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挖心

?想到跟師父相處的這些日子,胸口的刺痛慢慢降了下去,心底湧上了一股溫暖,暖得全身都仿佛化成了一汪春天的水,然後這些水匯集在一起,搖身一變,變成了眼淚,溢出眼眶。

我微笑著,睜開眼睛,看著師父近在咫尺的臉。

“師父,小佛三生有幸,能認識了你。這輩子的時間很短。來不及相守白頭,但願來生時間無限長,長到我們兩看生厭,互相嫌棄…;…;師父!”

我話還沒說話,突然看到“師父”的嘴裏噴出了一股鮮血。

“師父”的目光有點渙散,他低頭去看,我也順著他的目光去看。

他的胸膛上,自後向前插著一把劍,一把…;…;陰令劍!而他的身後,站著相同的一個人,白袍廣袖,墨發散在風中。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的臉,一個陰冷噬血,全是殺氣;一個純淨無垢,全是憤怒。

我呆住了,一時忘了動。

刺我一劍的“師父”似乎也驚到了,站在原地沒動,而刺了“師父”一劍的師父,卻鬆開了劍,跑到了我的身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後拉。

這一拉,陰令劍從我的心窩裏拉了出來。鮮血如噴泉一樣噴了出來。

“小佛,你流血了。”這個單純善良的師父,撕下自己的衣袖,摁在了我的胸口上。弄完這些,他回過頭去,生氣地道:“你傷了小佛!你居然敢傷我的小佛!看我不殺了你!”

說完,身體猛然往左傾斜,白色的袍子被他的動作揚了起來,同時他的右手探入虛空,做了一個抓的動作,又一把陰令劍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整個過程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完成,如果用詞來形容,那隻有一個字:快。

陰冷絕然的“師父”動作非常敏捷,他將心窩的劍拔了出來,眉頭都沒皺一下,然後迅速地彈跳起身,刹那間與單純善良的師父隔開一段距離。單純善良的善良的襲擊已經夠快的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逃得掉的,可是這個陰冷絕然的師父卻輕而易舉地退去,並發起反擊。

“撕!”

利器劃破皮膚的聲音回響在樹林之中,格外的滲人。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看到那個陰冷絕然的師父倒退了幾步,單膝跪在了地上,手臂上有一道細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溢了出來。而同樣的,單純善良的師父也後退幾步,背靠在了一棵粗大的樹杆上,被打得靠在了樹上也不服氣,抬起頭憤怒地瞪著對麵的人。

陰冷絕然的師父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你能如此護她,我很心安。”說著,閃身撲向左側。

單純善良的師父仿佛意識到他想跑,將手裏的陰令劍脫手刺了出去。

陰令劍射出去的速度非常地快,可是陰冷絕然的師父的動作更加迅速,躲開了陰令劍的攻擊,陰令劍擦著他的白袍劃過,可劍氣的衝擊力使他失去了平衡。他翻倒在地,就地打了個滾,又迅速爬了起來。單純善良的師父不依不饒,快速追了上去。

就在這一落一起間,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陰冷絕然的師父看了我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光。我想要認清那是什麽意思,他卻早已偏開了視線,張開雙手,不閃不避,迎接單純善良的師父的一擊。

“轟!”

天空無端端地降下一道驚雷,雷光電火一間,我眼睛泛花,不由閉了下眼。

等我再睜開的時候,看到單純善良的師父正朝我走來,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走到我身邊,討好地幫我看我胸口的傷。而那個陰冷絕然的師父。則站在不遠處,瞪大眼睛看著我們,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話,身體變得透明,然後漸漸消失。消失之前,他眉心的紅色眼睛突然飛了出來,鑽進了單純善良的師父的身體裏。單純善良的師父此刻是麵對我站著的,背對那個陰冷絕然的師父,因此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等這個單純善良的師父檢查完了我的傷,然後低頭撿了根枝頭,當劍使,還想再去插那個陰冷絕然的師父一“劍”的時候。站在那裏驚呆了!

“小佛,他是怕我,所以逃跑了麽?”

