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0

深夜,杜君浩被手機鈴聲吵醒,昏暗中,隻響了兩身就中斷的手機屏保還沒暗下去,光線應著床頭櫃上的台燈,杜君浩愣了一陣才去拿手機,是組外阜打來的陌生號碼,隨手把手機扔回原位,他第一次感謝那些打騷擾電話的騙子。

情人節前夕的那個荒誕怪夢就像一個引子,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又夢到路希三次,夢境越來越離譜,醒了之後他都不敢接著睡,擔心夢會延續。

杜君浩煩躁的坐了起來,摸到煙和打火機的那一瞬僵住了。

天殺的!他居然有反應了!

“砰”的一聲,金屬打火機重重的砸在了木質地板上,昏暗中的堅硬木料被砸出一個淺坑。

天色漸明,地板上的淺坑和摔壞的打火機都暴露了出來,就像那個難以啟齒的夢留下的罪證。

杜君浩麵色陰鬱,眼睛因為沒有睡好泛著幾條不明顯的血絲,孩子在他對麵的位子上吃早飯,像隻乖巧溫順的貓。

“路希。”

“嗯?”孩子抬眸看他,其實已經偷看他幾次了,孩子細心敏感,不可能沒發現他最近經常早出晚歸,也不可能沒發現沒有起床氣的他縷縷在早上沒有好臉色。

“爸有事,今天不送你去學校了。”

“好。”孩子看了看下表,大概是時間不多了,快速的解決掉碗裏的粥就回房換衣服去了。

杜君浩推了碗筷,也回了房間,拿著手機糾結了一陣才撥出去,這通電話,確切的說應該是這個已經成型但被否定如今又被重提的念頭成就了他新一年的第一件蠢事,非常蠢,簡直蠢不可及。

“不是這樣的,弗洛伊德指出,夢是願望的滿足,而非偶然形成的聯想,即通常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果在某一段時間時常做同一個夢或者同類型的夢,說明您在潛意識裏極度向往……”醫生的話音因為杜君浩忽然起身的動作一頓,他看著麵如寒霜的病人,心猛跳了兩下,有點嚇到了,醫生定了定神,從容道,“杜先生,我無意浪費您的時間,外麵還有三個人在等,客觀來說大家的時間同樣寶貴,所以,如果您不能對您的心理醫生知無不言,那很抱歉……”醫生看了下時間,“我們浪費了彼此寶貴的二十三分鍾。”

“這是買你最後一句話的。”原本就很煩躁,被醫生‘幫’過之後更煩躁的杜君浩從錢夾裏拿出六張紙鈔扔在桌子上,“唯一一句人話。”

醫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很有涵養的微笑:“祝您早日康複。”

杜君浩摔門而去。

笑容崩裂,醫生把錢狠狠的摔在地上一通狠踩:MLGBD!從進門就開始玩深沉,問你十句話你回兩個字,讓你丫說說夢見什麽了跟特麽要你命似的,要特麽不是看在你是朋友介紹的份上,老子早讓人把你丫叉出去了!MLGBD!困擾死你,祝你這輩子都特麽噩夢纏身!(#‵′)凸

寶貴的三分鍾過後,醫生撿起錢,撣撣上麵的灰塵,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捋捋散落額前的頭發,轉身回到位子前,摁下內線:“Ada,請鍾太太進來吧。”

所有的心理醫生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這話不是騙人的,至少他們會在人前展示出天使的一麵。

春寒料峭的時節,偏巧又下起了蒙蒙細雨,空氣中盡是讓人煩躁的味道,杜君浩摔上車門,把那股子濕冷的潮氣關在了外麵,拿出口袋裏的煙才發現沒有打火機,抽個煙都不能如願,於是心裏更煩了。

他一定是和弗洛伊德犯衝,什麽戀父情結論,什麽夢的解析,全在刻意針對他。

該死的!他鬼迷心竅了才跑來聽心理醫生鬼話連篇,上趕著給自己添堵!

杜君浩煩躁的捶了一下方向盤,正向車位裏移動的小甲殼蟲倏地的一窒,女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發現自己沒有撞到東西,也沒有幹擾到別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鳴笛的越野車。

杜君浩視線一轉,看到了點煙器,暗罵自己蠢貨,拔下點煙器把煙點著了,尼古丁進入肺部,再傳進血液,焦躁的情緒才勉強壓下去一點,可也僅僅壓下去一點,他還是很煩躁,腦子很亂。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一直都是嚴以律己的人,即使離開部隊,開了酒吧,他的生活習慣也沒有改變多少,他的生活,他的愛好,包括他的性向,全都是正常的,就算他的生活圈子裏有同誌,他也不歧視同誌,但這不代表他會受其影響變成同誌,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同性戀者和異性戀者,那他也不可能對路希有想法,那是他兒子,那他媽是他兒子!

煙不知不覺的燃到了盡頭,杜君浩打開煙灰缸的蓋子,把煙蒂用力攆在裏麵,尼古丁沒用,也許連嗎啡都沒用,他現在需要那股因為心煩意亂產生的邪火發泄出去。

拳擊館,非常適於發泄的場所,杜君浩痛痛快快的流了兩個小時的汗,衝完澡,離開更衣室,門外的張川扔給他一支煙,道:“你什麽情況?虐哭我倆陪練,還打壞一個沙袋,你踢館來了?”

雖然館裏是有一部分設備該換了,可這小子不來的話還是可以再撐些天的。

“怎麽現在才來?”杜君浩點起煙,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幕,雨勢還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路希下午有一堂課,估計再有半小時就會打電話給他,讓他忙自己的事,不用去接他下課了。

“你大侄子又闖禍了。”張川苦笑,“老師訓不動他,總得找個人訓不是?”

杜君浩看了看表:“晚上有事嗎?沒事一起吃飯。”

“也沒什麽事兒。”張川道,“去哪兒吃?”

“鳳苑吧。”

“你不嫌浪費工夫了?”張川覺著新鮮,鳳苑是開在近郊的溫泉會館,環境好,飯菜的味道也好,可穿城越巷的,開車過去至少倆小時,還得說不堵車,往常請杜君浩去他都不去,說為了一頓飯搭上半天時間不值得。

杜君浩道:“住一晚,明天回來。”

張川想了想,說:“行,我和你嫂子說一聲兒,你去接路希吧。”

杜君浩道:“不帶他。”

他現在不想對麵路希,說不定離小孩遠點他能睡個踏實覺,昨晚他才睡了三個小時,醒了之後就睡不著了,也不敢睡了,他被自己嚇著了,第一次出Z1的任務,第一次近距離殺人的都沒讓他體會到驚嚇過度的滋味,歸隊之後所有第一次出任務的新成員接受隊裏安排的心理輔導,他還覺的領導小題大做,都是五大三粗的糙老爺們,神經粗的和電纜似的,哪有那麽敏感細膩?可他昨晚卻嚇著了,是真嚇著了,不然也不會蠢到去看心理醫生。

張川更覺新鮮了,雖然杜君浩從來不是多話的人,可同樣身為人父的他看的出他很疼路希,不說走到哪兒帶到哪兒那麽誇張,但讓他把兒子扔家裏,自己出去吃吃喝喝,夜不歸宿的可能性太低了,今天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