太太糾正道:“怎麽還叫叔叔呢?該叫他爸爸了。”
平時挺機靈的,楊陶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沉默了,他咬著嘴唇,偷偷看了他爸爸一眼。
楊邵也覺得納悶,明明爺爺奶奶這些稱呼,楊陶喊得挺順口了,怎麽會到了陳秋肅這兒掉鏈子呢?
楊邵沒那麽小氣,楊陶畢竟是陳秋肅親兒子,楊陶喊陳秋肅一聲爸,他是不會吃醋的,現在不喊,以後陳秋肅就沒那個機會了。
大人們施加的壓力是無形的,陳秋肅不想勉強楊陶,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詢問醫生楊邵父子能不能出院,得到醫生的允許,立馬便給他倆辦理的出院手續。
其實今天來的人並不多,也就是陳秋肅的父母和奶奶,可能楊陶剛起床不在狀態,在等辦理手續的時候,有點懨懨的。
醫院門口停著兩部車,楊邵領著楊陶站在離車幾米遠的地方,楊陶輕聲問道:“爸爸,那我們自己的房子怎麽辦啊?”
怎麽吧?先把大房子住了,回頭小房子也有了。
“放在那兒又不會長腳跑。”楊邵捏著楊陶肉嘟嘟的小手,“你剛剛怎麽了?不是答應幫陳叔叔嗎?怎麽不叫人啊?你不喜歡陳叔叔了?”
怎麽說呢?喜歡肯定是喜歡的,楊陶覺得除了爸爸,他最喜歡的就是陳叔叔了,可要改口叫陳叔叔爸爸,他叫不出口,他隻有一個爸爸,爸爸這個稱呼很特別,它跟爺爺奶奶不一樣的。
奶奶和太奶奶都想和楊陶一個車,陳秋肅被排擠到跟他爸爸一個車。
“家裏什麽都有,要是差什麽,回頭叫人添置。”
這話是說給楊邵聽的,楊邵點了點頭。
過完周末,明天就得上學了,自己的書包還在家的,楊陶趕忙開口,“那我明天上學怎麽辦啊?我的書包還在家?而且我都不知道去學校的路。”
昨晚陳家人就商量過,還是得給楊陶換到教學質量好一點的私立學校,即便是幼兒園,那得換個更好的環境。
“陶陶,我們換個學校好不好?新學校,新老師,你肯定喜歡的。”
這有點超出楊陶意料之外,他不太願意,“可是……我們幼兒園的老師也很好,我也很喜歡,而且我還有同學在。”
最最重要的是,幼兒園馬上要舉辦一年一度的親子會,那是楊陶最期待的日子,他不想離開。
一聽楊陶不願意,奶奶她們旋即改口,“行行行,我們不換啊,以後早上奶奶送你去學校。”
楊陶還是挺會哄人開心的,一口一個奶奶,一口一個謝謝,把陳秋肅家裏人哄得眉開眼笑的。
不久,車子駛入了富人區,最後停在一棟別墅前,楊陶趴在車窗上,“這棟大房子是你們的嗎?”
“這以後就是你家。”太奶奶拉住楊陶的手,把人往家裏引,“我們去看看你的房間?布置的時間有點匆忙,就是不知道陶陶你喜不喜歡,你要是不喜歡,太奶奶再叫人給你重新布置。”
楊邵按捺住心裏的訝異,他和楊陶是窮酸父子進城了,他知道陳秋肅家裏有錢,但是沒有親眼見到時帶來的震撼巨大,畢竟貧窮他是想象不出來的。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楊陶身上,楊陶也不怯場,他就算是出了什麽醜,也沒人注意到。
“進去吧。”
忽然,身側有人靠近,陳秋肅低聲說了一句,楊邵鬼使神差地跟上陳秋肅的腳步,好像隻有跟著陳秋肅,才不會在這個偌大的房子裏走丟。
“明天啊,秋肅你就休息一天,你和楊邵陪我去山上上炷香。”太奶奶走在最前頭,為了讓楊陶早點喊爸爸,她想讓楊陶跟陳秋肅親近一點,回頭又道,“秋肅,來來來,帶著楊陶去看看他的房間。”
陳秋肅猶豫了一下,人人都注視著楊陶,忽略了楊邵,他怕自己這一走,楊邵會不知所措。
媽媽也開口,“去吧,正好我跟楊邵說兩句話。”
別墅的樓高會讓人顯得渺小許多,楊邵以為自己不會怯懦的,隻是真到了別人家裏,他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這錢來得果然不容易。
“坐吧。”陳媽媽很是溫柔,親自給楊邵倒了茶,又吩咐傭人去樓上拿什麽文件,“我聽秋肅說你原先是自己做買賣的?”
