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謝檀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來。珠璣進來之後,笑著替她把洗臉水放好,這才取了一條毛巾來。
“小姐昨天被罰,還真是因禍得福啊,今兒個還能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來。以往這個時候,都已經去夫人房裏請安了呢。”
“我最喜歡去母親那了,又不是為了躲避去向母親請安,才領罰的,隻不過昨日抄寫那些女則女戒太晚了。不過還好,我抄了兩遍,今兒個再加一把勁,明天應該就能抄完了。”謝檀淡淡的笑了笑,昨天去萬國寺,她是去定了。
也是因為年初的法會,所以很多得道高僧才會聚集來自,這也是難得一見的盛事。
她身上出的問題,竟然讓她心中十分高興,但是萬物有因必有果,她能夠再回到她豆蔻年華之時,究竟是因為什麽,她心裏始終是想不出。
如果說是轉世投胎,還記得前世之事,又怎可能投生到同一個人家?
若說是黃粱一夢,為什麽今生發生的事情和前世的一樣?
謝檀微微的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便站起身來。
自個兒在房間裏,也不用整理得多麽容光煥發,隻是微微的將發髻挽起來,青絲平鋪在肩頭,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屋裏燒著炭火,她也隻是穿了一件繡有蘭花的青色襖子,便覺得不冷了。
珠釵端了食物進來,這才臉上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說道:“長安小姐被關在祠堂裏抄寫心經,已經一夜了,這回連飯都沒有吃,可是大夫人還沒有絲毫的消息,還不讓長安小姐起來呢。”
“她犯口舌之過,昨天又在宴會之上做出那樣丟臉的事情,真不象是個閨閣小姐。有這樣的懲罰,也算得上是出了一口惡氣了。”珠璣恨恨的說道。
謝檀隻是微微的笑了笑,並不在意。給她一個教訓,也算是好的,免得她以後再惹是生非,不知輕重,不知身份。
隨意吃了一些東西,謝檀還想著萬國寺的法會,便急急忙忙的走到書桌前,打算今日緊趕慢趕的,把剩下的東西抄寫個七七八八,明日也可輕鬆一些。
她的生活很有規律,總喜歡把知道的事情都做完。
兩個丫頭見他去了書房,便也端了些茶點,跟著進去。一個替她照看火盆,一個替她不斷的磨墨。
謝檀看著滿桌子的狼藉,想把昨天抄寫好的女則女戒放在一旁,好騰出來一個幹淨的桌子。
等收拾完之後,她這才疑惑的說道:“怎麽會少了一篇呢?”
“什麽少了?”珠璣問道。
“桌子上的東西你們兩個動過了嗎?”謝檀微微有些疑惑的說道。
其他的丫鬟都是在外麵伺候的,貼身的也隻有這兩個而已。
“小姐,你不是最不喜歡我們動你的書桌嗎?更何況,您也看到了桌子上那麽亂,我和珠釵還未來得及收拾呢。”珠璣微微的笑了笑。
“那就奇怪了,怎麽會少了一篇呢?夜裏窗子都是關著的,也不會被風吹走了呀?”謝檀心中十分奇怪,卻也始終不得其法。
昨日寫好之後,就已經十分困倦了,簡單的洗漱過後就上床歇息了,桌子上的東西就原樣擺放著,也未曾動過呀。
就算書房來了手腳不幹淨的奴才,怎麽會偷這一篇字呢?那東西又不值錢,她也不是什麽京城聞名的書法大家。
“是不是讓進來打掃地上的丫鬟當做廢紙團扔了?”珠璣問道。這些活計不是她們做的,也就沒有那麽精細了。
謝檀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一篇很長很長,她足足得花費小半個時辰才能寫上一篇,就這樣沒了,還真是讓人有些心疼呢,看來今天還得多費一些時間了,便打了一個哈欠說道:“算了算了,也沒丟什麽貴重的東西。”
“小姐設下的計,長安小姐還沒有回去。”珠璣問道:“會不會太遲了?”
