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頓時安靜得再也沒有一絲的聲響,我整個人躺在病**,半分也不敢動,怕任何的一個聲響就會讓身邊這個男人化為水中的鏡像。身體僵硬,手指死死地抓住兩側的床單,感覺頭頂上的天花板上有一個惡魔張著血盆大口衝著我狂笑。最終化成一個沒有麵孔的男人,伏在我弱小無助的身上,狠狠地肆虐著。
那畫麵中的我身體還是那麽纖細,哭聲就像一隻被虐待的小動物,發出求生的哀鳴……可是完全如魔鬼一樣的男人,沒有半分的動容,下定決心要將我完全毀滅。對於男人一無所知的女孩子,像一片風中的落葉,承受著魔鬼暴風雨般的摧殘……伴著一聲低過一聲的哭泣,直至天明……
我的一生幾乎被那個惡魔完全毀掉了,眼前的幸福難道也會變成泡影嗎?心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忿恨過,指甲紮進掌心裏,暗自發誓。如果讓我知道他是誰,我一定拿刀子狠狠地捅到他的身上,傾盡我這一生所受的無數痛苦,讓他如數奉還……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許靖軒默默地坐著,再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他也許終於認識到我們之間的差異了吧,他的內心是不是也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當他發現我不是第一次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反應,我想也許他那個時候還不愛我!可是現在呢,當他發現已經愛上我的時候,我卻是這樣一個不值得他愛的女人?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甚至連聽到他隱約的呼吸聲都像有刀子在心上一下一下地生割著。
我不敢哭出聲音裏,也不敢對視他的目光。許靖軒,他是那麽一個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男子,也許能不介意我的平凡、我的普通,不介意我的家庭、我的過去。可是他這樣的男人能接受我從嘴裏說出這樣**裸的事實嗎?我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在踐踏著他驕傲的自尊。
許靖軒,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呢,為什麽不說話?如果你要是嫌棄我,就大聲說出來。如果你心裏很生氣就直接發泄出來好不好?你這樣默不作聲,讓我該怎麽辦呢?
我側過頭,淚水已經將枕畔完全浸濕,即便是我再如何隱藏,身體還是抑製不住地在顫抖……
就在我幾乎被悲傷抽幹所有生氣的時候,一雙重新燃起溫度的大手抹去了我臉上的淚水……
我的心最脆弱柔軟的地方也像是被他攥在了手中,我不知道自己懷著怎樣的心情重新撲入了他的懷中,用雙手緊緊地摟住這個身體也在微顫的男人,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放開我,就會離我而去……
“靖軒,我沒有……”唇齒間都是苦澀,或許早戀並沒有被人強暴更顯得不堪,或許早戀還帶著人們對情愛美好的向往,而發生在我身上的隻有醜惡,讓人厭惡,可是我沒有,真的沒有……
“茜茜,我們先不說這個,你先休息一下,你這樣會影響到我們的孩子!”許靖軒的聲音也是微顫的,顯然他的安慰隻是一個平靜的假象,隻是他比我更加冷靜一些,隻是他並沒有想要放開我……
突然我好像有了力量,有了勇氣,我摸著自己的小腹,那裏有一個我和他愛情的結晶。他(她)這個時候也正在聽著爸爸媽媽的交談呢。
媽媽沒有不自愛,媽媽這一生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謹慎。因為媽媽的母親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從小就讓我背負著“小狐狸精”的罵名,所以我發誓要讓每一個身邊的人知道,蘇茜茜比誰都自尊自愛。
“靖軒,17歲時,我沒有交過男朋友,我是被壞人強迫的,可是那個時候沒有人相信我,我自己偷偷自殺過,離家出走又被捉回來……當我開始接受現實,想讓自己慢慢全部忘記,可是上課的時候突然昏倒,再醒過來的時候,父親扇了我兩個耳光,告訴我孩子已經沒有了……”
