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逆子……你可知那榮華長公主乃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這幾日來陛下龍顏大怒,若非是礙於季家的麵子,早就拿你是問了!你竟還不與你父親說實話!”季南山氣的胡子都快翹起來了,他本就因為蘇浮華為他的三個兒子賜婚的事情感到略有不快,他們此時正是殺敵弄槍的年紀,這麽早便解甲歸田,往後又將如何征戰沙場?
季駿豐輕輕的將袖袍一揮,毫無半點反應的轉過了身去,麵上依然是平淡如水的臉色,隻是心下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但他的臉上卻依然波瀾不驚,“無論父親詢問多少次,兒子的答案都是……沒有,至於信與否,便是父親的事了。”
說完,他絲毫不顧身後季南山勃然變色的臉,自顧自的走了出去,哪怕是這樣,他的手裏還依然緊捏著一本書冊。
“小月,你幫幫我,幫幫我吧!”蘇蓁此時心中悔的連自稱都不顧了,她現在隻想盡快找到季駿豐問清楚,擅自給他送信確實是她考慮不周,可皇帝居然因此禁了她的足,這讓她如何接受!
小月滿臉為難的看著麵前的蘇蓁,又看了看外頭把手森嚴的華陽宮門,有些不忍的說道,“殿下,奴婢也無能為力呀!這次是陛下親自下的令,門口把守的侍衛都是陛下的直係從屬,奴婢當真是想不出法子了!”
“不行!本宮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找到季駿豐,我要找他問個清楚!”蘇蓁急的在殿內轉來轉去,而門口的侍衛平素都是隻跟在蘇浮華身邊的影衛,行蹤神秘,平常宮人連見一麵都是奢望,更不用說被他們親自看管了。
小月一邊跟在身後險險的提著她的裙擺以免她摔一跤,一邊唉聲歎氣的,“殿下!您這又是何苦呢?外麵那些平民百姓平素最喜歡的就是那些皇家的流言蜚語,不論真與否,都得傳的跟確有其事似得,您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宮,到時候真的鬧得滿城風雨,陛下定會責罰您的!”
“現在可不就是滿城風雨了嗎!”蘇蓁咬了咬牙,看著門外的守衛,頓時心生一計,回過頭對著小月悄聲道,“我想到了!一會兒你……”
宮牆高聳而威嚴,一個宮女打扮的人低著頭,急匆匆的掠過麵前那些侍衛,朝著一旁作勢要跑,卻被門口守衛攔住,“幹什麽的!”
“侍衛大哥!奴婢是伺候長公主的,現在要如廁,您行個方便吧!”宮女一臉委屈的捂住肚子,好像真的快忍不住了。
那侍衛一下子也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放下了手,“快去快回。”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宮女得到允許,立刻腳底抹油,一溜煙兒的朝著下人的茅房處跑去了。
這個“宮女”,正是喬裝打扮之後的蘇蓁,此時的她與下月互換了衣服,門口的那些影衛沒有見過真正的蘇蓁,這也是她為什麽敢如此冒險的原因,更何況小月從小待在她身邊,對她的言行舉止也有一定的了解,真出了什麽問題,想必她也能拖延一段時間。
這次小月不能陪她,她隻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先用力爬上了茅房的一出凸起來的角,雖然這裏都會被宮人裏裏外外打掃的十分幹淨,但蘇蓁心裏到底也有些不適應,但眼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她咬了咬牙,借著這個力再攀上了茅房的頂部,那裏正好能夠到外牆的邊緣,蘇蓁借著牆磚微微凸起的部分緊緊的依附在上麵,接著用力猛地一下子翻出了牆外。
平常她都會踩著另一側的一處假山石慢慢爬下來,隻是這時的她實在太過心急,又怕被人發現,手忙腳亂中竟然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挺挺的從牆上摔了下來!
“啊——”她下意識的閉著眼睛大叫,耳邊盡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她有預感,她要是真的這麽掉了下去,不死也得殘!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她隻覺得身子猛然一輕,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而不是冰冷的大地,慌亂間她隻來得及嗅到那個人身上清冷的香氣,仿佛冬天湖麵結冰時的味道。
蘇蓁連忙睜開眼,卻突然撞上了一雙如同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睛,一張刀鋒般薄而鋒利的唇,白衣如雪,墨發束冠,整個人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男子。
可……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蘇蓁連忙掙紮著想要從他身上下來,那個男人猛地放開了手,她一下子以一種極不雅觀的姿勢倒在了地上,使得她“呀”的一聲叫了出來,接著連忙爬了起來朝著他怒目而視,“好大膽,你知道本……我是誰嗎!”
那個男人淡漠的眼從她的臉上不經意的劃過,卻沒有掀起一絲波瀾,這讓蘇蓁竟有那麽一絲落寞……她連忙強迫自己回過神,接著瞪著他。
“那不妨由你來告訴我,你是誰?”他冰冷的視線中有著懷疑的神色,看的蘇蓁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蘇蓁硬著頭皮道,“我可是當今榮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奉公主的命出宮的!”
