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風聲很大, 烏雲壓頂,劍拔弩張,什麽事都不順。上頭的人不斷施壓,許多陳年舊案都翻了出來, 蔣原平想找人擺平卻發現力不從心。
秘書來找他, 告訴他那個姓曹的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去了警局, 提起多年前的一樁人命案子。目前警方已經掌握了證據,確認那樁案子是蔣原平幫著壓下去的。
蔣原平敏感地嗅到大勢已去,也知道再掙紮也是無用,天羅地網下他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可實在不甘心,在風雨到來前, 他有件事必須要辦。
他擺手讓秘書附耳過來,說:“有個人你去幫我帶到一個地方。”
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到了,尹若心挑好禮物, 去之前打了個電話, 說她再有二十分鍾就能趕到。
天上下著雨, 路上行人寥寥。她提著禮物從商店裏出來,這個天氣不好打車, 路上的空車全都不停,打車軟件在排長隊。
她往前走了走, 想去一個容易打到車的地方。開始入秋, 氣溫轉冷,路上落了些銀杏葉。
離十字路口遠了些,她撐著傘往路上看。一輛車停在她身邊,她往後退了退, 那輛車上卻突然走下來一個陌生人,手腳麻利地捂住她的嘴把她強行塞進了後備箱, 扭住她的雙手拿繩索綁住,又把她兩隻腳綁在一起,往她嘴上貼了個黑色膠布。
後備箱砰地一聲被關上,尹若心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那人坐上車,在大雨裏往前開。
人行道上的傘被風吹得往前滾。
老爺子等了很久,一直不見尹若心過來。倒是陸承佑那小子先來了,來了以後第一件事是找尹若心。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收集證據,很久都沒跟尹若心見麵,今天借著老爺子的生辰好不容易能來見她,她卻不在。
老爺子覺得奇怪,看著落地窗外越來越大的雨,稀奇地說:“阿惹怎麽還沒來,她平常可是從來不遲到的。”
陸承佑覺得不對勁,拿出手機想給尹若心打個電話,臨撥出前手指頓住,轉而打開一個隱藏軟件。
界麵上顯示了尹若心所在的位置,她並沒有在往這邊趕,反倒是在迅速朝著離京的方向走,很快就要到外省。
陸承佑心下猛地一沉,拿上外麵那輛勞斯萊斯庫裏南的鑰匙,坐上車踩下油門往前狂奔。
路上他給警局打了個電話,對方很快接通,他直接說:“我要報警。”
尹若心嚐試著踢踹後備箱門,乞求路上能有交警發現這輛車的不對勁過來檢查。
可是一直沒有。
出京一路順暢,車子繼續往南,大概兩三個小時後在一處後山停下。秘書從車上下來,打開後備箱把尹若心從裏麵提出來,往地上一扔。
這邊也在下雨,雨勢很大,地上滿是泥濘。尹若心兩隻手被繩子磨得生疼,雨水不停往她臉上砸,她抬起頭,在潑天大雨裏看到了蔣原平。
蔣原平這幾年迅速衰老,頭發變得全白,臉上皺紋橫生。他是個家庭觀念很強的人,獨生子的離世給他造成了太大打擊,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報仇一路癲狂下去。
尹若心驚恐地往後退,嘴巴被膠布貼住,說不出話。
秘書把她嘴上的膠布撕開。
尹若心罵:“蔣原平,你瘋了嗎!”
“我本來是不想這麽瘋的,”蔣原平站在雨裏,撐著傘,看著她說:“可你去問問陸承佑他做了什麽?那小子出獄以後低調得不行,我還以為他真是認命了,想就這麽混一輩子呢。誰知道他是在憋著勁跟我作對,想把我置於死地!是我小看他了,沒能在監獄裏把他毒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你跟你兒子一樣,”尹若心說:“就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你還有臉提我兒子。”蔣原平眼裏湧起一陣刻骨的仇恨:“不是你,我兒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他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航天設計師,所有見到他的人沒有不尊敬他的!是你害死了他,你讓他連二十歲都沒有活過!”
