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同生共死

?“……師父。”

我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師父,我不走,我的命是你給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把一切思想和感覺都拋棄了,隻想著跑。快點跑……跟著師父跑。可是他現在居然讓我一個人先走,開什麽玩笑。

師父用袖子擦去唇邊的血跡,勉強直起身,站在我麵前,靜靜地笑了。

眉頭緊皺,神色卻溫柔無比。

他說:“那好,同生共死吧。”

我把身和心都交給他:“嗯,同生共死。”

接下來,又是一段無止境的快跑……

這是人生中最長最長的一次長跑。我以前很懶,稍微一運動,就累半天,要死要活的。可是現在,我卻跟著師父。跑了好幾個小時沒有停歇。

實在太累了,我彎腰幹嘔起來,後來還咳了一口血。

實在跑不動了的時候,師父將我背了起來,慢慢地走。總之,是不能停的。

血腥味散滿整個空間。

我伸手去摸師父的臉,一片黏膩。

師父……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終雙眼一閉,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一眼望到修靈的圓臉。

“小禾苗,你終於醒啦。”

我把他的臉撥開去,看到一室的雪白。雪白的床單。雪白的窗簾,雪白的衣物。這裏是醫院,這個病房隻有我一個病人。我怎麽會躺在醫院裏呢?

“我師父呢?”

我開口。

聲音沙啞,完全不像是我自己的聲音。

修靈笑逐顏開,把我扶起,半坐著,靠在**。他倒了一杯清水遞到我嘴邊,讓我喝,我小小喝了一口,他這才把杯子拿開,正經道:“小禾苗,白族長消失了。”

“什麽!我……咳咳……咳咳咳……”

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已經睡了整整三個月了!小心身子。”修靈急了,伸手拍我的背:“你別慌,白族長他沒死,真的沒死。隻是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緊緊抓住修靈的衣角:“師父沒死,他人呢?”

“不知道啊。我們四處找了,沒找到他。我是在佘山腳下發現你的,你昏迷了。”

“你都沒事,師父怎麽可能消失了呢?”

“我怎麽知道啊?我出了陰關口,老半天都不見你們出來。後來我靠著石階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你就躺在我腳邊,渾身是血。我還想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我抱頭,小聲抽泣:“師父……師父……”

“好了好了,你別難過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去找白族長好不好?”

“師父……”

“別哭啊,你一哭,我心裏難過。”修靈把我輕輕抱著,不停地安慰。

“我要師父……”

就這樣哭了一天,我頭疼得厲害,於是睡了一會兒,醒來,又隻看到修靈,眼淚不自覺又流了出來。

“師父,你在哪裏啊?”

修靈把一份資料遞到我麵前,我撇過腦袋,不想看,他非要我看,我掃了一眼,忙搶了過來。資料上是記載著喉嚨洞

原來,在湖北三峽附近,還真有一個名叫喉嚨洞的溶洞,這個喉嚨洞還有一個更加令人膽寒的名字,叫山鬼洞。那些兩側有翅膀頭有兩角的怪魚,是橫公魚。開發這個溶洞的開發商,曾經在這個洞裏捕獲了大量的橫公魚。開發商把魚吃了,後來都相繼死去,有人傳言說開發商變成了橫公魚。再後來,就沒有人再打這個溶洞的主意了。

直到03年,這個溶洞才再一次被開發,整修。

溶洞裏的橫公魚再沒有人見過,都認為隻是開發商利用神話傳說而賺錢的噱頭罷了。

資料上,還有一張整座山脈的圖片。

洞穴的模樣,加上外麵山體的走勢,就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橫公。隻是這隻巨大的橫公已經與諸多山脈連成了一體,整個身子早已不能動彈,唯一有知覺的部位大概就是喉嚨的部位了。

我把資料還給修靈:“喉嚨洞……它不是陰關口的結界麽?”

修靈道:“其實陽世與陰司緊緊相連,卻又彼此分離,它們之間有通道,也能融合在一起。所以我們看到的陰關口,有些景象是古代的,也有一些跟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太明白,以後就曉得了。”

“我們的長生菊呢?”

“陰花麽?”修靈走到櫃子旁,打開櫃門,取了一個背包出來。

我忙下地,把背包奪了過來。

這是師父的背包!

輕輕拉開拉鏈,那朵血紅的長生菊靜靜地躺在那裏。底下墊著香燭、紙錢、八卦鏡,還有幾枚銅錢。

師父取到陰花之後,需要用這些東西來鎮住其陰氣,現在東西都在,背包也在,可是師父卻不見了。他到底去了哪裏?他受的傷好了麽?

