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娘說的這殺氣,我有些不太明白。”

“噢,娘娘竟然察覺不到?”

九娘神秘一笑,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張紙片,立時有四五隻毒蠍子從大殿外麵爬進來。看著花容失色的美人爞姬,九娘解釋道:“這張紙片上的血是我的,據大祭司爻浪所說能夠召喚出麒麟尊或者能夠找到麒麟血所在。如此看來,這些毒蠍子都該喝過麒麟血罷。”

麵對這咄咄逼人的九娘,爞姬突然之間竟也無話可說,巫王拿著筷子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終勉強開了口,沉悶的聲音之中也帶著一絲虛弱:“實不相瞞,近日王宮之中確實有殺氣暗湧,本王並不想將此事傳開。所以……還望三位暫居宮中,或可也能幫幫本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房文風隻管吃菜,看樣子全憑奚華安決斷;九娘笑而不語,輕輕捏了捏奚華安的手掌心;能借此留在宮中,是再好不過,這南疆王宮,有的是故事,索性將計就計,說道:“承蒙殿下垂愛,我們來此也算是居無定所,能夠借住在這南疆王宮也是無上榮幸。”

聞言,巫王終是展露了笑容,說道:“既然奚莊主無異議,那便如此決定,我這就派人去準備客房。”

奚華安突然起身,敬酒道:“奚某還有一事,想求殿下相助。”

“敢問何事?”

“來王宮之前,與莊中弟子們走散,其中還有一位背著三弦琴的青陽先生,相貌俊美。不知殿下可否派人前去尋找?”

“這……”巫王微微皺起了眉頭,略一思索,還是應了下來,“奚莊主既然懇求本王,本王也無不幫之理,還請給本王一些時日,定能有所獲。”

青瀧山下的樹林子裏,平坦的草地上一群人和馬橫七豎八地臥倒在地,劉叔枕著馬肚子,青陽先生枕著三弦琴,慵懶而閑適,全然沒有了之前僵硬卻滿負殺氣的模樣。黑衣女子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牽著馬兒離開了樹林子。

推開老舊的木屋門,便見阿琪樂嗬嗬地迎上來,笑道:“姑娘你可算回來了,今天我帶著毛毛在園子裏走了走,感覺還不錯。”

黑衣女子取下了黑色幕蘺,臉上掛著疲憊的微笑,問道:“毛毛的傷勢如何了?”

阿琪笑道:“好多了,見了陽光心情也好起來,今天還在草地上打滾呢!”她雖然說話的樣子很開心,但多少有些忸怩,顯然心中對於墨瞞了她這麽久有些芥蒂,“墨姑娘,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我或許能讓毛毛好的快一些。”

墨的眸子閃過一絲愧疚,一向神情寡淡的她很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倒是讓阿琪嚇了一跳,問墨道:“姑娘,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沒說錯什麽,”墨突然溫柔地拍了拍阿琪的腦袋,神色溫和,“我應該相信你的。走,去看看毛毛。”

舊樓的後院雖然小,但花草樹木池橋亭台一樣不少,若是住的人少倒也安逸。毛毛是一隻東珠靈虎,在來往南疆途中為了護主受重傷險些慘死。幸而有琉相助,不然後果也不安設想。

念及此,墨的心中又開始糾結,雖說琉的行徑不可取,也卻是毫無勝算,但是就這樣看著她死實在是很難受。畢竟自己和毛毛的命,都可以說是她救的。

“毛毛真乖!”墨從籃子裏夾出一條魚扔到了毛毛的麵前,它便吧唧吧唧地吃起來,樣子歡快極了。對於老虎吃魚這個現實,阿琪也是今天才領悟到的,隻

能頂禮膜拜。

墨將一個香囊放到了毛毛的鼻子下麵晃了晃,毛毛眨了眨眼睛便蜷起腿臥在地上,墨引導著它背部著地,以便於檢查它肚子上的傷口。

早知道房文馨會派人追殺,她就應該早一日離開鳳夕山莊,也不會連累毛毛險些丟了性命。失去爺爺之後,也隻剩毛毛這一個親人了……

“那公子呢?”

不知道為何,墨突然聽到了這樣的一句問話,嚇得舉目四望,但除了阿琪,再無別人。她定了定心神,繼續給毛毛檢查傷口。

很多時候,若是聽到了人外之音,不是自己的心魔所言,便是自己所言。

緊閉的木屋門被推開,隱約聽得見細碎的腳步聲。墨喚醒了毛毛,讓阿琪將其帶回密室,自己則往前院走去。

阿依捏著一封信走來,遞到墨的手裏,說道:“墨姑娘,琉將軍讓您看完這封信後立刻前往神壇與她見麵。”

“知道了。”

墨看著阿依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才將信小心拆開,生怕一不注意就被暗算。在南疆的日子雖然讓她逃避了那些尷尬的情感,卻也必須如履薄冰步步提防,或許……

這便是逃避的代價。

“你來了?”

阿然坐在仙林穀的溫泉池邊,目光有些呆滯,話語之中亦帶著一絲顧慮,說不幹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阿然你說笑呢!我答應過你怎麽可能不來?”九娘撩起裙擺往阿然身邊一坐,“就算不是單純為了解毒,我也會來看看你,實在是不知今後還有沒有見麵的機會。”

“這個你拿著,最後一瓶了。”

九娘接過阿然手中的小瓶子,裏麵八九顆藥丸緊緊地挨在一塊兒,舉起來對著夜空,有些微的月光透過藥丸間的縫隙照下來,引得她笑道:“這藥丸倒不像是俗物,當真是恨生蠱麽?”

