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沙發上擺滿了玲琅滿目的東西,簡直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十七八歲時學校門前那家賣韓國飾品的小店……
仿水晶的蝴蝶發卡,限量版多拉A夢的手機鏈,周傑倫的簽名照,帶著香水味道的彩色信箋,誇張草莓樣式的大戒指,叮咚作響十幾個圓環在一起的金屬的手串,一頂水鑽小王冠,垂著流蘇的布藝錢包……竟還有幼稚無比一對男童女童親吻的音樂盒……
“許靖軒,你這是幹什麽?”我咬著嘴唇,看著這些花裏胡哨的小玩意開始憋氣。
許先生興致極高,拉過我的手,把那枚誇張的草莓大戒指戴在我的手上,一臉迫切等待的模樣問我:“喜歡嗎?”
“你覺得呢?”在我印象裏,許靖軒是那種睿智犀利,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男人。我覺得隻要他肯稍微花些心思在我的身上,就絕對不會鬧出眼前這樣的笑話來。
越是期待,才會如此失望,不僅失望,本來還算不太糟糕的心情,此刻一下子跌到了穀底。
“我覺得……”他也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解的樣子,但還是捏著額角,認真地說,“我喜歡的怎麽會和你們小女孩一樣,隻要你喜歡就好!”
他眼底的目光更加溫柔了,如同一個等待被稱讚的少年,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您怎麽知道我會喜歡這個的呢?”
許靖軒大概看我的口氣十分嚴肅,表情也有些迷茫了:“你難道不喜歡?”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是我表妹今天告訴我的,女孩子都喜歡這些小東西……”
我淒然一笑:“我猜你表妹也是和你一樣出身小康之家的幸福女孩吧,先不說我們之間存在多少年齡的差異,地域文化背景的不同,就單說生長經曆……
我上初中的時候就收集廢報紙,撿過礦泉水瓶子,上高三人家都在吃營養品準備高考,我每天回家隻能吃剩飯。你表妹恐怕是上了大學還得有人護送的嬌嬌女吧。
這些東西就算倒退10年,我也覺得太過浮誇,更何況我現在已經24歲了。許靖軒,如果你真的不懂浪漫,沒有送過女人東西,我今天看到這些小玩意是你親手幫我選的,也許還會覺得感動,可是你真的不懂嗎?”
說著說著,我眼圈就紅了,我是怎麽了,本來就已經沒有期待了,都已經分手了,為什麽我還是委屈得想要哭呢?
算了,既然不舒服就索性都說出來好了,不要再自己憋著……
“我們無論怎樣,也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那麽久,你不止一次地說要娶我,要照顧我一輩子……”再一開口,淚竟像開了閘的水一般,越流越凶猛,“可是你連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甚至之後……也是毫無反應。但是你會為了別的女人從美國連夜飛回香港,會精心地替她挑選生日禮物,為了表示對她的歉意,可以為她開一個布滿黃玫瑰的服裝店,我猜你一定送過她很多支象征深愛、愧疚的黃玫瑰吧?你不是不懂浪漫,你隻是所有的浪漫細胞隻有遇到特定的人才會被激活。我對你而言,就是一個你路邊撿來的女人,放在家裏就如同一件你喜歡的家具,習慣了我的存在,習慣了我的好,你本來以為隻要你不把我扔出去,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所以花不花心思的結果都是一樣。”
許靖軒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像整個人一瞬間都浮在了空中。沒有回答,更沒有否認。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可是還是不能完全止住抽泣:“許靖軒,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早就已經把我當成了你的妻子,我們在一起那麽久的時間,如果你肯稍微花一點心思,就不會隻單單知道我喜歡吃哪幾樣菜,就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我喜歡的是什麽顏色,我喜歡的東西是什麽。你今天這樣“花心思”討好我,實在是與你的一貫作風相違背。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但是這些請你拿走吧……”
一雙大手把我拉了過去,然後一隻手臂緊緊地圈住我,另一隻手去撫摸我的後背,我聽見許靖軒歎息著說:“茜茜,以前是我不好,別再和我慪氣,跟我回家吧。”
我抬頭,氣憤地看著他:“許靖軒,你那麽博學多才應該知道“慪氣”這個詞隻能用於戀人和夫妻之間,我們現在什麽都不是,我幹嘛和你慪氣?”
“茜茜,你說什麽話呢,你是我老婆!”