蔣原平越說越瘋魔,臉上滿是縱橫的恨意:“尹若心,那天到底是什麽情況隻有你最清楚。我兒子是怎麽死的,是陸承佑還是你殺了他,你必須給我想起來。”
“你以為我不想想起來嗎,如果我沒有忘記那天的事,我能清楚地知道是我殺了人,我就一定不會讓陸承佑坐牢。”
“想不起來也要想!我不能讓我兒子就這麽白白死了,你跟陸承佑必須有一個人給他償命!”
蔣原平丟了手裏的傘,傾盆大雨朝他砸下來。
他走近尹若心,躬身看著她:“聽說舊事重演能幫失憶者更快地恢複記憶。”他朝著尹若心的肚子猛地踢踹了一下:“我兒子那天是不是就是這麽打你的?是不是!”
尹若心疼得身體蜷縮起來,蔣原平還在朝她的肚子、胸口踢踹,每踢一下就問:“想起來了嗎?有沒有想起來?我兒子到底是誰殺的!”
尹若心幾根肋骨都要被踢斷,蔣原平把她從地上揪起來,赤紅著雙目說:“對了,那天你腦袋也受了傷,是我兒子打的。”
他揪住她的頭發,把她的頭往地上砸:“想起來沒有!到底是不是你害了我兒子!”
土地被水浸過,可頭砸在上麵還是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尹若心眼前變暗,幾乎快支撐不住暈過去。
蔣原平打得累了,從地上站起來。背過身走了幾步,接過秘書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柄美工刀,說:“那天就是這麽一把刀刺進了我兒子的脖子。有個說法,兩個人要是通過同一種方式死的,到了地底下就能做夫妻。我兒子這麽喜歡你,我不能不滿足他這個願望。”
他把刀子摁開:“尹若心,你應該慶幸你多活了這麽多年。”
他朝她靠近,剛走出一步,一陣刺耳的汽車轟鳴聲砸進耳朵裏。
蔣原平扭頭看,一輛車已經到了他麵前不足十步,那架勢分明就是奔著要把他撞死的目的。
秘書拉著蔣原平倉皇往另一邊逃躥,狼狽不堪地避開了那輛車。車子停下,陸承佑從車上下來,奔到尹若心身邊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解開她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尹若心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陸承佑就在她麵前。他的表情好可怕,又有些可憐,一雙眼睛紅得讓人心疼。她不想讓他這麽難過,咽下喉嚨裏湧上來的一口血,說:“陸承佑,我沒事。”
陸承佑擦幹淨她臉上的泥土,扭過頭,赤紅的一雙眼睛看向明顯慌亂起來的蔣原平。
蔣原平手裏還握著那把刀,他知道今天是他最後的機會了,錯過了就再也沒有。
他握著刀不顧一切地朝陸承佑衝過來。
陸承佑起身朝他走,快到他麵前時抬腳照著他心口猛地踹了一腳。蔣原平朝後跌,手裏的刀握不住丟了出去。
秘書見陸承佑完全就是一副處於失控邊緣的樣子,嚇得躲在一邊,不敢上去幫忙。
陸承佑撿起那把刀,狠揪住蔣原平的衣領,壓抑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老子今天弄死你信嗎!”
他已經把那把刀舉了起來,情緒有些不受控製。尹若心衝著他喊:“陸承佑,不可以!”
他恢複了些理智,拿刀的手沒再落。
警笛聲混在雨聲裏不停在響,十幾個警察從車上下來,從陸承佑手裏拿過刀,把蔣原平和秘書拷住押上車。
救護車趕過來,陸承佑把尹若心抱上去。她的頭一陣陣發暈,看不太清人影,隻知道陸承佑在她身邊。
陸承佑握著她的手,極度的恐懼讓他什麽話都說不出口,身體甚至在微微發抖。
她回握住他的手,氣若遊絲地說:“陸承佑,我真的沒事,就是頭有點兒疼,我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別怕。”
她說完,合上雙眼暈了過去。
尹若心睡了很長一覺,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冬天,天氣又幹又冷,路兩旁的樹光禿禿的。她聽完一場中醫討論會,一個人回了龍溪莊園。
那天很奇怪,莊園裏的人都莫名消失了,像是一座空城。
她給陸承佑發完消息,拿房卡刷開門。
莫名感覺屋裏很不對勁,背後一陣陣地冒冷汗,有種熟悉的被人跟蹤的感覺。
她想先趕緊離開這裏,手剛摸到門把,打算擰開的時候背後走過來一個人,突然把她抱住了。
她尖叫了聲推開那人往外躲,看清了屋裏多出來的人是蔣順。
曾經試圖在水裏下毒害陸承佑的蔣順!
