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殯葬的禁忌

妞妞紅著眼站在我家大門口,見我來了,默默無聲地看著我,一言不發。我腦海中立刻產生了一幅畫麵:妞妞放了學,高高興興回家,準備與我聊學校裏發生的新鮮事,沒想到一到家,就看到爸爸躺在客廳裏,死了。

我走到妞妞身邊,摟了摟她,輕輕道:“妞妞。”

修靈和尚也學我的樣子,抱了抱妞妞。要是換作平常,有男的敢這麽抱妞妞,妞妞一定拿刀追他一裏地。可是現在,妞妞雙目無神,就那麽直勾勾地站著,無論我們怎麽調戲她,或是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我們。

外婆上前檢查了一下妞妞的眼睛,再看了看她的手,說妞妞受刺激過度,把魂給傷著了,要用符水養三天。

這個符水是由外婆寫的招魂符,符文上用黑筆填上妞妞的生辰八字,以及一句話:求神招魄保平安。之後,再把符燒掉,將灰燼放進一碗清水中,給妞妞喝下去。喝完之後,到亥時的時候,由一個人從屋外走進,邊走邊喊妞妞的全名說“劉妞妞回來睡覺”,如果妞妞自己能回答,就自己答“我回來了”,如果妞妞不能答話,就由另一個人代勞。

如此這般三天,妞妞就可以恢複神智了。

如果沒有按照這個做法,那麽妞妞丟魂的事就可大可小了。魂魄走得近,或許可以自行回來,魂魄走得遠,妞妞就有可能精神不正常。已上傳

在我們洪湖市,有個很出名的地方,叫石碼頭。平常好友之前互相開玩笑,都會說,你是石碼頭出來的麽?或者說,石碼頭的門開了,你從裏麵跑出來啦?我要說的是,石碼頭是一個精神病院,專門招收腦子有問題的人。

妞妞因為受了巨大的刺激,而魂受傷,變得呆呆傻傻,跟腦子不正常的人非常相似,如果沒有外婆在,她很有可能會被辨定成精神病,而被關押起來。

我曾一度在想,石碼頭精神病院,包括全國其他精神病院,裏麵的人,真的全部都是腦子有問題的麽?會不會也有魂受了傷,而變得異於常人的人呢?如果有,能不能以符水或別的方法將魂養全,從而治好他們呢?那些信奉科學的醫生們,會同意我們這樣做麽?

想歸想,眼前要做的,就是先處理妞妞的事。

修靈和尚主動請纓去照看妞妞爸,我則和外婆把妞妞拉進了我的房裏,外婆準備好符文水後,給妞妞喝了,之後我給妞妞準備了洗澡水,讓她進去泡一泡,放鬆一下。身、心、靈結合,人才能健康與幸福。我們就把妞妞放進了水裏,妞妞嗯了一聲,聲音很小,卻也是有所反應了,不再跟個木頭人似的。

符水每三個小時要喝一次,外婆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於是我讓她先去睡,我來守著妞妞。

妞妞泡在木桶裏,眼睛睜得大大的,過幾秒眨一下。

我看著看著,不禁哭了起來。

媽媽被爸爸奸捉在床而活活打死,三天後爸爸又掉進塘裏淹死了,幾天之內父母雙亡,妞妞到底能不能撐過這一關,真的很難說。如果換作是外婆離世,我大半條命都沒了,說不定會有輕生的念頭。

妞妞,你清醒了之後可怎麽辦呀?

“爸爸媽媽,我冷……”

妞妞低聲呢喃。我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握住了妞妞的手。

“妞妞,別怕,我在呢!”

妞妞一直泡在水裏麵,隻要一出來,就喊冷,無論加多少衣服都不夠,我隻好時不時加點熱水進去,讓她泡得舒服些。

天蒙蒙亮,外婆推門進來。

“小佛,妞妞怎麽樣了?”

我打了個哈欠:“好些了,半夜還同我說了幾句話。”

“你去休息一下,我來看著她。”

“嗯,好。”

把妞妞交給外婆,我走到洗手間用冷水衝了衝臉,清醒了些後,一路小跑到學校,給妞妞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學校裏的老師都是附近的人,知道妞妞家出了事,輕易就批了假。我回來後,徑直去了妞妞家裏。妞妞爸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上蓋著黑布,修靈和尚盤腿坐在一邊,雙眼輕閉。

我沒有打擾,輕手輕腳退了出來,到朱老師家去,向他討教了一些葬禮的習俗與禁忌。

妞妞這個樣子肯定不能操持她爸的葬禮了,她爸也總不能就這樣躺屍在家裏啊。說也氣人,以劉大嬸為首的那幫子人,一個個都不願幫忙將妞妞爸好好安葬,說把妞妞爸的屍體抬回家就已經夠意思了,還要下葬?再求,就連我也不待見了,跟我們身上染有瘟疫似的,避而遠之。

