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仙師又道:“若華安小徒能夠解得這九劍之謎,也不枉我拚了命又殘了四肢,前去皇陵劍塚取來《九劍》!”

“什麽,這《九劍》是您從皇陵劍塚中取來的!”

“不然呢?”南華仙師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你以為咱們的大明皇帝舍得犧牲他那兩百血士嗎?”

南華仙師的突然到來令謎團再生變故,既然這《九劍》是南華仙師所盜,又為何會在大明皇帝的手中?

更為不能理解的,是西冕王當年為什麽會讓完全不會武功的宸妃去幫他拿到《九劍》?

還有小智,為什麽會被關在一間破舊的屋子裏?

九娘和奚華安對視了一眼,眸子裏都蒙上了一層霧,總覺得這屋子裏詭譎暗湧。

宸妃命人點亮了屋子裏所有的燈,昏暗的屋子總算是明亮起來。各人都坐到各自的位子上,隻是西冕王顯得有些尷尬,想要坐到宸妃的身邊,卻又不好意思。宸妃卻好像恢複了自然,無視了西冕王的存在。西冕王隻好搬了個椅子,和南華仙師坐在一塊。

南華仙師道:“其實我與陛下相識的時候,比認識王爺還要早。那時華安小徒都還是個毛孩子呢!”

奚華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九娘斜眼偷笑著看了看他,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九娘湊到他耳邊道:“覓雪,我真想看看你小毛孩的時候是啥樣。”

“我小毛孩的時候?”奚華安也斜著眼看向她,“比現在帥多了!”

“你們兩個別在這打情罵俏了,聽老夫講正事。”南華仙師清咳了一聲,接著說道:“其實,陛下對我是有救命之恩的!當時我還年輕,仗著武功練得好,癡心妄想地要去皇陵劍塚盜取《九劍》,幸而我命大,雖然盜了書但不過四肢因此殘廢,沒有性命之危。如今我還能坐在這輪椅上與你們說話,也多虧了陛下四方找尋名醫來為我醫治……自然,代價就是要我告訴他這《九劍》之中的秘密。”

奚華安問道:“大明皇帝不習劍術,要得知《九劍》的秘密有何用?”

南華仙師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就比如從小就當和尚的人他不喝酒,但不代表他對酒不感興趣,所以大明皇帝對《九劍》有興趣跟他習不習劍術沒有關係。更何況這居高位者,對一切和他有著相近亦或是同等地位的人或者事物,都有著一樣濃厚的興趣。”

九娘插話道:“莫不是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妮子說得好,隻不過說對了一點,像陛下這樣的人,不會止步於‘物以類聚’,‘類聚’之後緊接著的就是‘毀滅’。”南華仙師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眸子裏閃過一絲悔恨和不甘,“他要我解答出《九劍》的秘密,並訓練一支劍術高強的殺手組織替他除去奪權路上的絆腳石。”

“您沒有答應?”艾晚突然問道。

南華仙師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一個小姑娘,他鄭重地說道:“當然沒有,怎麽可能去幫他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我也是喪心病狂,想要幫助他,我也無能為力——畢竟,我也解答不出這《九劍》之中的奧秘。”

他對西冕王使了個顏色,西冕王會意,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本《九劍》,與奚華安拿在手裏的那本看起來是一模一樣的。”

“這……”

“王爺手中的這一本是假的,而華安小徒你手中的那一本,才是真的!”

華安有些不明所以,問道:“師叔你從哪裏分辨出來其中的真假?”

“你剛才不是念了扉頁上的一首小詩嗎?”

“對。”

“那你再念一遍……”

“驚鴻一字為君開,淩瀟肅月摘心捱。

皇天颯颯清風來,九劍一心是讖白。”

西冕王又把那本假的《九劍》遞給了奚華安,扉頁中也有一首小詩,乍看來與他手裏的那本是一樣的,隻不過西冕王拿給他的這本四句小詩的筆法與之前那本完全不同,絕對是出自兩個人之手。

也就是說,大明皇帝偽造了一本《九劍》,而這偽造的方法隻是簡簡單單的抄錄。那麽,是不是說明問題的關鍵在於紙張?

南華仙師解釋道:“這一本假的《九劍》是他偽造給我的,以示他尚有仁憫之心。我拒絕了他的請求之後,就被他關在了天牢之中,若不是因為殘了四肢,那天牢於我而言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但那時四肢殘廢,根本逃不出去,直到有一天王爺從那裏經過……”

與宸妃娘娘的歩攆擦肩而過,心中說不出的悵惋滋味,他也沒有料到陛下會將宸兒納入後宮。之前在偏殿下棋,陛下明明答應他的,若是這禮物合陛下的意,就將毫無身份背景的宸兒封作宸公主,賜婚於他。誰知道多情皇帝終不會放過即將到手的美人,那一日宸兒獻舞時雙目含情,看向的分明是他,卻被坐於身旁的陛下誤以為宸兒鍾情於自己。

真情假意,不過是驚鴻一瞥,竟錯愛一生……

西冕王恰轉到一座高大的殿宇後麵,覺得有些累遂席地而坐。殿宇後麵是一麵厚厚的牆壁,牆角有一些小窗口,鑲著鐵欄。有一個蒼老卻並不頹唐的聲音從其中的一個小窗口中傳了出來。

他有些好奇,便湊近了去,聽得那聲音念道:“驚鴻一字為君開,淩瀟肅月摘心捱。皇天颯颯清風來,九劍一心是讖白。”

西冕王笑問道:“老前輩,您是誰?”

