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溫潤公子

拿了塊幹巾,抹拭她濕著的長發,柔聲問,“餓了吧?”

“你竟會做這些。”鳳淺確實餓了,聞到外頭傳來煮紅薯的香味,走出廚房。

“我沒進宮前,家裏窮得連狗都嫌棄,還有一個奶奶和一個妹妹要照顧,這些自然會做的。”

鳳淺有些意外,沒想到在府中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的雲公子,竟是這樣的出身。

而且他對自己的貧寒出生坦坦然,絲毫不介意。

鳳淺看著他被火光映紅的麵龐,之前的怒氣,一點點泄得沒了。

晚飯很簡單,一盆煮紅薯,一碟沒有油氣的清炒野菜。

陸老爹夫婦看著這寒酸的晚餐,有些難為情,“還沒到收葡萄的時候,家裏也沒別的東西可吃。”

“這樣挺好。”鳳淺接過雲末遞來的紅薯,對北皇有些不滿。

如果宮裏少收些葡萄,他們種的葡萄能自己多賣些,日子也不用過得這麽艱苦。

雖然隻是一碟野菜,雲末仍不自己先吃,挾了一筷子到鳳淺碗中,“現在正是這野菜抽芽的時候,味道還算不錯,你平時在府裏也吃不上這些,試試。”

野菜入口帶著酸澀,並不好吃,但這味道卻是鳳淺極熟悉的。

她那時和小郎一起,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靠著這種野菜為生。

自從她重生以後,雖然再不愁吃穿,但這野菜的味道,卻是她最懷念的味道。

雲末看著鳳淺毫無障礙地吃野菜,啃紅薯,嘴角化開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溫柔。

吃完晚飯,陸大娘領著鳳淺進了隔壁屋。

屋子很窄,也很簡陋,不過收拾得很幹淨。

據老太太說,她每天都會把這房間掃一掃,無論她兒子什麽時候回來,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鳳淺聽著有些傷感。

征兵的事,她管不了,但宮裏那些貴人吃葡萄的事,她得問一問。

她們吃掉的不是葡萄,而是這些可憐百姓的血肉。

坐到**,人放鬆下來,鑽心的痛從手腳處傳開。

鳳淺攤開手,手掌上起了十幾個水泡,哪怕是伸一伸手指都不行。

雲末在門口輕咳了一聲,推門進來。

鳳淺忙把手藏在身後,不讓他看見手上的水泡,“有事?”

雲末關上房門,向床邊走來。

“很晚了,還不休息?”鳳淺手痛腳痛,想早點躺下來,讓手腳舒服一點。

雲末睨了她一眼,在床邊坐下。

“我要睡了。”鳳淺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縮,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嗯。”雲末應了一聲,沒有出去的意思。

“你不出去?”

“陸老爹以為我們是夫妻。”

“你沒告訴他,我們不是?”

“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如果說了,反而不方便。”他們雖然不是夫妻,但他是她的侍郎,同床共枕的事,再平常不過。

“你不會是要睡這裏?”

雲末之前雖然搞過一點小曖昧,但他那樣做,都是有目的的。

拋開目的,她能肯定,他和玉玄他們一樣,絕對不想碰她。

今天又不是朔月,他根本不用跟她呆在一屋。

雲末睨了她一眼,連回答都省了,慢慢地向她靠近。

鳳淺嚇得往後急退,卻被身後床欄抵住,退無可退,“你要做什麽?”

“你說呢。”

“今天不是朔月。”

“那又如何?”

“不是朔月,我們不能親近。”

“是嗎?”

鳳淺怔了一下,明明是他說的,他們除了朔月,不可以亂來。

雲末把她圈在懷裏,伸手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

他溫熱的呼吸輕拂在鳳淺耳邊。

鳳淺沉下臉,他不想見她,就二十幾天不見她一麵。

見著了,興趣來了,想占她便宜,就占她便宜。

當她是什麽?

她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玩弄的。

用力把他推開。

床邊被他擋住,沒地方跑,轉身往床裏爬,試圖繞開他,跳下床。

腳踝一緊,被雲末抓住。

強大的力道,把她拖拽過去。

鳳淺抓住床欄,穩住身形,用力向他踹去。

雲末躲開飛來的一腿,身子一斜把她的腿牢牢按住。

鳳淺用力掙了幾下,都沒能把從他身體下掙脫出來,沉下臉,“雲末你敢動我,我……”

腳掌上傳來極輕的刺痛,鳳淺回頭,卻看見他一手握著她的腳,一手拿著一根銀針,銀針針尖正從她腳底的一個水泡上抽出,水泡裏的水順著針孔流出。

他用一塊幹淨的白巾壓上那個水泡,擠幹裏麵的水。

鳳淺頓時啞了。

“你怎麽?”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輕柔嗓音裏的戲謔絲毫不加掩飾。

“我揍你。”鳳淺臉上微微發熱。

“你能再恩將仇報些嗎?”他手上銀針又紮向另一個水泡。

“是啊,我心如蛇蠍,恩將仇報,所以你離我遠點……哎喲……你要紮死我嗎?”

雲末手上突然用力,鳳淺痛得把後麵的惡毒話全咽了回去。

“還有什麽,接著說。”

鳳淺痛得抽氣,瞪著他,現實地選擇了閉嘴。

要知道擠水泡這活,如果順著泡起的皮層,慢慢把裏麵的水液擠出,不會太痛,但如果揭開那層老皮,觸碰到裏麵的嫩肉,那痛了。

雲末剛才就故意碰了她皮下的嫩肉,讓她痛一次。

她不再故意說話刺他,他也不再故意弄痛她。

鳳淺暗鬆了口氣,“你真的很可惡。”

“謝謝郡主誇獎。”

雲末麻利地挑完鳳淺腳上的水泡,上了藥,又去拉她的手。

她的手上,不但有磨破的水泡,還紮了不少麻杆上的小刺。

一雙雪白粉嫩的小手紅痕斑斑,慘不忍睹。

雲末心疼地微蹙了眉。

鳳淺以前執行任務,時常受傷。

小傷,就自己隨便處理。

傷重的話,直接躺進醫院。

雖然同事也會去探望她,但那些都是同事之間的關心。

不會有誰心疼她。

鳳淺在雲末眼中,讀到了久遠到已經快忘記的‘心疼’二字。

她小的時候,摔傷了腿,或者割破了手指,小郎在為她處理傷口時的神情,和此時的雲末一模一樣。

小郎為她清理傷口時,也總是這樣微低著頭,眉頭也總是這樣皺著。

鳳淺怔怔看著,象有一汪暖水在心裏緩緩淌開,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

鳳淺伸了手去撫雲末蹙在一起的眉心,就象那時對小郎一樣的動作,小聲道:“我不太痛的。”

他挑著她手上細刺的手僵住,慢慢抬起頭來,對上她有些迷離的眼,心怦然一動。

風吹著她耳邊的碎發,拂過她的麵龐。

他伸手握住那縷碎發,輕輕繞到她的耳後,手指輕撫向她的微微蒼白的臉,指尖剛碰到她微冷的肌膚,卻停住,慢慢握成拳,垂了下來,收斂起心底的萌動。

他這一生,可以有欲,卻絕不能有情。

人一旦有情,就會變得心軟。

他不允許自己有心軟的時候。

這些年,他一直做的很好。

但最近,這個小女人,總不知不覺中觸碰到他心底早已經封印,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柔軟。

雲末深吸了口氣,重新看回鳳淺的手,仔細地挑幹淨她手上的細刺,處理了傷口,吹熄燈,合衣躺下,“睡吧。”

聲音溫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