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老爺看了一眼謝檀的眼睛,這才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唉,這事兒原本不用跟你忌諱的。”

謝檀笑笑,“謝家處在這個位置,很多事情本來就是要多多考慮的,雖然皇帝身體不好,但世上有太子,爹爹又何必把寶押在五殿下的身上?”

“隻是放眼望去,皇帝子嗣雖多,但是出行的人就那麽幾個,太子性格薄弱,在深宮之中恐怕難以贏得長久啊。”謝家大老爺很清楚的分析的。

“太子之所以能夠被封為太子,想必也有他的過人之初,想那江南王,先皇離世時,雖是繈褓中的嬰兒,但是皇帝卻不容自己的兄弟,就連七八歲的弟弟也趕殺殆盡,江南王卻能活下來,想來也自然有自己一份道理。”謝檀輕笑著說道,能夠生存在深宮裏的人,不是個個都是那麽簡單的。太子表麵上雖然忠厚純良,但是,或許也有自己的一份自保之道。

謝家大老爺聽聞此言,忽然嗤笑一聲,轉過頭來看她一眼,“你以為江南王能夠活到成年,僅僅是因為太後一己之力嗎?”

“爹爹……”謝檀看著他的那副表情,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了。

有些人,生活在自己的身旁,可也遠的好像是在天邊一樣。

“當年先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朝政皆由慕容帝把控,殺死了很多同胞兄弟,先帝不願慕容帝孤零在世,怕以後慕容帝會後悔,便頒下了生命中的最後一道聖旨,護住了江南王的性命。”謝家大老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過了這麽多年,朝堂上也無一人提起,知因當年知道先帝聖旨的,隻不過是一些老臣罷了。

雖然一母同胞,但是慕容帝卻從來都沒有把兄弟之情放在心上過,被迫害了,猜忌了這麽多年,這慕容墨怎麽可能會沒有逆反之心?

雖然遠在江南多年,謝家大老爺不相信,那個自小在太後身邊長大,聰慧伶俐的孩子,見識過宮廷的險惡之後,還會純粹如初!

現在的京城,局勢真是越發的好看了。

謝家雖然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沒有參與過皇子的鬥爭,但是謝佳卻不得不為自己以後打算,若是能夠在新帝繼位的時候,添上一把助力,謝家前程,定會無憂。

“原來如此。”謝檀這些天來,零零碎碎聽到江南王慕容墨的消息,不少拚湊起來,才發現他的人生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為艱難。

他雖然貴為親王,被人封居江南,可是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自己真正的自由!

吊兒郎當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自己真正千瘡百孔的心,他這些年,在皇帝的猜忌下,必然過的很不好吧。

就算是遠離京城,他的人生也一直由別人控製著,從來都沒有自己做主的時候。

“如果你能夠成為王妃,也不枉我養了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謝家大老爺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看樣子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念頭。

謝檀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道:“爹爹,陛下有那麽多的皇子,將寶壓在一個人的身上,真的妥當嗎?”

“檀兒長大了,可以替爹爹分憂了,你有什麽好建議嗎?”謝家大老爺側過頭來,輕輕的笑了笑,目光中,隱約光芒如炬。

謝檀點了點頭,“謝家的女兒又不隻有我一個,長安隻跟我差一點兒了。”

“你是說……”謝家大老爺皺了皺眉頭,心中了然。

“女兒的意思是既然五殿下的贏麵大一點兒,朝堂上的事情卻又是瞬息萬變,不如這樣可好?先把長安嫁給他,就當是探探路了,到時候五殿下若是能夠成為皇帝,謝長安到底是謝家的女兒,身份也不如我。若是五殿下不能奪嫡,謝長安的身份也可以讓謝家和她撇清關係,豈不是一舉兩得?”謝檀微微一笑,眼神中盡是算計的光芒。

她午夜驚夢,回到少女時期,這件事情太過妖孽,自然是不能和爹娘言說一二,如果是讓有心之人知道,說不定還會說她是妖物!

這件事情隻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前世傷害她至深的人,她又怎麽會原諒?

她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絕對不會讓慕容長嘯得償所願。

上天賜給她這樣的一次機會,不就是讓她想盡辦法,讓不配做皇帝的人得到自己應該有的下場嗎?

