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搖搖欲墜，她顫抖著紅唇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來。
蘇蓁沉沉一歎不由地搖了搖頭，還是讓她知道了。
“碧水……”大夫人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溫碧水用力地搖晃著腦袋，“你、殺了娘親……”
真的是她！是她殺了娘親，是她讓自己身中百毒，是她讓父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大夫人垂下眼眸，跌坐在椅子上，瞳孔縮小如針尖，淒淒一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是，是我殺了你娘親。如果不是她先害死我的孩子，我也不會對她動手更不會對你動手！”
“我以為能毒死你，卻沒有想到你的命如此硬，生生活到了現在。”
溫碧水靠在門上，隻覺的身子一軟，渾身無力。蘇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
“那我爹呢？”
“他明知道是你娘害死了我的孩子卻無動於衷，我怎麽能不恨？在你娘親生下你之後我就知道事情一定會敗露，所以我將毒全部移到了溫宇身上，隻要母蠱不死你也就不會死。但你的身子卻會一天比一天弱，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這其中的緣由，我花了整整二十年在你身上，給你服用不同的藥物在你身上留下毒素掩人耳目。”
“我將你視為生母，你卻在我身上中下蠱毒。”溫碧水慘白的臉上劃過一絲嘲諷，臉色一緊，一口鮮血噴射而出，緊接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碧水！”溫宇老爺子大吼一聲，好在她靠著蘇蓁倒也是倒在了蘇蓁的身上。
“扶她進去。”季駿豐快語說話間伸手接過溫碧水將她帶進屋子裏，從腰間掏出銀針紮在她的人中上。
搭上她的脈搏，季駿豐鬆了口氣道：“還好沒什麽大礙，急火攻心，讓她先睡一覺吧。”這個時候溫碧水可不能再亂服用藥物了，哪怕是尋常的藥物也不行。
想要為她解除掉身上的毒素，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嚴格控製她的藥物。
聽見季駿豐說沒事，老爺子才算是鬆了口氣。拄著手杖站起身來，蘇蓁連忙扶過他，目光轉了轉歎了口氣道：“夫妻本是同林，俗話說的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你們這樣繼續傷害下去受傷的會是更多無相關的人，你的孩子無辜碧水就不無辜嗎？”
“大夫人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真心疼愛碧水的，不然你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保她的性命。一般蠱毒都是有存活時間的，每一種蠱毒的更換時間都不同。蠱毒一旦死了，那麽蠱毒的寄體也存活不下來。”
“傳說苗疆有一種禁術可以令體內的蠱毒永遠不死，若種蠱之人是女子便要用自己體內的陰氣來滋養蠱毒。”
猛地一下，大夫人抬起腦袋，詫異的看向蘇蓁。
“你嘴裏說著恨他，可你卻舍不得他死，你活在痛苦之中的原因也是因為你對他的愛。”
“你恨沒錯，但你也愛。”
被蘇蓁當麵戳穿大夫人的臉色有些尷尬，蘇蓁走到她麵前接著道：“說的直白一些，你每日與老爺子一同歇息也就是為了保住他體內的蠱毒。”
“你自幼體內養蠱，以蠱滋蠱，表麵上看起來溫老爺子的身體差，其實那不過是因為體虛而已，隻需要好好保養就能有所好轉，但你……”蘇蓁說的時候朝著季駿豐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領悟，迅速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兩指扣在她的手腕上。
“命不久矣。”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來。
溫老爺子麵色一慘，“什麽意思？”
“當年她為了報複你在你身上中下了蠱，但她愛你卻舍不得讓你死，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替你續命。”
“不過是徒勞罷了。”歎息一聲，季駿豐道：“她體內的蠱毒壽命越來越少，等到她體內蠱毒死掉的時候，你的命也沒了。”
溫宇老爺子頓時僵在原地，今日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完全超出了他的負荷。一個比一個令他吃驚。
他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體內有蠱毒一事，但他一直以來都認為的是她在借助自己續命，卻沒有想到她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續命。
溫宇老爺子隻知道她恨自己，卻沒有想過她的愛多過他的恨。