她第一反應是逃,還沒抓到門把就被蔣順一把推開。即使蔣順身材消瘦,人也不是很高大,可男女生之間天然的力量懸殊讓她完全不是對手,被推得摔在地上。
蔣順朝她逼近,她從地上爬起來,大喊:“你別過來!”
蔣順還真的停了步子。他仍舊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跟以前沒什麽區別,但確實有哪些地方徹底地變了。
也或許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你跑到我房間裏是想幹什麽,你不怕我報警嗎?”尹若心死死捏著手機,如抓著一把救命稻草,乞求陸承佑現在已經到了莊園,很快就會過來救她。
背部碰到陽台門,她想起來這邊陽台是半開放式的,或許可以逃出去。
她不動聲色地摸到陽台鎖,打開,嚐試著推門:“你忘了你爸是什麽身份嗎,你想害死他嗎?”
“今天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蔣順極其冷靜地說:“這個計劃我做很久了,每一個流程都是我精心設計的,不會有任何人找到破綻。不管你告到什麽地方,你也知道我爸他是幹什麽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敢跟他作對。”
“我不信你們家可以一手遮天!”
尹若心推開陽台門要跑,被蔣順一把拉回去。她拿手機要報警,剛按下數字1,蔣順啪地一聲把手機打落。
“不是我不讓你打,你信不信,就算你打出去了,隻要聽到我的名字,就沒人敢管這件事。”蔣順又看看半開的陽台門,並不去管,隻說:“你逃不出去了,這裏的人全都被我打發走了,整個莊園隻剩了我們兩個人。”
尹若心真切體會到權利到了壞人手裏是件多麽可怕的事。她怕得發抖,哆嗦著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尹若心,我很喜歡你。”蔣順說:“很長時間我都在納悶,陸承佑喜歡你什麽?後來我就明白了,他不僅僅是因為你漂亮才喜歡你,而是因為你與眾不同才喜歡你。你跟別人實在太不一樣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讓我覺得惡心,可你不一樣,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樣,你身上永遠有一股讓人著迷的氣質。可是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他陸承佑的呢?我不服,陸承佑擁有的,我也一定要有,我不信我搶不過他。”
他撲上來抓住尹若心的肩膀,那張醜惡的嘴臉猙獰著要親她。尹若心拚命掙紮喊叫,人被蔣順撲到地上。
蔣順早就沒有了理智,撕扯著她身上的衣裳。可她掙紮得太厲害,他一時竟然無法製住她。
尹若心踢他打他,屈膝對著他胯/下狠狠地頂了一下,蔣順疼得臉上冒起了青筋。
他被激怒,發狠地在尹若心臉上打了幾巴掌,又抱著她的頭對著地上砸了下。尹若心後腦劇痛,眼前一陣陣冒金星。蔣順還覺得不解氣,站起來對著她肚子發狠地踹:“你給我老實點兒!我告訴你,今天你不可能跑得掉,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毀了你,我會去告訴陸承佑你是我的人了,會一五一十地跟他講我是怎麽上你的,到時候你看看他會不會瘋掉!”
蔣順衝著尹若心又踢一腳,痛快瘋癲地笑:“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我可一定得拍下來。對,我一定得拍下來!我就不信這一輩子我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不管是前程還是女人,我全都要從他手裏搶過來!”