“打針了!”

這時,一道熟悉的女音響了起來。

我抬頭一起,夏蟬穿著雪白的護士服,手裏拿著針筒等醫用器具,走了進來。見到我,咧嘴一笑。

“放心,我會很輕、很輕的。”

我把背包摟在懷裏,後退:“我不要打針!我要師父。”

“白族長?”夏蟬冷哼一聲,“都是你這個小丫頭害的,不然以他的道行,怎麽可能出不了小小的陰關口!”

“我……”

修靈把夏蟬拉開:“蟬姐,別難為她了,她還小。”

“她小……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我……”

我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連累了師父,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修靈把我扶起來:“乖啊,別哭了。”

夏蟬把托盤摔得啪啪響,針管上藥,對準我:“別嚎了!打針吃藥,好了之後一起去找他!”

我心裏難過:“嗚嗚嗚……對不起。”

“再哭把你屁股戳個大窟窿!”

夏蟬把我摁在**,脫了我的褲子,狠狠來了一針。

“嗚嗚,師父……”我小聲喊著。

夏蟬一愣:“修靈,她是不是傻了,這樣還不喊疼,喊師父……”

修靈輕斥:“你輕點兒,別公報私仇啊!”

打完針,我仰麵躺在**,渾身沒有力氣,意識越來越模糊。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修靈頂著黑眼圈,笑眯眯地靠近我:“小禾苗,你醒啦。”

我撇過頭去,不想說話。

修靈不停地嘮叨,講冷笑話,講段子,講時事新聞,講夏衣終於想通了,找住持還俗。修衣的俗家名叫金世遺,他回老家,娶了個姑娘。

夏蟬一天給我打兩針,下手沒那麽狠了,臉上也不再那麽憤恨。

我身上沒什麽大毛病,就是老提不起精神。修靈說因為師父受了傷,沒有保護好我,讓陰氣進入了我的身體裏,所以我才會這麽虛弱。於是,用這個理由,修靈和夏蟬硬生生將我強行困在醫院小半年。

出院這天,恰好是國床節。

路上的車輛上全插著五星紅旗,家家店鋪生意興隆,普天同慶,

我生龍活虎地,師父卻不知下落。

打開簪花店木門,冷冷清清。我吸了吸?子,抬腳走進店裏,進暗屋,把長生菊取出來,放到魔鬼夕顏的旁邊。

長生菊落地生根,生機勃勃。

它的花語是萬壽。師父,我希望你的壽命能像長生菊一樣。

師父,小佛好想你。

從暗屋出來,我坐到收銀台後方,發了會兒呆,然後取了一支細長的雞翅木和一把刻刀,坐到師父往常坐過的位置,學著師父的樣子,細細雕琢。

“哎喲……”

記不清是第幾回劃破手指。

我把手指放進嘴裏吸吮,沒有血流出了,再繼續刻。

“小禾苗。”

修靈從店外走進,一把奪去我的刻刀,“你這是幹什麽,你身體剛好,別再弄這麽傷害自己的事了。”

“師父不在,這家店總得要人打理啊。”

修靈不由分說,把我拉到店外,指著太陽道:“你看……陽光明媚,年華大好,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消極呢?”

我懶得看:“把刻刀還我。”

“小禾苗,你不是一直想去上學麽?”

“現在不想了。”

“妞妞考上華東政法大學啦。”

“……”我怔了怔,掏出手機,給妞妞打了個電話。妞妞在電話那端高興地問我現在在哪裏,她都已經開學一個月了,為什麽我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我一直忘了通知她,我換了新號碼。

原本是想等九月份,妞妞來上海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不曾想我卻在醫院躺了那麽久,生生錯過了與她的相約。

我跟妞妞約了傍晚五點,在鬆江大學城見麵。

掛了電話,心情好了不少。

修靈捏了捏我的臉:“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去?”

我打了個抖兒:“你一和尚,不太好吧。”

“和尚怎麽了?你歧視和尚?”

“不是,就是覺得怪怪的。”

“說好了,我去開車,馬上回來。我們一起去。”

說著,他轉身就走,我攔都攔不住。

我回了簪花店,把師父的背包打開,那裏麵還有牡丹花靈阿今的魂魄,今天晚上去開陰關口,把陰關口裏的陰花取出來吧。不知道那是一朵什麽呢?

師父,每回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都會來救我。

陰關口裏危險重重,你會出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