事情發展到現在早已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蘇蓁和季駿豐都以為是誰故意給溫碧水下的毒，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曲折。
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單單為溫碧水解毒那麽簡單了。大夫人體內的母蠱已經到了最後的時間，而她卻將子蠱從芷柔的身上移到了溫宇老爺子的身上。
早在娘胎裏麵就已經染上了子毒的溫碧水，身體裏卻有無數種毒素，要解除她的毒就要找到毒源，而這個毒源就是溫宇老爺子。將溫宇老爺子的蠱毒移除來，溫宇老爺子就會死。
說白了，若是要解毒，不是溫宇老爺子死就是大夫人死。
這樣的結果是蘇蓁和季駿豐都沒有想過的。但凡大夫人再狠一點，做的再過分一些他們都毫不留情的會選擇大夫人，可是偏偏造成這樣結果的人是她，救人的也是她。
沉沉歎了口氣，蘇蓁搖晃著腦袋。要她去做這個選擇她做不了，也不可能讓溫碧水來做這個選擇。
大抵是看出了兩人在想什麽，溫宇老爺歎息了一聲，揉了揉眉心道：“一切的錯都在我身上，如果不是因為我水兒也不會成現在這樣。我不過是一把老骨頭了，這條命留著也沒什麽用了。”
“若是能救水兒，我這條命交出來也無妨。”
“不！”他的話音剛落，大夫人就尖叫了起來，雙眸泛著狠光，“你的命是我的！我不會同意你這麽輕易死去。”
“想要救碧水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所有的子毒都是由我體內的母蠱養殖而成，隻要將我體內的母蠱放出來再進入到碧水身體裏麵，她體內的蠱毒就會被吞滅掉。”
“至於其他的毒，我想你們也會有辦法解決的。”
“你這樣有什麽用？你體內的蠱毒移除來救了碧水，你拿什麽再去滋養……”季駿豐的話還沒說完，蘇蓁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抿了抿唇，“既然大夫人心意已決，那麽明日午時我們再來找您。”
“至於碧水這邊暫時就別讓她醒來了，我想夫人也會有辦法的。”蘇蓁說著朝著二老微微點頭，拽著季駿豐就走了出去。
“你這是做什麽？”季駿豐不明白為何蘇蓁要打斷他的話，這樣的結果根本就不是最好的結果，分明就是讓兩個人都去死！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等到大夫人體內的蠱毒消失殆盡的時候她和溫宇老爺子都會死掉。駿豐，你還沒明白嗎，生不能同時，死願在一起。”
“這是她所求，在生時她不能完全的擁有他，可是死的時候她隻求同進一樽木棺。”蘇蓁說著聲音漸漸低下來，鼻尖一酸，頓時紅了眼眶。
造化弄人，人心蠱惑，孰是孰非？
這世間萬物都能被支配，都能控製，卻獨獨感情一事不能任由抉擇。愛上誰不過都是一念之間，傷了誰卻都又不願。
“你別難過。”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我明白了。”
因為恨大夫人傷害了溫宇老爺子，糾糾纏纏磕磕盼盼二十多年，她的愛大於恨。她不願放下自己的執念，也不願讓他就這樣死去。在生的時候，她要傾盡全力去恨他，去折磨他，等到他們都死了她隻想做他身邊的唯一。
隻是苦了溫碧水。或許明日醒來，她就會失去雙親，失去一個家。
蘇蓁的難過不僅僅是為了大夫人更多的是為了溫碧水。
“其實溫老爺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沒有反駁。”
愛恨糾纏，溫老爺子這麽多年以來，也是深愛著她的。
換個方式想一想其實這件事對溫碧水來說也是好事，至少她不再被瞞在鼓裏，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她也找到了真心愛自己的那個人，會有一個疼愛她的人照顧她保護她，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希望玉卿能一如既往的對她好下去。”蘇蓁歎了口氣，眼中充滿了擔憂。
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季駿豐輕笑了一聲，“你呀就是瞎操心，人家的事你顧得過來麽？咱們隻要幫到一定程度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溫碧水之後的路還很長，好在她也不是愚鈍之人在那深宮之中隻要她願意也能有一席之地。
光事府宅之第都已經有這麽傷人的故事，更何況是嬪妃佳麗三千的後宮？南玉卿若是不能給她全部的愛，不能將她保護好，那麽對她來說隻能是傷害。
“希望碧水醒來之後別怪我們自作主張。”
溫碧水會不會怪他們自作主張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溫碧水段時間內一定接受不了這個事情。
失去雙親，自己一直一來視為生母的大夫人卻是罪魁禍首。這樣的事情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那麽快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