一口氣說完之前那麽多壓抑已久的委屈,現在心裏舒暢了不少,聽到他說“老婆”,竟有些從未有過的感受。這個詞比妻子親昵不少,從冷血刻板的許先生的口中說出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剛要否認,他竟然猛地捧起我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下來,我拚命躲閃,但根本掙脫不開,許靖軒在我唇上深深一吻,輾轉間說:“茜茜,以前是我不好,和我回去吧……”
他吻著我沒有之前的強取豪奪,而是在我的唇齒間溫柔輾轉著,像戀人之間的低語,也如夫妻間的安撫。他的嘴唇帶著淡淡的涼意,在我的唇上摩挲著,讓我有一種被疼愛寵溺的味道。
“茜茜,沒有哪對夫妻一帆風順就能白頭到老的,我的困難就是你的困難,你不能扔下我一個人,自己一走了之。”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明明是他:“許靖軒……你不講理……唔……”他的唇再次封住了我,讓我的話全部咽回喉中。
“我就是不講理,隻對你一個人不講理……”他鬆開我,嘴角上揚竟是如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我掙脫出來,揮舞著拳頭打向他。這次他沒有躲,任我用拳頭打他。許靖軒身材高大,可是從外型上看會有一種精瘦的感覺,可是真正接觸過他才會知道,他的胸膛很暖很厚,肩膀寬闊,我的拳頭打在上麵,他沒有什麽反應,倒是我的手有些生疼。
“好啦,不解氣就咬我好了!”說著把手背遞到了我的麵前,含笑看著我。他吃準了我不敢嗎?
這麽想著真的把他的手拿了過來,看著就要咬上去,可是最終還是放棄。
“茜茜,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他的口氣越溫柔,我就覺得自己更是挫敗。終究是不忍心咬下去,依舊是用手捶打著他,這時惜惜從外麵跑進了,看著我們兩個人的情形,衝著我們兩個人一起汪汪地叫起來。
我推開他,把沙發上的“亂七八糟”通通都收進袋子裏,重新遞給他。
“許靖軒,你走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在這裏不方便……”
許靖軒:
在少年的時候,曾經我對愛情也充滿了期待,可是事隔這麽多年以來,自己的經曆,父母姑姑他們婚姻的瑕疵讓我早就對愛情沒有了向往。可是麵對茜茜的話語,我確實愧疚了……
相處的日子以來,我自以為對茜茜的好已經超過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可是看著沙發上,我一樣一樣替她選來的“心愛之物”,麵對著茜茜的眼淚,忽然覺得很絕望。
茜茜說得對,在她離開我之前,我從沒有想過她會主動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她需要一個家,因為她愛我,因為我相信她能感受到一直以來我對她的感情,還有我對她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她應該了解,我是一個一諾千金的男人,她怎麽竟會舍得離開……
這幾個月來雖然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但是我知道,自己生活得很不好,我一直會夢到那天追到茜茜公司樓下時的情形,她流著眼淚微笑地告訴我,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然後驚醒……再也無法入睡……
清晰地記得那一刻,我的心碎裂了一地,無法言語的疼痛在全身每一處遊走,可是對於挽留,卻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
姑姑的事情要我怎樣向她開口,她已經經曆過了太多的傷害,那個隻生不養的母親讓她過去那麽多年一直活在陰影之下。她已經決定想要忘記,這麽直接告訴她,她一定無法承受。我也許是一個無愛的人,可是終究做不到對茜茜殘忍。更何況,她知道了,也並不能讓事情有任何的改變……那不如所有的一切就讓我自己麵對……
所以,一切不如就算了吧,她想離開,我便放手……
那一刻我把她擁在懷中,快速地走開,不敢回頭……雖然腳下有千萬斤的重量,但是我安慰自己說:或許自己隻是需要時間,一切就都會變淡;或許這個女人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重要,以後我就會忘記她對我哭對我笑時的容顏;或許隻是一時的習慣,我自始至終沒有虧欠過她,沒有沉重的負罪,是她自己要求離開,也許忘記並不會太難……
可是一切的一切過後,最終讓我不得不麵對現實……遵從我內心的感受!原來那些我用來安慰自己的“或許”根本並不存在,我下定決心,這一生都要抓住這個女人,無論前麵等待的是怎樣的一條道路,既然我已經抓住了她,就絕不會再放手……
可是短短的幾個月之後,再次走近她,我才心痛地發現,一切竟然已經是那麽的不同:沒有我的保護,沒有我的銀行卡,她自己一個人生活得竟是那麽好……
當我將她緊緊地揉進我的身體裏,看著她在我的身下嬌吟顫抖,可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摸到身邊又是空無一人時,我險些被以為是夢境的現實擊倒時,我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無數走近我夢中的女人,她的眼底竟是一片清明……