“不怕晚。在昨天,我隱隱約約說出自己去了梅園,兩者一結合,謝長安自然是心中奇怪。”謝檀淡淡的笑了笑,這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好像是把別人的命運都掌在手中了一樣。
謝長安一定不會知道,她殺心四起,眼底裏已經容不下她了。
想起前世的種種細節,謝長安也曾經多次挑釁她,可是她隻當她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什麽都不懂,所以從未放在心上。
還是母親說的對,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隻是為了自己而活的,需要有一雙識人的慧眼,方能無往而不利。
到下午吃飯的時候,謝檀才伸了一個懶腰。書已經抄寫的七七八八的了,明天隻需要再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可以抄完,第三天溜之大吉了。
珠釵去準備晚飯了,回來的時候蹦蹦跳跳的,顯得十分高興,“聽說今兒個謝長安在祠堂裏暈過去了,那些平日裏心向著謝長安的奴仆,都說是活該呢。”
謝檀緩緩的笑了笑,也算得上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了。
“聽大夫人說了,這事兒還不算完,等長安小姐醒來之後,再去祠堂呢。”珠釵又憤憤的說道:“她那一張嘴呀,早就該治治了,夫人這一次還真是大快人心,就不信治不了她。”
“好了,都不要議論了。”謝檀無奈的笑了笑。
“是,小姐。”珠釵嬌俏的說道,說完,這才布置了滿桌子的菜肴,“是夫人特地吩咐的呢,說小姐您被禁足,受委屈了,可要好好的吃。”
“哪裏委屈,這兩天正好躲個清靜呢。”謝檀淡淡的笑了笑,給自己舀了一碗蝦肉濃粥,聞起來就很香,吃起來更是香滑入口。吃完晚飯之後,各種點心又擺了滿桌。
“明兒下午呀,那罰下的女則女戒就抄完了,晚上你們都好好收拾收拾,多帶點兒香火錢,後天去萬國寺。”謝檀微微的擦了擦嘴,轉頭吩咐道。
珠璣這才仿佛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當真要去那萬古寺,奴婢還以為小姐昨日隻是說著玩玩的。這出去之後,無謝府的馬車安排,該怎麽去那郊外的萬國寺?”
“去車馬行,租一輛不就是了?”謝檀擦了擦嘴,轉頭來說道:“這些事情就交給你們去辦了。若是讓母親知道的話,小心挨板子!”
珠璣撇了撇嘴,“都說小孩子性子野,怎麽小姐越長大性格越野呢?”
謝檀搖頭晃腦,思索了一番,這才半真半假的說道:“大概是因為我發現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妙不可言的東西。”
“有什麽東西這樣妙不可言?”珠璣有些不信。
“你以後就會知道了。”謝檀現在也不好說,對於她來說,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還能夠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第三日的時候,天氣倒好了不少,今日之間每隔幾個時辰都會飄上一點雪花。雖然雪下的不厚,但是足夠讓空氣變得越來越冷。今兒一早倒是出了太陽,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說是禁足,門外卻沒有一個丫鬟婆子看著,溜出去倒也容易的很,隻要換上丫鬟的衣服,早晨出去,下午的時候就能回來了。
謝檀這兩天觀察過了,譚夢瑤似乎是在氣頭上的緣故,這兩天倒都沒有來看過她。
女則女戒,都已經抄好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隻是不知道那丟失的一篇去了哪兒,害得她又重新抄了一遍,可花費了不少時間。
珠璣辦事牢靠,先出了謝府,找了一輛馬車,在謝府的後門處停著。謝檀這才悄沒聲地帶著珠釵,快速的上了馬車,拉下簾子,然後對車夫說道:“快走,快走,去郊外的萬國寺,今天就要走一個來回呢。”
車夫應了一聲,揚起鞭子,趕著馬車,得得地上了路。
等走的遠了些,謝檀這才挑開車簾,看著京城街道。
