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摘桃子大賽
幽暗冰冷的破敗宮殿中,散發著陳朽的氣息。
厚重的殿門被太監向倆邊推開,光亮緩緩地射進殿內。
薑天澈抬腳踏入,冷冷的眸光投向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的女人。
披頭散發,嘴唇青紫,狼狽不堪的皇後娘娘已看不出往日的光彩照人。
渾身冷的直哆嗦,沒有了滾燙的暖爐捧著,沒有了保暖的華美衣裳,寒冷侵襲的比以前更強烈,皇後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寒冬臘月中,有東西拉著她拖進黑暗。
而更讓她心底發沭的是薑天澈那沒有人情味的眼神。
榮公公端著托盤站在薑天澈的身旁,托盤中放著倆個小巧的酒杯子。
伸手拿出冰涼的酒杯子,摩挲著光滑的杯麵,薑天澈眸光幽邃,開口道:“大熱天的,皇後怎麽冷到渾身發抖?”
“薑天澈!你這個病秧子,你和你娘一樣都是會演戲的賤人!表麵上人畜無害,骨子裏就是個會勾引男人的**貨!假慈悲,假正經!呸!”
皇後狠狠地朝地麵啜了一口,聲音尖銳的刺耳。
“把人給朕拖過來。”薑天澈低磁的聲音沉靜的嚇人。
“喳!”倆個太監上前幾步,一左一右架著皇後的手臂將她從杯子中拽出,丟至薑天澈的腳前。
“皇後,你可曾還記得這三步青?”薑天澈蹲下身子,捏著手中的酒杯遞到皇後的麵前。
淡青色的**倒映著玉白的杯底,色澤清雅出塵,可這卻是一杯香甜誘人殺人不見血的毒酒。
皇後娘娘瞳孔驀地放大,不,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知道三步青?
當初知道此事的寥寥數人除了她和秦嬤嬤已經再無活口,即便薑天澈知道傾妃的事情是她做的,但是不可能知道的這麽清楚,所有的證據線索都已經被消除的一幹二淨,他又是如何得知三步青的。
“皇後真是好計謀,好手段。”薑天澈看向皇後的眸中閃過一抹厭惡,都道是最毒婦人心,能夠為了自己的容貌年輕而殘害未出世嬰兒的女人還有什麽事情是幹不出來的。
皇後想不通薑天澈手中的毒酒是從何而來,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還有一個知道此事的人存活於世,蘇山!
“蘇山!”如同知道皇後心中所想,薑天澈喚了一句,成功的看到皇後娘娘雙目震驚,臉色被抽幹了血一般蒼白。
“參見皇上。”候立在殿門外的蘇山撣了撣衣服,走進殿內,跪下行禮道。
“蘇山!是你!你……你竟然……”皇後目眥欲裂,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蘇山是什麽時候成為薑天澈的人?她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即便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正因為如此,她對蘇山的戒備放低,現下想來,她和皇兒的一舉一動都在薑天澈的掌控中,脊梁骨處竄上一陣寒意,皇後再次冷得打了個哆嗦。
“皇後娘娘,喝了這杯酒好生上路吧。”榮公公接過薑天澈遞來的酒杯,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皇後搖著頭往後退了倆步,立即被身側的太監一左一右死死的壓製住。
“蘇山,你這麽做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不得善終!”皇後娘娘對著蘇山恨恨的咒罵道,麵目猙獰,全然失了那份高高在上的矜貴。
毒酒灌入喉嚨中,酒味綿長醇香,入了五髒六腑中卻火辣灼烈,岩漿流過一般。
氣若遊絲,皇後突然睜大眼睛,充滿血絲的眼珠暴突,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嚇人,似見厲鬼。
“滾開!啊!”厲聲尖叫,皇後恐懼到極致的扒拉著身上血肉模糊的嬰胎。
一團團血塊在她身上蠕動翻滾著,如同潮水將她淹沒,那種黏稠滑嫩的觸感讓皇後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一隻血紅的小手“啪”的一下貼在皇後的臉頰上,五指還沒張開,手指間連著蹼,尚未成形依稀可辨輪廓的五官映入眼簾,“啊啊啊!”