楊邵以為,陳媽媽會覺得他這份工作丟了陳家的麵子,婚後就不讓他繼續再做了,正好這個時候拿文件的傭人下來了。
陳媽媽將確認一遍後,將文件遞給楊邵,“這兩個鋪子就當是我和秋肅爸爸的見麵禮,昨晚和秋肅爸爸挑的,位置還不錯,你用來開店還是租出去都行。”
楊邵受寵若驚,一邊接受陳秋肅的補償,一邊又拿陳媽媽的鋪子,兩頭吃好處,這不太好吧?
“啊?這……”楊邵不敢接。
“客氣什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輕飄飄的紙質文件,楊邵卻覺得沉甸甸的,他驚奇地發現,他也隻說得出“謝謝”,沒辦法改口叫媽。
“我知道楊陶和我們,和秋肅剛剛接觸,他還不能改口叫爸爸,還得你在他們父子倆之間多幫幫忙。”媽媽拍了拍楊邵的手背,“別拘束,這裏以後就是你和楊陶的家,你也是家裏的主人,這幾年受得苦,我會讓秋肅好好補償你們的。”
楊邵徒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他以為陳秋肅這樣的家世,父母必定難以相處,婚後必定是腥風血雨,他也是看在錢的麵子上,才答應陳秋肅的交易,他吃軟不吃硬,人家對他一好,他有點措手不及。
陳秋肅確實有愧於自己,但是那是他和陳秋肅的事,不該騙陳家其他人的,楊邵有點後悔了。
大概是房間讓楊陶很滿意,陳秋肅一個人下樓來,見楊邵拿著文件走神,“沒事吧?媽媽呢?”
楊邵搖了搖頭,陳秋肅媽媽跟他說完那些話,便興衝衝地去了廚房,現在正在廚房列晚上的家宴菜單。
“楊邵是不是累了?”媽媽從廚房出來找阿姨,正好看到陳秋肅在跟楊邵說話,“你陪楊邵去休息吧。”
楊邵確實有話跟陳秋肅說,老老實實跟著陳秋肅上樓了,進了房間,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我媽說你了?”
那倒不是,這比說他還難受,楊邵把文件按到陳秋肅胸口,“你媽給了我兩個鋪子!”
“那你就拿著。”
說得輕巧,這兩個鋪子,對於陳家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是像自己這樣的下層人民,奮鬥一輩子,也就能弄到一套,一想到是陳秋肅媽媽給的,楊邵覺得受之有愧。
“要不還是算了吧……我看你家裏人都很喜歡楊陶,我怕他們空歡喜一場……”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爸媽已經認定楊陶是陳家的孫子。”陳秋肅把文件重新交到楊邵手上,垂著眼睛,又道,“不像你啊,不用為我著想,你不要有負擔,他們給你的,也就是我給你的。”
“誰他媽替你著想了?少他媽自作多情。”
果然激將法對楊邵有用,陳秋肅笑了笑。
也是,現在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既來之,則安之,自己現在和陳秋肅是一條船上的人。
一條船……
楊邵瞥了一眼房間,倏地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給楊陶準備房間,沒有給他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