他打夠了,壓下來又要撕扯尹若心的衣裳,可那衣裳怎麽扯都扯不掉,他罵了一句,又想去解她的牛仔褲。
手剛摸到她的腰,一柄利刃噗地紮進他側頸。他全身力氣被抽去,瞳孔放大。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艱難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朝尹若心看了眼,整個人噗通栽倒下去,頭在地板上反彈了兩下歸於寂靜。雙眼直勾勾睜著,看著他觸手可及又咫尺天涯的尹若心,死不瞑目。
有血順著利刃流到了尹若心的手心,染紅了她的袖子。她臉上也有血,眼前無比模糊,使力把蔣順推到了一邊。
她想爬起來,想去夠地上的手機打電話報警。不對,她得先給陸承佑打個電話,讓他不要過來。他是那麽幹淨的少年,有著最光明燦爛的未來,要是被這件事牽累了可怎麽辦啊。
而手指就快要碰到地上的手機時,她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陸承佑把車開到莊園,大門外落著鎖,掛了個“今日暫停營業”的牌子。
他給尹若心打電話,那邊的人一直不接。
莊園四周死一般的靜,靜得很不對勁。剛下午四點不到,烏雲一層層滾過來,天暗得像是黑夜。
他在外麵轉了轉,找到一處方便攀越的地方爬上圍牆,翻跳下去。
莊園裏看不到任何人影,工作人員都不在。
他到了501號房前,敲門沒人應,打電話能聽到裏麵有響鈴聲。他直覺出了事,對著門踹了幾下,那門很堅固,踹不開,他隻好跑下樓,借著外牆的空調外機和排水管道往上爬,翻上501號房的陽台。
陽台門半開著,他衝進去,一眼看見脖子上插了把刀,已經死透了的蔣順,以及暈倒在地上的尹若心。
他幾乎快要站不穩,跑過去把尹若心抱起來,在確認她還有氣息後,猛地鬆了口氣。
他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仔細看了看當時的情況,差不多猜到是怎麽回事。
他想,他得趕緊想個辦法,讓尹若心從這場事故中脫身。蔣順死不足惜,真要打起官司來尹若心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不受法律製裁。可蔣順的父親是蔣原平,以這個人的心性和手段,是絕對不會讓尹若心以正當防衛來脫罪的。
所以他必須要想想辦法。
他把現場打掃了一遍,在美工刀上留下他的指紋,用手握刀柄的方式沿著蔣順頸下傷口割了一條更深的口子,讓噴濺出來的血灑了他半張臉。他又在自己臉上、胳膊上割出幾條小小的傷口,造成跟蔣順搏鬥過的假象。
隻是這樣還不行,他從尹若心行李箱裏找出跟她身上相似的襯衫和針織開衫,把她沾了血的上衣換掉。換好後在她領口撕扯了幾下,扯掉了最上麵一顆扣子。
最後一步,他把她手上的血一點一點地擦幹淨。
女孩的這雙手柔軟卻有力量,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一點兒血都不能沾。
那天,陸承佑決定了,什麽前途,什麽人生,他全都不要了,他隻要尹若心平安。
他隻要尹若心能過好這一輩子。
他會替她把一切全都抗下來,給她換一個平坦無虞的未來。
尹若心從這場長夢中醒來,臉上很涼,一摸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她側過頭,陸承佑在她身邊躺著,一隻手臂橫過來抱著她,正合眼睡著。
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裏陸承佑一直都在,生怕她會消失一樣地守著她。
她長久地看著他,回憶起那天,她的意識始終混沌,無法清醒過來。但並不是全無知覺的,她能感覺到有個人在捉著她的手,幫她把上麵的血擦得幹幹淨淨,一絲痕跡都不剩。
擦完後,他溫柔地在她唇上吻了下,無限寵溺地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怎麽能有這麽傻的人,為了她,連未來都可以不要。
她伸出手,輕輕地觸摸陸承佑的臉。陸承佑睡得不熟,頓時醒了過來。
他的眼睛很紅,裏麵滿是血絲。這幾天她躺在病**昏迷不醒,他的神經一直繃得很緊,在看到她安然無恙後才終於鬆口氣。
“阿惹,身上有沒有哪裏疼?”他問。
尹若心說不出話,隻是一直哭。
陸承佑以為她是受傷太重,頓時慌了:“你先別哭,我去叫醫生。”
他說著就要起來,尹若心拉住他,頭埋進他懷裏,摟著他不肯鬆手。
陸承佑察覺到不對勁:“阿惹,你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事,我就是做了個夢。”
“做噩夢了?”陸承佑溫柔地撫摸她的頭發:“別怕,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