皇後娘娘終是氣絕而亡,麵目是駭人的扭曲,仿佛死前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魂魄離體,那沉重的力量一下子感覺到了,猛然壓在身上,恐懼沒有離開,更深的侵入皇後的靈魂中。
連來勾魂的黑白無常都感覺手中的鎖鏈重了幾分。
對皇後娘娘的死相心有戚然,蘇山暗歎一聲,雙膝跪地,叩首三下之後,從托盤之中端下另一杯毒酒。
他豈不知自己是與虎謀皮,但是別無選擇,當薑天澈找上他的時候。
如若皇後大業成功,無用之棋當舍棄,尤以知密多者為先,他和田荷花一家人活不成,如若皇後大業不成,成王敗寇,皇後黨派被一網打盡,照樣是活不成。
橫豎難逃一死,答應了薑天澈的要求,至少被應允保田荷花一家人無事。
他沒有理由不答應成為薑天澈在皇後娘娘這邊的一枚暗棋。
冰涼的杯沿觸唇,酒香竄入鼻間,讓人迷醉。
一扶袖,蘇山手中的毒酒被掃落,蜿蜒著淌了一地。
“這輩子別讓朕再看見你!”薑天澈轉身,目眺遠方,天邊的雲霞中射出萬丈光芒。
蘇山震驚萬分的看著薑天澈的背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趁朕反悔之前還不走?”話語間已經隱約有怒意,薑天澈轉頭眼睛微眯看向蘇山,袖子下的五指緊握成拳。
眼力極好的榮公公連忙讓倆個小太監將蘇山拉走。
雖受皇後娘娘指使,但畢竟是他親手混的毒酒,沒有受千刀萬剮的酷刑隻喝一杯毒酒下肚上黃泉已是恩典,如今死裏逃生被皇上親口釋放,蘇山直到被太監跌跌撞撞的拉走許遠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陣清雅怡人的香味飄來,有些熟悉,蘇山不禁偏頭看去。
不遠處人工鑿成的小湖中荷花亭亭玉立,碧綠的荷葉分外喜人,渾圓的水珠銀色剔透,熠熠生輝。
蘇山站好了身子,從太監手中抽出手臂,理理褶皺的衣襟,跨步離開。
田荷花受他連累,家中父母被困於京,身陷囹囤,無端牽入這皇位之爭的腥風血雨中,心下愧疚,如今他又欠她一條命,此恩今生和以為報。
蘇山捂眼凝噎,倆行熱淚流下。
“多謝。”一道輕悠的聲音飄然入耳。
萬般起伏的情緒一瞬間**然無存,薑天澈平靜的問:“就這般不信朕?”
“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罷了。”一片停留在橫梁上的花瓣慢慢的消散,“走了。”
是啊,他也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放了殺母仇人。
良久,直到那淡雅的香味完全消散在空氣中,嗅不到一絲一毫,薑天澈瞟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後起步離開,“丟到亂墳崗。”
大好晴天,秦香一身宮裝,步態雍容華美,身後跟著八名宮女。
白玉拱橋宛如彎月,倒影在湖麵上,湖中荷花娉娉嫋嫋,婀娜多姿,迎風微晃。
“怎麽種了這麽多的荷花?”秦香走上石橋,看著那布滿整個湖麵的嫣粉花朵問。
“回稟娘娘,此湖名為蓮花湖,上次皇上遊逛於此,見荷花稀疏,便叫人添了些進去。”身側的宮女忙機靈的答道。
“給本宮拔了。”秦香麵無表情的吩咐了一句,從那美不勝收的湖景上收回目光。
不過是從淤泥裏長出來的,再好看引人又有何用,終究是與這尊貴的皇宮格格不入。
這麽想著也沒讓秦香心裏安慰多少,反倒是平添了幾分煩悶,原本的好心情莫名掃了大半,隻因這滿池盛開的荷花。
她在澈哥哥心中是特別的,不論以後澈哥哥以後坐擁多少妃子,他永遠不會喜歡上那些庸脂俗粉的,帝王無情,澈哥哥不會愛上世間的任何一個女子,如要愛上,也隻能是她!
秀美的眉目間染上絲絲笑意,夾雜著一縷不易察覺的陰鷙。
——
黑衣勁裝,腰間各係紅黃藍三種色係的腰帶,墨七、墨八、墨十三身後各站一眾隊伍,身姿挺拔,陣勢凜然。
“一炷香時間為限,我宣布,蒼穹頂第一屆摘桃大賽開始!”一笙敲了一下銅鑼,聲音綿延震**而去。
音落,道道黑影閃身而過,陣陣疾風刮過。
一笙戳了戳正拍手興奮不已的雪兒,“喂!發型亂了,給我弄弄。”
雪兒隨手在他頭發上抓揉了倆下,目光一直黏在桃林的賽況中。
“越弄越亂了。”一笙拍掉雪兒的爪子,理著額前的碎發道,“真是明智啊,一邊吃著烤雞爪一邊看比賽。”
“你買烤雞爪啦!在哪裏?在哪裏?”雪兒吞咽著口水湊到一笙身上東嗅嗅西聞聞,“我要吃嘛,我要吃!”