那個時候我真的害怕了,怕我自己還從來沒有對她說出過那句話,她就已經不再愛我……
她的反應比我想象的堅決,我一向自信,可再次麵對茜茜時,真的走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我改變不了別人,所以能改變的隻有我自己……
從來沒有追求過女孩子,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通過昨夜,我知道她的心中還是有我的。
欣喜之餘今天早上的時候,我打給遠在香港的表妹,比茜茜小兩歲而已,都是那種很安靜乖巧的女孩子。以前我送過茜茜珠寶,高檔的時裝,事實證明她並不喜歡。
我受了表妹的指點,興衝衝而來……可是沒想到,這一送竟是暴露了更多對茜茜的虧欠。
我竟不知道,自己對她的關注實在是太少了……如果是夫妻,是戀人,我確實太不合格。
這一刻我終於開始承認,茜茜想要離開我除了姑姑反對,除了對蘭馨的誤會,她對我的“愛”中也是夾著怨的。如果茜茜向另外一個男人敞開心門,也許我並沒有自己想象的可以擁有太多自信的理由。
許靖軒走後,我一個人躺在**發呆,空氣裏還殘餘著他的味道,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氣他對我的不了解,氣他可以對別的女人“周到”而對我的忽視。
可是看著他這兩日的“改變”,竟是有了心疼的感覺……
去洗了澡,打開洗衣機,看見他的襯衫……悲哀地感覺到他的影子竟然無處不在,我一邊鄙視自己,一邊把洗衣機裏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洗幹淨……
接下來一周的日子裏,我再也沒有見過許靖軒。再次證明我自己的想法,他終究是一個極其驕傲的男人,那天的受人“誤導”,強大的自尊心估計深深受挫,又知道了我心中的堅決,所以一切都變得明了……
發了季度獎,我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海倫結婚邀請我做她的伴娘,下午說我最近幾日的臉色很差,晚上的時候逛商場,去歐萊雅專櫃買了一套護膚品給自己。
這也許是幾天連續加班的原因,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從昨天開始總是一陣陣發慌,好像有些事情要發生一樣。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少時就在極其缺少安全感的氛圍下生活著,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會莫名的煩躁。
零零碎碎很多瓶,加在一起800多塊,心疼了一下,可還是買下來了。我拎著袋子又回頭衝著櫃台後麵的鏡子看了看自己,是比幾天前憔悴了不少,我希望燒錢可以化解心頭的鬱悶。
李美旭給我打電話:“茜茜,你猜我今天和顧為民一起去產檢碰到誰了?”我第一反應就是又碰到那個小保姆了,心裏更慌,可是覺得李美旭的口氣又不像。
“我今天碰到許靖軒了,顧為民順便去住院部看了一下他的一個朋友,我在婦產科外麵的座椅上等他,他回來告訴我,許靖軒的病房就在那個朋友的病房旁邊,聽說已經住了好幾天了。”
“好幾天?”我驚呼一聲,手裏的化妝品袋子,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零零散散地滾落了一地。
“是啊,具體我也沒親眼看到,顧為民隻說看起來挺嚴重的,我告訴你具體地址啊……”
這個消息好像是晴天霹靂一樣,我懊惱自己的第六感覺為什麽總是這麽敏感。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8點多鍾了,我跟自己說,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他生病了去看一下也沒有什麽問題吧,或者我就遠遠地看一下他,問問護士站的人知道他如果沒有什麽大礙,我可以不見他,轉身離開就是了……
塞車很嚴重,到了許靖軒所在的醫院,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已經到了病人休息的時間,樓道的燈昏暗著,走過幾個病房都關緊了門。
值班的護士小姐攔住了我,我趕忙說:“我來探望六號病房的許靖軒。”
“您是?”
“我是他的朋友,他現在是什麽情況?”另外坐在護士站的兩個小姑娘上下打量我,讓我覺得很不自然。
“車禍,腿部輕度骨折,手臂擦傷……這幾天觀察排除腦震**可能性……”
我輕輕地走到病房之外,門是虛掩的,剛才聽到了護士小姐告訴了我許靖軒的病情,我就打消了中途離開的想法。
我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靖軒,剛才的粥我已經熱好了,你吃一點吧……”
這個聲音讓我如遭雷擊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被點成了化石。李蘭馨的聲音我不會聽錯。
看來,我這一次又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