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禹東明知道自己是自討沒趣,還能厚著臉皮賴在陳家不走,一度等到陳秋肅回來吃完飯。
“表哥?”陳秋肅在醫院待的時間稍長了一點,回來天都黑了。
“怎麽這麽晚啊?還以為你會跟楊邵一起回來的。”怕何禹東又欺負楊陶,陳媽媽讓楊邵把孩子帶上樓玩,“李姐,去叫楊邵他們下來吃飯。”
今天蹦躂了一天,楊陶早就餓了,如果不是何禹東在,他能在樓下邊吃點心,邊跟爺爺奶奶還有太奶奶看親子節的視頻。
何禹東找了個位置坐下,“秋肅,自己當老板還不知道偷懶嗎?天黑了才回來,是不是背著大家幹別的事情去了?”
“你別胡說八道。”陳媽媽可煩何禹東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半個陳家人的份上,怎麽都不會讓他進家門的。
確實是不能家裏人知道的事情,陳秋肅手上一頓,沉默著繼續吃飯。
見陳秋肅不說話,何禹東又找上了陳釋良,“舅舅,我朋友有個生意,肯定發財,要不你幫我投點?”
何禹東自打大學畢業,遊手好閑好些年了,平時就跟著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輸光了就跟他爸要,跟陳秋肅家裏要,回回說要做生意,陳釋良心軟給他一點錢,他轉頭就說賠了,是賠了還是輸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是做生意的料嗎?”
這話何禹東就不愛聽了,陳秋肅還不是吃陳家的老本,如果沒有陳家祖宗的基業,陳秋肅也不見得比他厲害多少。
“我怎麽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也就是沒有啟動資金,不然肯定不比秋肅差。”
給了不知道多少錢,錢都打了水漂,連個響都沒聽過,也就是自己親妹妹的兒子,不然誰願意管他。
陳釋良懶得跟他打嘴仗,“你跟秋肅吧,他做主,他要是答應給你錢,舅舅也沒話說。”
何禹東唯一的優點就是臉厚,他還真看著陳秋肅,陳秋肅垂著眼睛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這樣吧表哥,你來公司上班,每個月按經理職位給你發工資。”
何禹東癟著嘴,明顯是看不上陳秋肅給他提出的條件,“一兩萬的工資能幹什麽吃啊?我光吃飯都不夠的。”
真他媽的是頭豬啊,一兩萬還不夠吃飯的,一直默不作聲吃飯楊邵有點聽不下去了,默默在心裏罵娘。
楊陶胳膊短,夾不到遠處的雞腿,急切地看著奶奶,奶奶心領神會,叫人把雞腿換到了他麵前。
吃到雞腿的楊陶悠悠開口,“大伯你吃太多了,我跟爸爸一個月夥食費才八百呢。”
就楊邵記賬的時候,楊陶會在一旁聽著,八百的夥食費裏還包括了他的牛奶錢,萬這樣的單位對於楊陶來說還是太大了一點,他知道肯定比八百多得多。
擱平時,楊邵肯定捂楊陶嘴了,現在他裝作沒聽到,繼續吃他的飯。
何禹東有點尷尬,半天才擠出來一句,“那能跟我比嗎?我一頓飯都不止八百,吃飯又不是隻管吃飽,有一點生活的品質沒有?”
楊陶哪兒懂什麽生活的品質,吃飯不為吃飽,那還不如不吃。
雖說陳家家大業大,陳秋肅父母也不是貪圖享樂鋪張浪費之人,陳釋良借著楊陶的話教訓何禹東,“你聽聽,你還不如一個五歲大的孩子。”
何禹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滿不在乎,“我哪兒有楊陶這運氣啊,在外麵吃五年苦就能換一輩子榮華富貴。”
楊邵都沒來得及翻臉,忽然聽到陳秋肅提高了聲音,“表哥!”