“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一笙推開雪兒,雙手抱胸看向比賽。
被推開的雪兒也不惱,默默地伸手扒拉著一笙的頭發。
將一笙的頭發整理好後一臉饞樣的道:“好一笙。”
“嘖——”一笙搖搖頭,拉著雪兒邊走邊道,“你這模樣真懷疑以後被人一隻烤雞就拐走了。”
十裏桃林,第一批成熟的桃子依田荷花所言已經被摘下,為此尹右還吩咐人專門開了個水果店。
林中還剩青色中帶著微粉的秋桃,青蔥脆嫩的顏色中夾雜著顏料暈染開的粉紅。
裝桃子的竹筐下寬上窄,源源不斷有秋桃自遠處投擲入內,精準無誤,竹筐卻不晃動半分。
正摘桃子的魔教弟子也逐漸從中獲趣,手中的桃子宛如暗器頻頻發出,拚的熱火朝天。
刮了皮的秋桃去了核,切成一塊塊的放在盤中。
田荷花拾了一塊桃肉放進嘴中,入口微酸,繼而流出甘甜的汁液,脆脆的,香爽的。
夜千狐枕在田荷花的雙腿上,發頂被田荷花輕撫著,舒服的狹眸微瞌,像隻懶洋洋的大貓在打盹。
突然眾人發出一聲驚呼,而後哄笑聲口哨聲不絕於耳。
夜千狐掀眸後立刻清醒了,手上的動作更是飛快的捂住了田荷花的眼睛。
原來是紅隊一人和藍隊一人同時看中了樹頂上一顆飽滿的桃子,按他們摘桃子的速度,樹上的桃子已經所剩無幾,所以看到這一顆桃子的時候,倆人都飛身上了樹。
其中一人眼見另一人手將碰到桃子,一把拽住他的腿往後拉了一下。
可惜恰好拽了人家的褲腿,直接將人褲子褪了一半,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仿佛給田荷花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夜千狐捂著她的眼睛半天沒鬆開。
田荷花將他的手拿開,又把他直起的身子按回了原來的位置,“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田荷花說的是實話,還沒等她看到什麽就眼前一黑了。
夜千狐哼哼了倆下,眼眸中的冰寒讓在場的哄笑瞬間噤了聲。
那紅藍的倆個人更是立即單膝跪地,聽候發落,被拽了褲子的人心道自己汙了教主和夫人的雙眼,恐怕是要受閹割之刑了。
“一炷香的時間快到了。”田荷花揮了揮手,讓大家繼續比賽。
田荷花的命令即是夜千狐的吩咐,見夜千狐沒有開口說話,單膝跪地的倆人猶疑了片刻便繼續去摘桃子了。
“即便看到了,肯定也是沒你的好看,不用對比,也知道你的屁股世上無人能敵,絕無僅有。”
田荷花說的一本正經,躺在她腿上的夜千狐卻羞赧了雙頰,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是好,恨不得變了原形將臉上的紅潤藏在狐狸毛下。
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見到他們教主嬌態橫生的模樣,臉上淡淡的一抹紅暈恰到好處,細膩的感覺如一滴胭脂淚在水中絲絲縷縷的染開。
眼瞼微垂,長而細密的睫毛卷翹著投下一層陰影,口若含朱丹,翹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弧度。
妖冶天成,豔絕無雙,靨比花嬌,動人心弦。
田荷花素手繼續輕撫著夜千狐的墨發,柔順的長發滑落著覆在了俊臉之上,一場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
見香燃盡,一笙擦了擦油膩膩的雙手,敲響銅鑼喊道:“時間到!”
“右副使大人,就由你上去數一數,評判個結果出來。”
田荷花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對尹右而言無異於一顆炸彈在耳邊響起,五雷轟頂。
不就是剛剛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夜千狐倆眼,大家都看,憑什麽就他不能看,看一眼又不會少了肉,尹右腹誹著一步步靠近竹筐。
要是尹右知曉自己剛剛的眼神,就不會敢這麽想了,泛著狼光,似是將人生吞活剝了。
對桃毛過敏的尹右全副武裝著,凡是露在外麵的肌膚全都拿布包的緊緊,隻留倆雙眼睛露出來。
看著竹筐中裝的一個個桃子,鋪著細絨的一層毛,尹右隻覺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紅隊十筐,黃隊十筐半,藍隊十二筐!”尹右快速的掃了一眼後便顛顛的跑了回來,搓著自己的手臂到處抓撓,仿佛有隻逮不住的蟲子在身上亂爬,酥癢難耐。
“藍隊第一名,黃隊第二名,紅隊第三名!”一笙敲著銅鑼宣布道。
在雷動的掌聲中,田荷花一一給各位參賽選手頒發了獎品。
最後由夜千狐將“摘桃子神手”的繡金旗幟頒發給墨十三。
“我宣布第一屆摘桃子大賽圓滿結束!”一笙拍著手道。
舉著旗幟的墨十三被大家托著向上拋起。
“我走了。”一直被夜千狐送到翠竹林外,田荷花停下腳步對著他道。
“今晚早點休息,養足了精神,新郎官可要神采奕奕的。”
“嗯。”甜膩著聲音戀戀不舍的應了一句,夜千狐低頭在田荷花光潔的額頭落上一吻。
將秀手從夜千狐節骨分明的手中抽出,田荷花坐進轎中,“一笙,雪兒,走吧。”
一笙和雪兒鑽入了同一頂轎中。
衝著夜千狐揮了揮手後,田荷花放下簾子,倆頂轎子漸行漸遠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