單純善良的師父問我,一臉的天真無邪。

我吞了口水,這才感覺到胸口火辣辣地疼,快要疼死了一樣。我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單純善良的師父嚇壞了,揍著我的臉:“小佛,你難受麽?你流了好多血。小佛,我好害怕你離開我,你不要離開我,我不要你死,嗚嗚嗚。”說著,他竟然抱著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聲音越哭越大,跟熊孩子挨了家長的揍一樣。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乖,師父不哭,小佛不會離開師父的。”

“真的麽?”他抬起頭,眼淚朦朧。

“嗯。”

“一輩子都不離開?”

“一輩子、二輩子、三輩子…;…;都不離開。”

“太好了。”師父揍著我的臉,親吻我的額頭,“我最喜歡小佛了。”

我休息了一會兒,感覺胸口的疼好多了,不知道是我身體恢複能力變強了。還是那一劍“師父”根本沒有動真格?

心魔被師父自己除去了,是否代表師父已經沒了心魔?

都說人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就是他自己,這句話在師父麵前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站了起來,走幾步,除了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其他沒什麽不舒服。

師父扶著我。彎著膝蓋,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小佛,我們現在去哪裏呀?”我本身就頭昏,他這樣一靠,我更是站不穩了,可是又不忍心把他拂開,於是就這麽歪歪扭扭地走路。

走了一段,兩旁仍然是高大的梧桐樹,我們站在路上,一眼看不到盡頭。

陽光從頭頂灑下,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師父的心魔散了,真的是太好了。可是在前麵等待著我們的,又會是什麽呢?我長長吐了口氣。

師父鬆開我,走到我麵前:“小佛,我們到底去哪裏嘛?走了這麽久了,我走不動了。”

聽他這麽說,我不由想笑。

從前的師父哪跟我撒過嬌啊,都是我作著,師父看著、疼著、寵著,現在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不由產生了好好“疼愛”他一番的想法。

我伸出手想去摸師父的頭發,無奈師父太高,我夠不著。想踮起腳尖,一下扯動了胸口的傷口,疼得我眼冒金星。師父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他半蹲成跟我一樣高,把頭微偏過來,與我的目光平視。

我成功摸到了師父的頭發,從口袋裏拿出皮筋,把他散開的頭發理順,然後用單根的皮筋簡單綁好。

師父伸手拿著自己的辮子當繩兒甩:“小佛,我真的走不動了。”

我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怎麽突然這麽嬌弱了呢?”

師父頭一偏,哼道:“我殺了心魔,我是大功臣,當然累啦!”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嘴巴上親了一口,完了還摸摸嘴唇,雙眼半眯,“我不僅累了,我還餓了呢。”

“你…;…;累、累累了,那、那、那我背你好不好?”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話都說不清了。

師父調皮地笑了笑,搖頭:“我才不要小佛背,小佛這麽矮,我的腳會拖在地上的。”

“噗…;…;哈哈哈哈…;…;”

描述得太有畫麵感了。我忍不住狂笑,又扯動傷口,疼得不行,結果一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了好長時間才好。我剛好。師父一手橫在我脖子上,一手擱在我大腿部位,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小佛真是笨啊,這麽大的人了,說句話還噴口水。”

師父邊向前走,邊嘮叨。

我擔心他身體吃不消,掙紮著想下地自己走,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一些,順便還瞪了我一眼。我沒辦法,隻好由著他。

走了不遠的路,師父說了這輩子加起來還要多的話。

“小佛,這樹林美則美矣。就是太壓抑了些。”

“小佛,這路究竟有無盡頭?”

“小佛,我很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可是我肚子真的好餓。”

“小佛,我們在這裏搭間茅屋,你挑水來你澆園。你做飯來照顧我,好不好呐?”

“小佛,你不說話?那我換來照顧你好啦…;…;小佛?小佛?”

我感覺師父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遙遠,眼皮很沉,很累,很想睡覺。我窩在師父懷裏,打起了嗜睡。

師父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臉:“小佛真是個小丫頭,這麽危險的地方還睡得著。”

我很想大聲告訴他,人家是血流多了,身子發虛,沒有力氣了,所以才顯得特別疲憊,特別困。可是,我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不能開口回答他的話。

雖然真的很困,可是我強迫自己不能睡,盡量留點力氣來感知周圍的環境。

師父現在散了心魔,說話的方式突然變了這麽多,感覺像小孩子一樣,那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師父的智靈被人強行取了出來。

這個想法突然顯現在了我的腦海裏,我不由渾身一緊,頓時覺得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