那聲音答道:“老夫……不過一廢人……”

西冕王又問道:“您怎麽會在這裏念詩呀?”

那聲音又答道:“年輕人不是宮裏人吧?這是天牢,老夫已在此待了二十五載,不知……如今當政的是何人?”

西冕王道:“現今當政的,是大明皇帝。”

“哈哈哈,”那聲音忽然大笑,“那人還是登上了皇位,當真自封為‘大明’了!”

“老前輩,您認識陛下?”

“嗯,老朋友了。”

“那您為何會在這天牢之中?”西冕王覺得有些可笑,這“天牢”名曰“天”實則卻是在地下。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那聲音似乎不願意告訴他一些過往,隻是問道:“年輕人,看你雙眉緊蹙,額頭緊鎖,多半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了吧?”

被一個陌生人戳中心事,西冕王忽然尷尬起來,想了想覺得這老者應該不是壞人,況且自己滿腹心事又不知能訴與誰說,不如在此一吐為快倒也清淨。索性將宸兒封妃一事的前因後果統統講與那老者聽。還或多或少講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不過多是與自己和宸兒有關。

老者聽罷,勸解道:“世上最難解的,莫過於一‘情’字。年輕人,你掉入了這‘情’井中,這輩子都別想有人能把你撈出來。”

“那怎麽辦?”

“你幫我一個忙,我自有辦法讓你的宸

兒回到你的身邊。”

“宸兒真的會回到我的身邊?”西冕王覺得不可能,直搖頭,“她認為我欺騙了她,已經不會再信任我了,又怎麽可能……”

老者打斷了西冕王的話,說道:“別總是覺得什麽都不可能!我當初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活過來,沒有想到會遭人迫害在這天牢之中一關就是二十年……更沒有想到會遇到你,年輕人。”

西冕王似乎有些動搖了,是啊,怎麽能一口咬定什麽都不可能呢?

“那老前輩,您要我幫您什麽忙?”

“你想辦法讓你的宸兒從陛下身邊拿到‘江湖九卷’之中的《九劍》,陛下是愛劍之人,你也是愛劍之人,你們對劍的喜愛自然會感染到與你們最為親密的宸兒。所以,我猜想她就算是恨你,但是也不會拒絕這個請求!”

“若是陛下不給呢?”

“你代我寫一封信,陛下看了之後,自然會把真的《九劍》交出來……”

如今知曉了真相,宸妃的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這麽幾年來,她都一直活在自己的恨意之中,從來沒有懷疑過整件事情。或許是她從小就缺愛的緣故,讓她自然而然地將西冕王等同於那些負心漢。

終於,她肯抬起頭來,好好地看一眼坐在南華仙師身旁的西冕王。

一年未見,他似乎亦消瘦許多。

九娘有些疑惑,問南華仙師道:“前輩,您應該是告訴了陛下有人可以解開這《九劍》之中的謎團對不對?”

“難怪我的華安小徒看上你,你這小妮子倒是聰明。”南華仙師笑著打趣九娘,“沒錯,我是這樣告訴陛下的,陛下不可能不相信我。因為他篤定我可以解出這其中的謎題,即便我解不出來,他也相信我能夠找到解出這謎題的人。”

九娘又問道:“可是,為什麽他會同意宸妃娘娘再嫁給王爺,並且要將你們遷至這暮陽城?”

沉默的西冕王忽然開口說道:“這些都是南華老前輩與陛下提出的請求。陛下這個人,隻要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你提出來的要求他也會盡力去做,因為他覺得天下都是他的,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他也可以把你找到。”

“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他有無所不能的血士。”

這句話是宸妃說的,她臉上的妝容早就被淚水弄花了,但此刻她對著西冕王微微一笑,卻也是楚楚動人。是不是隻要內心沒有了怨懟,盈滿愛意的時候,都會笑得這樣美到傾城?

宸妃眉頭一皺,緊接著又問道:“可是,為什麽要把小智關在那種地方,他還生著病……又為什麽會傳出你們要拿小智的血祭神劍的說法?”

西冕王解釋道:“要拿小智的血祭神劍的不是我們,是陛下。”

“什麽?”這一次驚訝的不隻是宸妃一個人,九娘、奚華安和艾晚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西冕王又道:“我也是被陛下騙了,若不是你今日告訴我小智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也不知道小智並不是陛下的最後一子。”

奚華安道:“祭神劍與此有何聯係?”

“知曉宸兒有了小智的一個月前,我得到消息。陛下近來與那些‘出世之人’交往甚密,有一個江湖術士告訴他或許《九劍》的秘密關鍵在於召喚神劍,而這召喚神劍的方法就是用天子最後一子的鮮血祭奠神劍壇。”

轟隆一聲雷響,原本已經快停的雨又瓢潑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