跟朱老師問了些殯葬的學問,我忙活了一上午,找到了四個幫忙的人。

三個六十五歲,一個十七歲。

六十五歲的老人認為黃土已經埋到了脖子,也不再忌諱什麽了,就算跟傳言說得妞妞家中了詛咒,他們也不在乎了。而另外一個十七歲的,是劉嬸的兒子劉東暉,他則是因為到了青春期,思想比較敏感,家裏人不讓他幹的事,他偏要去幹。

大家分工合作,聯係好了火葬廠與墓地。

那火葬廠一聽又是妞妞家,念了好一陣子阿彌陀佛。

與魂鬼打交道的人,最是講究這個,他們是這樣,我和外婆也是這樣,能不招惹的鬼事,就盡量不要去招惹。這事要不是發生在妞妞身上,我也是不會去管的,我就妞妞這麽一個朋友。

靈堂根本就不需要布置,全部用妞妞媽媽的,我們幾人抬了棺材回來,修靈和尚念經超度。

如此又過了一夜,妞妞爸被送去了火葬廠,之後就直接安放在了靈塔裏。火葬廠和靈塔都建在新堤,也省了不少事情。

我因為體質的關係,外婆沒讓我去參加妞妞爸的入塔儀式。

這個入塔儀式就是葬禮禁忌。

禁忌分為兩種,一種是人的禁忌:久病、體虛、靈異體質的人,不能參加葬禮;新婚沒有到一百天的新人,未滿三歲的小孩子,不能參加葬禮;坐月的產婦以及馬上要升學考試、升官的人,都不能參加葬禮。一種是物體的禁忌:如果在葬禮上弄壞了祭品,應該恢複原樣,並道歉,否則會衝煞,帶來黴運;告別遺體時,不能看屍體的眼睛;葬禮上帶的孝布不能弄破或弄丟,並且這個孝布的戴法也是很有講究的,千萬不能戴錯,要安長幼輩分來選擇孝布的顏。

修靈和尚送妞妞爸火化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估摸是回七寶寺去了。

我又照顧了妞妞一天,妞妞徹底清醒了,問她什麽問題也能準確地答上來,眼神也不再是呆呆傻傻。我既希望她能恢複正常,又怕她接受不了雙親的離世,而再出什麽事。

妞妞醒的時候,是半夜,她抓著我的手,非要從木桶裏爬出來,我沒有辦法,隻好由著她。她一件衣服也沒有穿,就這樣光溜溜地走回了自己家。

好在是夜裏,沒什麽人。

她不讓我跟著,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拿了件自己的外套放在她家門口,就轉身回家了。實在很困,好像幾個月沒睡覺了一樣,倒頭就睡著了。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我起床梳洗,外婆已經把午餐做好了,沒見妞妞過來,想來還在睡覺,我也就沒去打攪她,吃了午餐去朱先生那裏上課。上完課是下午五點半,於是去找妞妞,敲了半天門,沒見人答應。

外婆過來跟我講,妞妞昨天中午收拾了被子行李搬到學校宿舍住去了,她還托外婆帶我話,叫我不要擔心,說她已經沒事了。我放心不下,給妞妞打了電話,聽到電話裏她聲音跟從前沒什麽兩樣,稍微寬了心。

禮拜五,妞妞從學校回來了,蹦蹦跳跳,還帶了許多小零食給我。跟我說話的時候,語調歡快,想來是沒什麽事了。

妞妞性格大大咧咧,什麽事比我要看得開。

我還處於她父母去世的悲痛中,她就已經走了出來,還反過來安慰我。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白老板一點音訊也沒有。我禮拜一到禮拜五去朱老師家裏學習功課,禮拜五晚上等妞妞回家,跟妞妞躺在同一張**,一起上網,逛貼。

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貼,鬼故事,裏麵有一個貼子,叫:“一個叫石三生的詭秘男子纏上了我,他夜夜……”妞妞最先搜到這個貼子,她還以為是誰在鬼故事裏求救便秘的問題呢,於是好奇點進去看了,一看才知道是一個接近生活的靈異小說。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明明是詭秘嘛,她給看成了便秘。出於好笑,多看了幾眼這個帖子,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從此天天晚上追看。看到最後,被這個故事嚇得不輕,也感動了好久,於是我思索著,也寫寫自己的故事。

我學著用word,學會用五筆,敲擊鍵盤,一字一句記錄我和白老板的初遇,以及我們經曆過的詭異事件。

紙胎鬼、屍油、棺材、桃木釘、冷火、姑獲鳥、水猴子……

不知不覺,寫了幾萬字,於是又學著發表到了網上,希望白老板能夠看到,能夠記起在湖北某一個小村落裏,有一個叫白姻禾的姑娘在等著他。

妞妞笑我自作多情,我湊了她一頓。

三個月過去了,四個月過去了,五個月過去了……春去秋來冬又至,一年複一年,整整過去了三年又三月,白老板仍然沒有來。我天天上網,去貼、去豆瓣、去天涯蓮蓬鬼話,去看我發的貼子,有人點讚,有人聊天交友,有人向往我的生活,有人質疑我的經曆,就是沒有白老板的蹤跡。

當初明明是他同我提出,要常聯係的,現在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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