聞言,阿然的身子不禁一顫,解釋道:“是恨生蠱沒錯,你再服完這一瓶估計就能恢複了。”

“恢複什麽?”九娘突然用一種饒有意味的眼神看著阿然,“恢複健康,抑或內力?”

阿然不想答話,隻是把目光往一旁移開,想要避開這個問題,可是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卻是躲不開九娘犀利的眼神,終是露了餡。

九娘說道:“這根本就不是恨生蠱,恨生蠱已經在你體內了,你根本就是在用你的內力在幫我解毒!而這瓶藥丸,不過是助我恢複內力的補藥而已。阿然,這樣耗費你的功力,真的值得麽?”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阿然突然捂著耳朵,顯得有些緊張,“我隻是覺得應該救你罷了。”

月亮隱入了雲層之中,談話戛然而止,陷入了沉默。

片刻的尷尬,終是要被打破。

“其實今天叫你來,是有事相告。”阿然鬆開了緊緊捂著耳朵的雙手,終於將目光轉向了九娘,“最近在王宮之中千萬要小心,一旦沾染上了毒蜘蛛和毒蠍子的毒液,便是再沒解藥可解的了。”

九娘的心裏莫名抽搐,皺眉道:“難道這其中有什麽……”

“沒……什麽。”

阿然的手臂上全是傷口,被九娘一握,再小的力道也能引得他因疼痛而顫抖,難免引起了九娘的懷疑。

“你怎麽了阿然?”

“不,沒,沒什麽。”

“快給我看看……”

九娘二話不說就卷起了阿然的袖口,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他手臂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一陣心疼,眼淚不禁落了下來。

阿然嚇得趕忙伸手為她拭淚,笑道:“不過就是一些任務留下來的傷口,沒什麽大礙的。”

“什麽叫沒什麽大礙,這些傷口分明是早前留下的,可是還在滲血,”九娘用溫泉水浸濕了手帕,從腰間掏出了金瘡藥,撒到手帕上,輕輕地擦拭阿然手臂上的傷口,“這是怎麽受的傷,告訴我!”

“沒什麽,就是平時任務受的傷,九娘你快別問了。在這裏待得太久會被大祭司發現了。”阿然推搡道,“王宮西園有一位墨姑娘,她那裏或許有些草藥香料可以令五毒蟲退避,你可以去找她要一些。”

“墨……姑娘?”

在九娘分神之際,阿然已經迅速離開了仙林溫池。

握著那瓶藥丸,九娘六神無主走在回王宮的路上。她內力已經恢複大半,南疆王宮的高牆鐵壁於她而言都不過爾爾。

“王宮西園?”

阿然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絆住了九娘回客房的步伐,竟引著她直往西園走去。一眼望去,除了一律藍色主調的殿宇外也隻有那棟隱在角落處的小樓有些不一般了。不過若是瞧得不仔細,倒真的不容易被發現。

九娘微微皺起了眉頭,照那人的性格,斷不會就住這樣的屋子,八成在心裏麵都會嫌棄個幾百遍吧……想著也便要轉身離開,但轉念一想若是事情當真如華安他們所講,那人是為了躲避追殺才逃至此處,那麽即便是陋室,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可以隱姓埋名過得安穩,或許也可。

九娘剛抬起手準備敲門,不想門卻被裏麵的人推開了,盡管隔著黑紗幕蘺,但那熟悉的氣息和輪廓卻是一點也沒變。

“真的是你,蘇姑娘,好久不見。”

“我沒想到你會來……”

墨一隻手中牽著東珠靈虎毛毛,另一隻手緩緩地摘下了黑紗幕蘺,精致小巧的輪廓再次出現在九娘的麵前,明亮的雙眸還像以前一樣靈動,隻不過多了一絲深沉。

九娘朝她伸出了手,笑問道:“看你也準備出門,不如一塊兒走走,可好?”

“出去走走?”墨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不過看著九娘的笑容,終是不舍得拒絕,也道,“可以,不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蘇姑娘。在來到南疆之後,我就不再是那個蘇小墨了,也不想再回到蘇小墨的時候……”

“為什麽,要對自己這樣殘忍?”

“當蘇小墨的日子,有許多不堪回首的痛苦,”墨牽著毛毛的手在微微顫抖,手中的黑紗幕蘺掃過枯草,發出沙沙的響聲,“他來了嗎?”

九娘不禁一笑,道:“既然你還記著他,又何必這般逃避,把自己鎖在這個昏暗的小樓裏。”

“我不是為了自己住在這裏的,”墨有些不滿地嘟起了嘴,說道,“我是為了二禿子……哦不,為毛毛養傷才住在這裏的。”

“毛毛……”九娘看著神色變換的墨,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惆悵,雖說就目前狀況而言暫時喚不回那個活潑伶俐的蘇姑娘,不過她既然刻意避開和房文風有關的一切,說明心裏卻是一直在乎著的。

不然,怎麽會連身邊的跟寵,也要換個叫法呢?

“那,我該叫你什麽?”

“他們都叫我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