我趴在許靖軒的懷裏,像是積攢了7年的委屈,同一時刻湧了出來。以前和徐斌的時候本著不虧欠他的原則,在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最初我就告訴他一切,因為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世俗究竟有多麽險惡。等到徐斌移情別戀,拿著我最痛苦的秘密作為傷害我的利器時,我就發誓,這是我自己的秘密,無論是誰也絕不再分享。
可是到了剛才那一刻我才知道,人的一生永遠不會有可以無限隱瞞的秘密,比如男人的出軌,比如我不堪的過去……
當我從悲慟和恥辱中掙紮出來,等著我身前的這個男人開口對我的評定時,我抬起頭,卻更加震驚了。
他的臉竟像金箔一樣,額頭上清晰地掛著大顆的汗珠,嘴唇微微抖動,連目光都是渙散的。
“靖軒……”我的心一下子墜入了無盡的深淵,我怎麽想不明白呢,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心裏有了一種坦白後的輕鬆,曾經的這段隱瞞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上,兩次提出的決然分手,內心中又何嚐沒有因為這個秘密而感到的沉重。
“靖軒,我確實想過隱瞞你一輩子,你怪我,我並不會生氣,可是我也不後悔,因為……”如果再來也次,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淚流滿麵再一次哽咽得不能自己,“因為,沒有人可以了解我的痛苦,沒有人可以體會提起這件事情,我心裏有多難受。剛開始的那段日子裏,我根本無法入睡,一個人睜著眼睛獨坐到天明,噩夢也一次又一次地光顧我,我總是在熟睡中驚醒,臥室中有任何一個動靜,我都會以為壞人又闖了進來……我還怕你會像徐斌一樣,將來會因為像李蘭馨那樣的女人拋棄我時,作為又一次傷害我的借口……”
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心理話,可是當我提到“李蘭馨”的這個名字時,許靖軒忽然變得再也不能忍受,他摸著我臉頰的雙手,突然冷得像冰柱一般,幾乎是從來人前不喜形於色的許靖軒,突然完全喪失了理智,放下我,一個人衝出了病房:“你等我一下!”
“靖軒……”
許靖軒
我告訴醫院的護士好好照顧茜茜,一個人從病房一口氣跑到了醫院的花園裏,趴在花壇的水泥圍欄前大口地喘氣。哪怕再在那裏呆一刻我也無法麵對茜茜。各種複雜的心情齊聚我的腦海中,幾乎要撐暴了我的頭。我點燃一支煙,在尼古丁的刺激下,開始梳理自己的情緒。
茜茜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震驚的。
我沒有想過一直以來,她家人對她的指責竟然是這樣的。在這個時代裏,**並不值得一提,我想如果我不是因為對蘭馨的愧疚,我的生活也不會如此的單調,雖然不會像仲康那樣,但是會正常地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戀愛、結婚、生子。或許失戀過,或許放棄過,但是當我真實地感受到茜茜曾經有過其他的男人時,我還是失落了。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想明白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自己對茜茜的感情終究是什麽,準確地說,應該是嫉妒了!
我從來自視甚高,可是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小氣的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隻能完完整整地屬於自己一個人。可是我越是對她癡迷,越是不能控製地去想,她在我身下陷入情欲中美麗炫目的樣子,有別的男人也見到過,她帶給我甜美銷魂幾乎讓人瘋狂的感覺也有別的男人體會過。
可是第二天早上,當看到她自己臉上流露出的緊張痛苦的神情時,我隻能隱藏起自己的各種情緒。
我要的是她的將來,以前的事情總歸都已經過去了。尤其,我心中對她隱瞞的事情,更是這一生也無法抹去的陰霾。所以我隻能讓她感受到自己“並不在意”。
可是今天,當她親口說出她曾經為其他的男人孕育過孩子的時候,我徹底地崩潰了。越是我對她的依戀至深,就越感覺到崩潰得徹底,可是我怕她看出來,她的身體還那麽虛弱,她的身體裏有我和她第一個孩子,即便是有千萬種情緒,我也壓下去了。
可是沒有想到,事情的真想竟然是那個樣子……聽著她大聲地斥責,我又怎麽會不了解?曾經這樣的痛苦,我同樣地諸加在另一個女孩子的身上。對蘭馨,我整整愧疚了那麽多年,我知道她的拒絕,她的逃避,現在也終於開始想要將自己從囚籠中解脫出來。當一些話終於從茜茜口中講給我聽時,我還是恐懼了,如果茜茜知道我也曾這樣對待過一個女孩子後,她會怎麽想?