“長公主要你找的人,可是我?”季駿豐的神情在她提到“榮華長公主”的時候總算起了一絲變化,轉過眸來定睛看著她。
蘇蓁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隨即冷笑,“怎麽可能!長公主要找的人可不是你能知道的,你又是誰,你算什麽!”
“你的來曆不明不白,光天化日之下竟需翻牆出宮,長公主的侍女又怎會像你這般,在弄清你的來曆之前,恕在下無禮了。”他仍是那般淡漠的語氣,從始至終沒有絲毫起伏,然而就在蘇蓁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居然一下子天旋地轉,接著就被他直接倒掛在了他的身上!
季駿豐與榮華長公主原本並無一絲交集,然而那“花好月圓”四字卻讓他留了心,莫非她要找的人……確實是三弟季駿宇?他原本想入宮拜見蘇蓁找她說清楚,沒想到走到一半就遇到了這個“女刺客”,他想,拜見長公主的事,怕是要暫緩一段時日了。
回過神來的蘇蓁頓時嚇得尖叫起來,她從小養尊處優,何時受過這等待遇!她連忙用力拍打著季駿豐的背,一邊叫道,“大膽!你是哪個官兒家的兒子!我一定要治你得罪!我警告你,你若是現在不立刻把我放下來,你一定會後悔的!你聽到沒有!你這個石頭!放我下來——”
季駿豐無論她在他的背上如何作妖,從始至終都沒有再跟她說過一句話,皇宮裏他唯一熟悉的地方隻有內侍監,若她真的是長公主的宮女,屆時再賠罪也不遲。
就這樣一路來到了內侍監,門口的小太監一見他就皺著眉嗬斥道,“你是哪兒來的野小子!內侍監重地,豈是你能隨便擅闖的?”
知道他從未見過他,季駿豐也不惱,仍是滿臉和氣的說道,“這位公公,在下乃是季將軍的兒子季駿豐,行一,這次來,是有要事要拜見崔總管。”
“哎呀……原來是季將軍的公子啊,失敬失敬!”那個小太監在獲悉了季駿豐的身份後頓時滿臉堆上了諂媚的笑,“不知季公子遠道而來有何要事啊?”
此時還趴在季駿豐背上的蘇蓁光顧著自個兒的處境,一下子竟沒聽見他們的談話,隻恨恨的想,待她回去一定要稟了父皇,把這幹見風使舵的太監全斬了!
季駿豐仍是客氣,接著將背上的蘇蓁往地上一扔,不顧她哀哀的叫了一聲,接著對著這個小太監拱手道,“在下有要事要見崔總管。”
“崔總管此時正在陛下身邊當差,走不開呀!不如您先將事兒告訴奴才,奴才代為轉達,您看如何?”小太監殷勤的要請他坐下,連看都沒有看地上的蘇蓁一眼。
季駿豐點了點頭,想著這也是個辦法,便說,“方才我走上宮道,發現牆上落下來一個人,正是這位姑娘,這位姑娘自稱自己是長公主身邊的丫頭,想請崔總管辨一辨究竟是真是假,我擔心是個女刺客,勞煩公公了。”
那個小太監連忙應了一聲,接著走到蘇蓁麵前,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整個人直接拉了起來,蘇蓁氣的咬牙切齒,直接對著那個小太監的臉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大膽!你叫什麽名字,本……我定要把你問斬!”
那個小太監嚇了一跳,還以為真是蘇蓁的丫頭,結果他定睛一看,隻覺得漂亮是漂亮,但從未見過,便一臉惱怒的要來抓她,“好你個女刺客竟敢打咱家!季公子,奴才記下了,一定嚴加審問,您若是要辦事那就快去吧,別誤了時辰!”
“麻煩了。”季駿豐說完便毫不猶豫的朝外走去,雖然那一瞬間的溫香軟玉讓他有些留戀,但他向來不是這等膚淺的人物,既然有危險,那就該趁早鏟除,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哎!你等等!你姓季,那你可認識季駿豐!”蘇蓁這下總算聽清了那個太監的話,他居然行季!
季駿豐腳步一頓,接著迎著日光往前走去,隻留下一句淡淡的,幾乎消散在空氣中的話,“不認識。”
蘇蓁還來不及失望,剛才的那個太監就張牙舞爪的跑過來抓她,“好你個小蹄子,你看咱家怎麽收拾你!給咱家過來!”
她連忙躲避,接著恨恨的開口,“你可認識崔瑋!”
“大膽!你是什麽人,竟敢直呼崔總管名諱!”小太監還在虛張聲勢,手指緊緊的抓住了蘇蓁的肩膀,就這點眼力價,也難怪他隻是個太監了。
蘇蓁吃痛,隨即借著這股痛勁兒冷冷一笑,“我是什麽人,你還沒資格知道,但你說的那個崔總管,見到我,也隻有跪著求饒的份兒!”
“你!”
那太監還想說什麽,結果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沉穩而尖銳的聲音,“何人在此喧嘩!”
“崔公公!”小太監立刻像見到了救星一般的跑了過去,“這個女賊!這個女賊竟敢對您出言不遜!她還打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