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九章 靠岸
最可怕的是，托馬斯的麵龐上竟然開始慢慢凝現出一道道皺紋。
變得渙散的目光盯著蔚藍的天空，發出如同囈語般的聲音，“我看到天國的大門已經向我敞開，是那麽的美麗。”
托著他後腦勺的林子閑抬頭看了看天空，沒看到什麽大門已經打開，肚子裏驀然湧起一股怒火，到了現在還死不悔改，還在做什麽天國夢，忍不住冷冰冰打擊道：“如果你發現根本沒有天國的存在，你會不會後悔？”
托馬斯臉上的皺紋在快速加深，皮膚上活生生出現了老年斑，渙散的目光努力動了動，用力看向林子閑，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覺出現了問題，沒聽清楚林子閑的話還是怎麽回事，有點答非所問道：“認識你…我不後悔…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以後沒有機會再和你們一起抽煙……”
林子閑的嘴角緊緊繃起，看著眼前的青壯漢子活生生變成了一個老人家，頭發也在快速變得灰白，高大的身軀正以可見的速度枯瘦下去，好像一個氣球被戳破了。
二次使用金色聖水的可怕副作用終於出現了，燃燒盡渾身的精血和生命換來的十分鍾超強狀態，猶如和魔鬼做了一場沒有回頭路的交易。
見到托馬斯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林子閑迅速把耳朵貼在了他的嘴邊，隱約聽到托馬斯微弱道：“天國好冷……”
最後留下的一句話就是這個，偏頭把耳朵貼在他嘴邊良久的林子閑，沒有再聽到其他的話。
他能感覺到懷裏的枯瘦老頭徹底沒了動靜。整個身體也停止了最後的變化。
林子閑的身體也有點石化，僵在那一動不動，一直保持著側耳傾聽的動作。
“嗚……”鑽石號郵輪的汽笛聲轟鳴，宣告了它的回歸，前方的城市已經清晰可見。
林子閑抬頭，伸出手將托馬斯瞳孔散大仰望天國之門的雙眼給合上了。
懷抱孩子的茱莉亞等人都在默默看著這邊，察覺到了什麽，也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托著托馬斯身體的林子閑緩緩把他放躺在了甲板上，把那隻壓扁的煙盒和一支打火機塞進了托馬斯的手中。
沒有同情。也沒有悲傷，隻有一臉漠然的林子閑站在船舷邊伸手拽下了自己馬尾辮上的束縛，隨手扔進了大海裏，一頭散亂的長發立刻隨風倒飄，遮蓋住了他的臉龐。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變化。
周紫薇雙手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的一幕讓她的眼眶裏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
林子閑摸出了電話，撥了個號碼放在頭發亂飄的耳邊，連通後，淡然道：“阿加西，是我。托馬斯死了……”
結果不出他的意料。對有些人來說，托馬斯的死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悲傷。阿加西反而怕林子閑誤會是他把托馬斯派去的，怕林子閑這瘋子會亂來，極力做出了解釋。表示自己事先並不知道這件事……
通話結束後，林子閑回頭看了眼安靜躺在甲板上的托馬斯，扭頭麵向大海，緩緩閉上了雙眼。隻是突然張開了雙臂，安靜的麵容上漸漸浮現出微笑。
他想起了那年地下世界有個傳說。說在亞馬遜雨林的深處有個遺失的黃金國度，吸引了地下世界許多人去尋寶，他林子閑吃飽了沒事幹也跑了去湊熱鬧。
別人有沒有找到寶藏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幫不穿衣服的原始野人，對方的態度不太友好，於是他用武力征服了部落的族長，靠著比劃手勢費力交流，於是兩人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這些原始人在森林中的生存技巧讓林大官人為之驚歎，遂留了下來學習，結果某一天他被族長拉進了雨林中到處尋找蜂蜜，原因竟然是族長的妻子好久沒有吃過蜂蜜。
雨林中獲得甜食的機會不多，蜂蜜對這些遺落世界的原始居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說是**黃金也不為過。
族長大人一點都不客氣，覺得他的身手敏捷，大家既然是朋友，他林子閑就應該滿足他老婆的願望。
好吧！林子閑無法拒絕這種腦袋一根筋的家夥，為了點蜂蜜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也太不值得了，何況他也想嚐嚐這種原始森林中的天然蜂蜜是什麽滋味。
雨林中的蜜蜂喜歡在高大樹幹上的洞眼裏做窩，隻要找到了隱藏的蜂窩就能找到蜂蜜。