慕容國算得上是周邊各國最繁華的所在,尤其是在京城就可見一斑,四處充斥著叫賣的聲音。遠處樓台亭閣,籠罩著一層淡黃色金色的光芒。京城裏的色彩十分的豔麗波瀾,天空湛藍的,好像剛剛被水洗過一樣。
“好繁華啊,這與謝府還真是一個不同的所在呢。”珠釵也忍不住說道。
她跟隨小姐久了,也隻出來過幾次,買了東西便匆匆忙忙的回去,那日棠花街逛燈展已經是晚上了,白天的京城完全不同。
“是啊,聽說四國之內,數慕容國地大物博,地處中心,北有風雪漫漫,南有江南流水曲觴。京城裏,是四國商人最愛來的所在。”謝檀微微的笑了笑說道。
京城地處在慕容國正中央,算得上是心髒的位置,冬日裏雖也有白雪飄飄,可是這雪花終究沒有北國的漫天大雪美麗。
她還記得前世,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與夫君一起北上為國,去看一場浪漫的冬雪。
小女兒家浪漫的風花吟月,總是不被男人所理解,到最後,也沒能去看一場北國的風雪漫漫。
“小姐怎麽一下子變得懂得這麽多?”珠璣轉過頭來,微微有些不理解的問道。
“看的書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了。你們平常一個一個的都隻知道吃喝玩樂,書房裏堆了那麽多書,也不知看一眼。很多書都講了各地的風土人情,足不出戶也可以知道。隻不過我在想,一輩子都在閨閣之中也沒什麽意思。”謝檀笑了笑,神情中略微帶著幾分向往。
雖然她的重生,最大的意義就是為了報前世的仇恨,為了護的家人一世周全,可是,報完仇,人生還有大半的時間,總得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這輩子,她反正是不打算嫁人了,誰知道,禍福難料,就待在謝府,當一個老姑娘算了。
珠璣笑了笑,反問道:“難道小姐不想待在閨閣之中,等著出閣嗎?”
謝檀淡淡的搖了搖頭,有些不置可否。
珠璣識趣的不再相認,心裏卻早已打定主意,無論謝檀想要做什麽,她都會一輩子相依相隨。
萬國寺的路程倒也不遠,隻是有一段連綿的山路,馬車比較顛簸,隻是一路下來,車外美景不斷。
雖然是在冬天,山中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個度,隻是山坡上有很多殘雪,這裏樹冠遮蔽,雪落在地上也是不易融化。
“山中人少,空氣就是比平常的地方清新。”謝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是呢,空氣中好像還有點兒什麽特別的味道。”珠璣回道。
謝檀也閉著眼睛,微微的嗅了嗅,這才睜開,輕笑著說道:“是雪的味道。”
聽一個人說著,又在馬車上笑鬧,打成一團。
這一段山路倒也不遠,未曾在深山之中,萬國寺在郊外泉山的半山腰,出了京城,馬車在行駛半個時辰也差不多到了。
隻是這一路之上,打車實在是顛波,幾位坐慣了京城繁華街道的平坦大路,都有些不習慣。
也不知道這種煎熬持續了多久,車夫才挑開車簾,轉過頭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幾位姑娘,地方已經到了。”
謝檀輕應了一聲,“記得在寺廟外等待。”
那車夫點了點頭,將馬車趕到一處地方,看著幾個姑娘下了車,朝著萬國寺裏去了,車夫這才有跳上馬車,靠在車廂壁上,閉眸休息了起來。
“今兒還真是人多呢。”珠釵忍不住感慨道,來來往往,進香的香客絡繹不絕,漢白玉的石階上,集滿了各式各樣的人。
“大師法會,怎會不人多?”謝檀微微的笑了笑,跟隨著香客擠進去。
一處佛殿之中,幾個白發須眉的老和尚正在講解佛法。那仙風道骨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像是得道高僧。
今日天下高僧雲集,謝檀也實在不知該找誰解自己心中疑惑,隻是對著大殿之上的佛祖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準備求個簽衣,問問禍福。
裝有簽子的竹筒在手中不停的搖晃,朱戩一圈一圈晃動,終有一根落於地麵,中上簽。
珠釵眼疾手快的撿起來,微微有些不高興的嘟囔著嘴說道:“怎麽才是中上簽啊?”
就在此時,一位頭發已經完全花白的老和尚走上前來,接過那支簽子。
萬般命運定,退步天地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