尹若心哭得更厲害。
她終於知道。
她的陸承佑,早就愛她愛得無可救藥。
張嵐聽說女兒又一次被綁架,從雨鎮趕過來看她。
尹若心穿著病號服,因為無聊想下床走走。陸承佑正站她身邊幫她綁頭發,綁好後又幫她穿襪子。
張嵐在門口站了會兒,尹若心抬頭看見,叫了聲:“媽。”
“欸。”張嵐剛開口就哽住,忍了忍淚說:“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了,其實不怎麽嚴重,就是被踢了幾下,沒事的。”
“你從小身體就弱,那些人是怎麽下得去手的。”張嵐心疼女兒,背過身偷偷地擦眼淚。
陸承佑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不關你的事,要不是你及時趕過去,阿惹可能就沒命了。”
“以後不會再有那種事出現。”陸承佑其實也很後怕,不敢想象那天如果他去得晚了幾分鍾,後果會怎麽樣。
“對了,我從老家帶了些特產。”張嵐從包裏拿出很多零食,都是尹若心小時候愛吃的。
“媽,這些都是小孩吃的零嘴,我都多大了,您怎麽還給我買這個?”
“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了,那你還讓人給你綁頭發,穿襪子?”
尹若心噎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陸承佑摸摸她的頭發,對張嵐說:“沒事的阿姨,阿惹在我這永遠都是小孩。”
張嵐知道前段時間這兩個人鬧分手的事,看他們如今這樣子,笑了笑問:“不跟我家阿惹分手了?”
“沒想跟她分過。”
“我猜也是。”張嵐看向尹若心:“聽見了吧,他就沒想跟你分手,是怕蔣原平會報複你才不得不跟你保持距離的。以後不傷心了吧?”
尹若心早就知道陸承佑會不願意跟她在一起,是因為蔣原平的原因。
他總是不管發生什麽都一個人扛著,為她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她扯了扯陸承佑的衣角,仰著頭,小孩子一樣純淨的眼睛看著他,問:“我們以後是真的和好了,對吧?”
她又傻又可愛,人比聲音更甜。陸承佑心裏驀地一軟,很想捧著她的臉親下去。
未來丈母娘在這,他忍住了,隻捏捏尹若心的臉,寵溺地說:“早和好了,傻瓜。”
尹若心立刻從床邊跳起來,不管不顧地撲進了他懷裏,摟著他腰不撒手。陸承佑看一眼旁邊有些尷尬的張嵐,把尹若心回摟住,低頭在她耳邊提醒:“你媽在這。”
尹若心小小的腦袋扭過來,不害臊地說:“媽,你先出去吧。”
張嵐:“……”
女兒真是大了,要離開家有自己的生活了。張嵐無奈又欣慰地歎口氣,說:“行,媽走,不打擾你們了。”
等門從外麵合上,尹若心還想探頭看看媽媽有沒有從窗戶那邊偷看,陸承佑已經把她的下巴抬起來,低下頭開始親她。
蔣原平被正式提起公訴。
這些年他做的壞事夠他死好幾次了,包括跟萬建集團勾結,謀取利益,害死人命,以及在蔣順的案子裏威脅行賄,故意毀滅蔣順犯罪的證據,害陸承佑無辜入獄七年,在獄中買通人手下毒,一條條一件件全都證據清晰,蔣原平回天乏術,隻有等死的份兒。
尹若心出院後聽說了這個好消息。
蔣原平一倒,再也沒有人會害她的陸承佑了。
她在經過深思熟慮後去了警局,說明了七年前蔣順案的真相。
案子重新進行了開庭審理,判定尹若心當天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而當時情況特殊,陸承佑撒謊情有可原,再加上曾被錯誤地判了七年有期徒刑,故相關責任方除了要向他公開賠禮道歉以外,還需付給他精神損害以及侵犯人身自由賠償金。
判決結果出來的那天,尹若心才真正感覺到壓在頭頂七年之久的厚重烏雲散開了。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說她的陸承佑做過壞事了。
從法院出來,外麵天氣正好,太陽暖洋洋地掛著。
陸承佑問她:“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是蔣原平綁架我的那天,”她說:“或許是因為他把我的頭往地上磕了下,我的大腦受到刺激,就想起來了。”
即使她身上的傷已經好了,陸承佑還是無比心疼。他心有餘悸地把她往懷裏攏了攏,啞聲說:“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你怎麽能這麽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蔣原平害死了。”她嗓子裏越來越澀:“陸承佑,你當初那麽做值嗎?我算得了什麽,就是個很普通的人而已,可你不一樣,你背負著很多人的期待,怎麽能為了我做那種傻事?”