不過蜂窩往往在那種幾十米高的巨大樹幹上，想找到蜂窩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還藏在樹幹裏麵。
兩人一路昂頭四處觀望，脖子都仰酸了，突然嗅覺靈敏的族長大人使勁吸了吸鼻翼，嘰裏呱啦指著前麵一陣，便拉著林子閑跑了。
林子閑一路上也學著他用力吸著鼻翼到處亂嗅，可愣是什麽特殊味道都沒聞出來，沒多久兩人看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在冒煙。族長伸手一指，表示找到了。
林子閑徹底被打敗了，真他媽人才，這麽遠都能嗅到煙火味，好吧，這種本事自己學不來，隻好放棄了。
兩人偷偷摸摸到了目標地點，結果發現一棵大樹下也圍了幾個不穿衣服的原始人，不是族長族裏的人，正昂頭看著幾十米高樹幹上的一個人拿著燃燒的樹葉往一個樹眼裏煽煙驅趕蜜蜂，很顯然也是采蜜的人。
不過攀爬在樹幹上采蜜的人倒不是原始人，一個穿著現代服飾的洋鬼子。
林子閑看了好笑，估摸著也是一個來尋寶的家夥，也和原始人混到一起去了，很顯然也被逼了來尋找蜂蜜，想不到還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同病相憐的人。
誰知族長悄悄向他做出了手勢，悍然讓林大官人把樹下的幾個原始人給幹翻，他相信林大官人有那個實力。而族長本人則舉起了長長的杆子，放嘴邊對上了樹上的洋鬼子，準備用吹箭把樹上采蜜的人給幹下來。
林子閑巨汗，為了蜂蜜竟然殺人，未免也太誇張了一點。
然而樹上的洋鬼子顯然也不是吃素的，族長的吹箭剛舉起，樹上的人已經察覺到了動靜，迅速拔槍指向了這裏。要不是林子閑反應快，迅速將族長給撲倒了，族長已經因為老婆想吃口蜂蜜而犧牲了。
那個洋鬼子不是別人，正是托馬斯，那是兩人第一次見麵。初次相識的情形有點搞笑，後麵的結果自然是不打不相識，雙方成了朋友。
後來兩人戴上了同樣的麵具，有從爆炸的火海中一起拚命跳出逃命的情形；有一起從天橋上跳下雙雙落在行駛的貨車頂上，雙雙回頭並肩開槍的情形……
郵輪即將靠岸，科爾溫老船長又出現了，茱莉亞等人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向麵朝大海的林子閑走去。
屬於他的腳步聲讓林子閑霍然回頭看來，略帶警惕地慢慢轉身，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一個喜歡在大海上馳騁的水手，一個在華夏京城被你打過兩次的可憐人而已。”科爾溫船長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目光卻是盯在腳下的托馬斯形容枯槁的屍體上，微微搖了搖頭。
隨後目光又投向了港口碼頭上，抬手摘下了頭頂的大蓋帽，朝帽徽上哈了口氣，用衣袖擦了擦，一臉惋惜道：“我很喜歡這份職業，不過鑽石號郵輪船長的身份看來從今天開始要終結了。”
林子閑回頭看了眼港口，隻見碼頭上已經出現了數名黑衣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是聖殿騎士團的人。
科爾溫手上的大蓋帽扔在了甲板上，然後脫下了上身的船長製服隨手一扔，也踢掉了腳上的一雙皮鞋，輕輕一跳，一身白襯衫穩穩站在了欄杆上。
沒有回頭，也沒有和眾人告別，隻見他展開雙臂，縱身跳起，淩空翻轉著身子，最後頭下腳上，以飛燕式筆直地紮進了大海中。水花壓的很漂亮，沒濺起什麽，完美的跳水動作，不過十幾層樓高遠超一般的跳水高度。
林子閑迅速探頭看向下麵，隱約見到一條人影直接鑽進水底深處，等了好一會兒，再看看附近海麵，沒有再見到他冒頭，仿佛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絕雲也竄了過來探頭觀望，嘴裏嘖嘖有聲，“這老頭到底是誰？想不到洋鬼子當中還有這麽恐怖實力的高手。”
林子閑淡然道：“素一大師說的沒錯，世間臥虎藏龍，多有不世出的高手，我們沒有遇見不代表沒有。記得我剛走出師門出來闖**的時候，那時我覺得世界很大，後來我走遍全世界，又覺得世界很小，現在我又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你走遍了全世界啊！”絕雲嘖嘖有聲，一臉羨慕地看著他，“可惜我不像你會那麽多鳥語，否則我肯定也要去試試。”
回頭看看腳下死的難看的屍體，絕雲知道這人和林子閑關係不一般，也就沒冷嘲熱諷，轉身走到遊泳池旁掬水清洗臉上的血跡。
船拋錨靠岸了，舷梯重新搭好，船員之前雖然聽到了動靜，但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岸邊站著幾名黑衣人，領頭站立的戴維斯抬頭看向上方，看到了一頭亂發在風中飄揚的林子閑，卻沒有看到托馬斯。他已經接到了教廷的電話，所以幾人才出現在了這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