還有蘭馨,這麽多年,她也是在如此痛苦的情況下生活過來的嗎?我以為我一直在贖罪,可其所做的一切並不能讓蘭馨的痛苦抵消……眼前都是7年前,仲康笑嗬嗬地遞給我那杯紅酒提醒我不要酒後亂性的情形,蘭馨低低哭泣的聲音就在耳邊……
杭州的秋天並不冷,可是我的心像墜入了無底的冰窖一樣。寒意順著腳板慢慢地往上湧……
我不知道自己在黑夜裏吸了多少支煙,終於還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當我第一次在溫泉池邊聽見她低聲的哭泣,看到她被一個男人非禮的樣子時,我對她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第一次把她帶到家中,夜裏被她的哭喊聲驚醒,我就再也無法對她忽視;一次一次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確切地知道那個女人就是蘭馨,如果不是蘭馨對著我親口承認,我真懷疑茜茜就是我從頭到尾虧欠的那個女子。
所以我想,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讓一個叫蘇茜茜的女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讓她占據我的心,用我全部的感情幫她走出傷痛,從此擁有幸福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用心地保護過她,我想我可以做到,亦有這個能力,至於以前傷害過她的人,無論是徐斌、盧曉倩,還是七年前那個罪惡滔天的男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靖軒回來了,吳嬸和護士出去,房間裏又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這麽久的時間,我已經從剛才痛苦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對著自己最愛的男人說那種可恥的事情,太殘酷了,但是我終究沒有做錯過什麽,迎著頭對上他的雙眸,他竟是渾身一震。
“茜茜……”許靖軒輕喊著我的名字,挨著我坐下,伸出手把我輕輕地摟在懷裏。
“你剛才出去想了什麽?”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我都可以承受,不僅如此,這個孩子,我也會加倍地去愛他(她)……
頭頂上傳來男人幽幽的歎息聲,過了好久,我聽見他聲音沙啞動情地說:“我很後悔!”
我的血液停止了流動,可是又聽見他說:“我後悔沒有在七年前的那個時候認識你,沒有在你最需要保護的時候照顧你……可是還並不算晚,以後我會好好地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孩子……”
我在他的懷中顫抖得說不出話來,淚流滿麵,伸出手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手背,一滴眼淚落在了上麵,哽咽地問道:“為什麽?”
許靖軒你的妻子應該是萬裏挑一的完美女人,如果僅僅是因為孩子,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會有無數的女人願意為你生兒育女,可為什麽偏偏會是我?
一個吻落在了我的發心:“因為……沒人……比我……更愛你,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如果我知道自己將來會如此愛你,一定會更早地出現在你的麵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太晚遇見你……”
我的情況很不穩定,因為第一次流產的年紀過小,產後又疏於保養,這個孩子在我的體內時好時壞,大夫建議我臥床一周,連吃飯和‘兩急’也不要下床。
因為離醫院很近,消毒水的味道實在是影響我的心情,我被許靖軒接回了我們的家,許靖軒給它取名叫“靜惜軒”。裏麵栽滿了紅色的玫瑰花,從我們的主臥室望下去,一片紅色的花海。
許靖軒知道我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孩子的安危,再也沒有提過之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除去忙公事之外,就留在家裏像對待公主一樣服侍我,總是貼在我的小腹上,一遍一遍地和孩子講話。
看到他對孩子無限期待的樣子,有的時候,我會很開心,有的時候,我就會格外的悲傷,對孩子很愧疚,對許靖軒也有了一種難名的歉意。
那天我又一次有了不好的狀況,看到**上的血跡,還有無意中聽到來常駐家中的醫生對許靖軒小聲地說,這個孩子能留下來的機會隻有40%左右時,我的心也涼了半截。
可是許靖軒在我麵前仍舊是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他仍舊信心百倍地安慰我,然後做著每天都會做的事情,不厭其煩地對著肚子裏的小生命說話。
我也從他的身上汲取到了力量,每天格外用心地調整自己的情緒,雖然妊娠反應越來越強烈,可是我還是強迫自己吃東西,即便是全吐了,也讓吳嬸經常把食物備在旁邊。
晚上許靖軒很晚也沒有回來,打他的電話沒有人接聽,我心裏忐忑不安。剛洗過臉,電話就響了。
“夫人,許先生喝醉了,我們現在送他回去,您不要擔心!”我聽出是許靖軒的助手周誌,幾天前從香港趕過來的。
許靖軒的酒量還是可以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喝醉了實屬不該。過了四十幾分鍾,吳嬸扶著許靖軒上樓來躺在**,他的臉紅紅的,一身酒氣,根本已經沒有了意識。
吳嬸幫著他脫掉了西裝和鞋子,我把他的領帶解下來,突然被他一把攥住了手,吳嬸趕忙退了出去。
我有點煩躁地說:“靖軒,別鬧了,快睡吧!”拎開他的手,給他蓋上被子,自己的心才從焦急的等待中平靜下來,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他像是夢魘一般嘴裏突然說:“蘭馨,真的是你嗎?”
我心裏一陣發涼,即便是他這樣無微不至地對我,心裏還是如此無法忘記那個女人嗎?以至於在睡夢中還念著她的名字?我摸著肚子裏的孩子,委屈得落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