她沒忍住,眼睛又紅了起來。
陸承佑低了點兒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告訴她:“阿惹,那天你什麽事情都沒有做錯,你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知道嗎?正當防衛的判決結果已經出來了,沒有人說你做錯了,對不對?”
尹若心沒有再哭,對著他點點頭。
“還有,”他說:“你一點兒都不普通,對我來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想不到還有什麽能比你更珍貴。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就是不能不要你。”
所以那天他必須要那麽做,所有這一切他都可以抗,唯獨不能忍受看尹若心吃苦。
他把女孩眼角的淚痕擦掉,把她摟進懷裏,溫柔地說:“沒事了,以後什麽事都沒有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會一輩子保護你。”
尹若心卻在想。
她隻希望上天能夠保佑陸承佑。
往後每一天,再也不要讓他受苦。
一旁有人清咳了聲,她看到來人,趕緊從陸承佑懷裏鑽出來,有些尷尬地摸摸頭發。
駱院士剛從法院裏追過來,就看見這倆小年輕迫不及待地在路邊膩味著。他能看得出陸承佑跟尹若心分手的這段時間過得有多煎熬,如今兩個人終於又能在一起,這小子肉眼可見地恢複了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終於等到真相大白的這一天了,”駱院士感慨地說:“承佑,老師就知道命運不會對你這麽不公平的。”
他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鄭重其事地交到陸承佑手裏:“其實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今天總算有機會拿給你了。航天局的聘用書,你現在就給我簽上字。”
陸承佑拿過來略看了眼,挑眉:“這麽著急,您這不會是挖了什麽坑等我跳呢吧?”
他又有了之前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模樣,這就證明過往的一切苦難在他這裏正式開始翻篇了,駱院士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你自己看看,我給你爭取了多少利益,”駱院士一頁頁地翻著合同,指著上麵的條款:“那幫老家夥都懷疑你是我在外頭的私生子!”
陸承佑笑了笑,接過簽字筆咬開筆帽,在合同上龍飛鳳舞地簽下了名字。
駱院士笑得滿臉褶子:“明天記得去報道啊。”
“不給我放幾天假?”
“放什麽假,一大堆事兒等著你呢。沒你參與,好幾個項目都滯後了。”駱院士收回其中一份合同,又轉過身對尹若心說:“阿惹,千萬要抓住這個男人,他是要幹大事的人,跟著他準錯不了。”
尹若心鄭重地點點頭,把陸承佑的胳膊一抱,說:“抓好啦,一定不鬆開。”
駱院士笑著調侃了兩句,轉身走了。
等他走遠,陸承佑屈指刮了刮尹若心的鼻子:“一個女孩子,矜持點兒。”
“矜持是什麽,我不懂,”她說:“我就知道要賴著你,不管你怎麽趕都趕不走。”
陸承佑歎口氣。這段時間怕她會被報複,不得不跟她保持距離,狠話也說了不少,害她受了委屈。
“從來都沒想真的趕你走。”他把她的手握住,帶了些薄繭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著:“我甚至想把你藏起來,把你帶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隻有我們兩個。”
“好啊,”她說:“不管你想去哪裏,我都跟著你。”
“行。”陸承佑明朗地笑,過了會兒,說:“跟我一起逃到月亮上去吧,阿惹。”
阿惹能看到他眼睛裏裝滿了她。
“嗯。”她也看著他,語氣堅定不移:“不管是哪裏,我都會跟你去的,陸承佑。”
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
都賴定你了,陸承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