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7

路希沒有睡覺鎖門的習慣,因為花卷有半夜出去找吃的習慣,鎖了也會被它打開,而且家是讓他最為安心的地方,沒有上鎖的必要。

杜君浩一扭門把手,房門就開了,屋子裏很暗,路希睡的很實,杜君浩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光線走到床邊,在睡相安穩的孩子旁邊坐了下來,睡在裏側的花卷仰起狗頭看了他一眼就又趴了回去。

杜君浩看著昏暗中的孩子,特別懷念以前的時光,孩子對他的親昵,信任,感情上的依賴,以及看待他的目光,可惜全都變了模樣,不管他承認與否,他們的距離都在變遠,他不是不想補救,而是不知道怎麽補救,孩子已經表明離的遠一點,接觸少一點,對彼此都好,這讓他怎麽補救?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忍耐著難受靜觀其變,可忍耐終歸是有限度的,他還能忍耐多久呢?從被需要到被當成禁忌的落差讓他非常難受,他現在可以尊重孩子的決定,以為孩子著想的前提忍住這份難受,但如果再生出別的變故,比如說孩子把無所托的感情放到那個卷毛小子身上,他一定會把孩子抓回來,他會把他鎖起來,他真的會那麽做。

隔天,杜君浩推了一個不該推的飯局,張川急吼吼的追了出來,問他知不知道他們今天要請的人是誰,他當然知道,但他覺的有張川招待那位貴客就足夠了,他也是這麽和張川說的。

張川拽著他的一條胳膊說:“我要有工夫招待他們我會拉你過來?我還有別的事,敬圈兒酒就得走,你必須留下。”

杜君浩道:“我答應路希今天回家吃飯。”

張川氣的腦袋嗡嗡直響,明知道不該罵他滾,可惜一不小心沒忍住:“你被解雇了,以後都不用來了,你就圍著你祖宗轉吧,有他啥都有了!”

杜君浩點了下頭,越野車很快就開走了,張川言語盡失,抖動的手指著漸行漸遠的車和人,半天才吐出一句:“混賬!”

杜君浩敲門,居然沒人應,他隻能自己開鎖,家裏亮著燈,花卷沒在玄關趴著,廚房裏燉著雞湯和魚肉,但路希並不在裏麵,杜君浩正要去推路希的房門,路希的聲音就從門縫裏透了出來。

“真的不用了,陸邵也很照顧我,我照顧他是應該的。”路希嘴上客氣,其實很頭疼,陸邵的爸媽太客氣了,得知陸邵受傷之後一直是他在照料,執意要登門道謝,謝謝他,也謝謝把他教育的如此之好的家長,可他的家長既不喜歡陸邵,又不喜歡吵,就算陸家三口帶著滿滿的誠意和謝意也不可能受到歡迎,所以他死也不肯把地址告訴陸媽,而陸媽非要問出來不可,倆人這都打了一刻鍾太極了,目前不分伯仲。

陸媽說:“那不一樣,他比你大,哥哥照顧弟弟是應該應份的,他要是不照顧你,阿姨……”

陸邵實在聽不下去了,冒著被揪掉耳朵的風險把手機搶了過來,語速奇快的對路希說:“她人來瘋,不用理她,唔!我把他和我爸的電話號碼發給你,你把我們都拉黑名單,嘶~~我有事找你去外麵打電話,嗷!Ailsa,我警告你你再打我我可還手了!”

路希滿頭黑線的掛了電話,對他寸步不離的花卷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門前去了,見他掛了電話,朝他“唔~”了一聲。

“想出去就自己開門,等我幹什麽?”路希不明所以,把手放到門上的一瞬“真相”了,他笑著對花卷說,“你也太能撒嬌了吧?”

房門一開花卷就跑了出去,左右瞧瞧,低頭嗅嗅,停在了主臥門前,它想告訴路希,杜君浩回來了,可路希惦記著湯和魚,從臥室出來就直接奔廚房了。

昏暗的臥室裏,杜君浩靜坐在床邊,眼底有思索也有冷意,大概是疑心生暗鬼的原因,他明知道同性戀者沒有普遍到一碰一個準兒的程度,可還是覺的陸邵的威脅指數很高,他做夢都想把那小子從兒子的生活裏踢出去,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靠近自己兒子,可在陸邵的去留上,他該死的對兒子承諾過,他會尊重兒子的決定,他很想反悔,有那麽幾次話都到嘴邊上了,可對上兒子黑乎乎的眼睛,那些話又咽回去了,他不想讓兒子覺的他言而無信,也不想讓兒子覺的他專.製蠻橫不講理,說白了他隻是不想被兒子討厭,所以他隻能忍耐,但他忍的挺辛苦的,他由衷的希望那個卷毛小子別再挑釁他了。

黃金周過完了,杜君浩不那麽忙了,路希也要開學了,杜君浩不住的說服自己,依照時間來算卷毛小子的腿應該好的差不多了,說不定開學就滾蛋了,他何必要多此一舉惹兒子不舒服?才把“你同學什麽時候搬走?”這句話忍住。

世事難料,杜君浩沒想到黃金周之後的第一個周末,兒子竟然回家了,他本以為兒子不會回來,所以兒子短期之內再回家對於他來說就像個小驚喜,可他的好心情隻持續到晚飯之後就結束了,兒子交給他一個信封,信封裏裝著一摞錢,兒子還沒開口,他就湧上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挺準的。

信封裏的錢剛好是兩萬塊,是陸邵一年的房租,是陸媽臨走前強塞給路希的,真的是強塞,在被路希拒絕之後,她和陸爸上了去機場的出租車,然後把錢從車窗裏扔給了路希,然後一溜煙的跑沒影兒了,路希想把錢還給陸邵,陸邵不肯要,他道:“我媽什麽做派,你也見識到了,這錢我不能拿,拿了會挨罵,還會挨打。”

路希吭哧吭哧的說不出話來,為難寫在眼裏,雖然不甚明顯,可還是被陸邵看出來了,於是陸邵又說:“你要不方便收留哥哥,哥就搬回宿舍住,這錢你收著,你照顧哥那麽久,他們應該有所表示,沒有拿錢侮辱你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你要實在不想收就捐了吧。”

路希躊躇半晌,最後把錢收下了,他原本想等池洋來找他的時候交給池洋,池洋來是來了,可錢並沒帶走,原來杜君浩把房租打給池洋了,池洋貴人多忘事,直至見到這兩萬塊才想起這事兒來,所以這錢轉了一大圈之後到了杜君浩手上。

麵對那疊礙眼堵心燙手的人民幣,杜君浩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如果把錢交給他的是別人的兒子,他可以憤怒,可以表現憤怒,可以讓對方拿著錢落荒而逃,可把錢交給他的是自己的兒子,打打不得,罵罵不得,晾著他讓他自我反省也不行,他要是有那個自覺性就不會把錢拿回來了。

杜君浩凜著臉坐在沙發裏,糾結,惱怒,暴虐,在身體裏橫衝直撞,他覺的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被撞散了。

“路希,你覺的爸應該怎麽處理這筆錢?”杜君浩做了將近十分鍾的心理調整,才勉強的吐出一個平順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