大家都沒料到一向好脾氣的陳秋肅會生氣,何禹東臉上笑容凝固一秒,隨即又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怎麽了?我說笑的。”
“不要在小孩麵前胡言亂語。”陳秋肅沒有順著台階下,反倒是冷著一張臉嗬斥。
陳釋良早就有點不高興了,順勢下了逐客令,“吃完就趕緊回去吧,現在天冷了,開夜車也不安全。”
氣氛有些尷尬,連舅舅也不幫自己說話,何禹東再厚的臉皮,也沒再能待下去。
楊陶壓根兒沒有被影響到心情,終於等到何禹東離開,迫不及待地拉著大家看今天的視頻。
楊邵著實有點累了,陳秋肅的跳舞視頻都無法讓他提起興趣,隻想早點休息,剛上二樓,陳秋肅竟然在臥室門口等著他。
“我表哥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這人就是這樣,跟誰說話都口無遮攔的。”
跟何禹東一比,陳秋肅確實有教養得多,楊邵剛也生氣,可陳秋肅和他家人的反應,比楊邵更強烈。
自己雖然跟叔叔親,但是始終不是親父子,楊邵遇上什麽事情,自己能解決,不會麻煩叔叔,被人無條件維護,他是沒有體會到,他不想楊陶像他一樣。
在幼兒園的時候或許有一點不愉快,可陳秋肅這人從不會把情緒帶到家裏來,幾個小時的功夫,他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跟楊邵交流,楊邵很佩服陳秋肅這一點,這是陳秋肅最有魅力的地方,讓楊邵相處起來沒有任何的負擔。
“有什麽可放在心上的,就當他放屁了。”楊邵又道,“倒是你家裏人比較能忍他。”
要不說陳秋肅家教好,性格隨了他父母。
“我表哥是被我姑姑帶大的,我姑姑去世之後,他又跟他爸爸不親,我爸就把表哥領回家了,直到我留學回國,那段時間他好像很怕我,沒多久就從我家搬出去了。”
楊邵對有些字眼比較敏感,比如“留學回國”,那是他和陳秋肅第一次見麵的時間,“你留學回來?”
“其實……之前我以為,你是表哥叫去的人……但是後來發現你根本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你……”
從陳秋肅斷斷續續的聲音中,楊邵察覺到了一絲慌張,陳秋肅為什麽會突然說到這事上麵來?
“所以呢?如果是你表哥叫去的人,你就能胡來嗎?”
陳秋肅詫異地張著嘴,他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到現在都想不通,我當時為什麽會……”
陳秋肅想不通,自己就能想通了嗎?他還覺得冤枉呢。
楊邵看自己的眼神明顯是不相信的,陳秋肅解釋道:“我當時**期是要到了,但是真的沒有那麽嚴重……而且我已經打過抑製劑……”
“那你就磕了藥。”
楊邵是隨口胡謅,酒吧那種地方本來就比較亂,陳秋肅信誓旦旦說他不是那種人,除了磕了藥,楊邵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他看了陳秋肅一眼,“你去酒吧是幹什麽的?”
陳秋肅真要這麽冰清玉潔大家閨秀,那就不會去酒吧那種地方。
“表哥讓我去的,那個時候我剛回國,我爸媽怕我在家裏太悶,讓表哥帶我出去散散心,他叫了一堆人,不過後來都走了。”
就何禹東那副二流子的表現,楊邵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真對陳秋肅下了藥,“那酒吧那種地方,別人遞給你的酒水也好,食物也好,都不安全,你有吃嗎?”
陳秋肅確實喝過表哥朋友遞過來的飲料,至於是哪個朋友,他完全沒有印象了。
看陳秋肅的表情,楊邵想自己肯定是猜中了,這些日子的相處,陳秋肅的為人他已經很清楚了,陳秋肅性子墨守成規,待人有禮有節,他和陳秋肅可能是有一點誤會。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陳秋肅可能也是受害者,可事情發生了,並且造成了無法改變的後果,楊邵自己對這事又比較逃避,他能對陳秋肅說什麽,說沒關係嗎?那也太扯了,陳秋肅犯不著解釋這麽多的。
如果問陳秋肅為什麽要解釋,因為自己和楊邵的初識很荒謬,陳秋肅想要補救,想要解釋,試圖挽回自己在楊邵心目中破敗的形象,哪怕知道是徒勞,他還是笨拙地說了那麽多。
楊邵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這些都是借口。
陳秋肅沒有再為自己辯解,僵硬地岔開話題,“你胳膊該複診了吧?等叔叔回去後,去醫院再看看吧。”
不知道陳秋肅為什麽特別提起要等叔叔他們回去,楊邵迷茫地“嗯”了一聲。
“我沒聽叔叔嬸嬸關心過你胳膊的事情,我想你肯定沒有跟他們說過,既然你不想讓老人擔心,那隻能等到他們離開再去複查。”
自己確實沒有跟叔叔嬸嬸提過,這麽一點小事,陳秋肅都能發覺,他足夠細心,如果兩人是以尋常的場合認識,他一定會陳秋肅印象很好。
楊陶的精力全消耗在了親子會上,視頻沒看多少,他眼皮子打架,困得不行了,被爺爺抱上樓洗漱,洗完稍微清醒了一點,想跟楊邵撒撒嬌。
“爸爸,你和陳叔叔陪我睡吧。”
楊邵都快煩死了,他抄起楊陶的枕頭,把人推到了門外,“你跟你陳叔叔睡吧,我想一個人睡。”
兒童房“啪”的一聲被關上,楊陶抱著枕頭茫然地站在樓道裏,敲了敲門,沒得到楊邵的回應,他隻能去敲陳秋肅的門。
“陳叔叔,我爸爸把我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