謝家大老爺聽完這番話,忽然回頭來,“你真的這麽想?”

謝檀點點頭,“自然是……”

“你要是真這麽想就好了。”謝家大老爺欣慰的點點頭,“以前總覺得你雖然貴持穩重,但是卻也有那麽幾分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為自己著想,你能有這樣的謀劃,爹爹很高興!”

謝檀聽聞此言,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也隻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一個謝長安自然是十分的好收拾,可是那慕容長嘯若不和謝府來往,就連見麵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

她倒是想到一個絕妙的好主意,可以讓謝長安體會到自己上一生體會過的絕望和無奈。

如果謝長安真的能夠嫁給慕容長嘯,她也有正大光明不容易被人懷疑的托辭接近慕容長嘯了。

“既然如此的話,爹爹可以用死去的二叔為借口,求皇上賞賜功臣之後呢。”謝檀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謝家大老爺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雖然如此,可是總覺得便宜了長安那孩子。”

謝檀搖搖頭,盡心竭力的勸說著爹爹,“怎麽會是便宜?謝家滿門的榮華,若是壓在我的身上,我以後恐怕也不會過得開心,不如就讓長安替我如何?”

“這個是個辦法,可是謝長安終究不那麽像是謝家人。”謝家大老爺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他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有朝一日,擁有天下一切。

“若是五殿下這一條路可走,爹爹在物色謝家其他的女兒也不遲。”謝檀低頭一笑。

她自然是絕對不會讓慕容長嘯得償所願,也絕不會讓謝長安登上後位,將這兩個人綁在一起,才好讓他們一起嚐盡苦頭,生死黃泉,一路相伴。

謝家大老爺聽了這話,很快就明白過來謝檀的意思,微微的點了點頭,“爹爹這麽多年也沒有白教養你。”

“那是。”謝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替謝家大老爺捶著肩頭,“那女兒的婚事是不是可以放下一段時間?”

謝家大老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倒也不著急把你嫁出去了,再留個三五年的,看看朝廷的風向。”

謝檀點點頭,看著窗外玉梅花凋零,鬆了一口氣,沉寂的冬天終究要過去,覆蓋在金碧輝煌的琉璃瓦片上的冰雪已經完全消融,在簷上滴答滴答的落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在看陽光的柔和下,像是一粒粒珍珠落入花叢。

開春的時候,聽說慕容帝已連綿多日的病情終於好了許多,慕容長嘯也是趁此上諫,說服慕容帝出兵,以匡複正義的名頭,大兵壓境。

師出有名,又得天梁國原本的太子相助,天梁國多半軍隊倒戈相向,一時之間,天梁國京城圍困,垂簾聽政的太後,為保一國繁榮,被迫禪位,幼帝囚於深宮。

三月初四,是慕容國桃花開放的日子,謝檀聽說天梁國太子成為天梁國國君,露出了一絲笑意,將一枚白玉棋子放在棋盤上,幽幽的說道:“和慕容長嘯做交易,不死也得扒層皮下來吧?”

有時候,人心這種東西說難算計也算容易,說不難,可有人總把握不住分寸。

珠釵端了一碗熬好的烏骨雞湯來,放在桌子上,“小姐怎麽自個跟自個下棋呢?”

“這自己跟自己下棋,最是艱難了。”謝檀笑了笑,這棋子黑白雙方交錯,走任何一步,都甚為艱難,不過如此,破殘局是最好不過的了。

“奴婢倒是有些看不懂了。”珠釵笑了笑,將那碗雞湯放到謝檀的麵前,“小姐把雞湯喝了吧。”

謝檀略微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窗外,窗自動開著外麵的朦朧霧氣就像是一層輕紗,籠罩在整個天地間,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起了霧,總覺得空氣中涼絲絲的。”謝檀喝了一口熱乎乎的雞湯,這才覺得身子暖和了許多。雖然已是春天了,但是冬日的冰寒卻沒有完全的消散。

“是啊,畢竟才是春天嘛。”珠釵笑笑。

“娘去禮佛求神了,爹爹好像也跟著陛下去祭台祭天了吧?”謝檀轉過頭來問道。

“是呢,老爺前幾日就走了,夫人這個時候也已經收拾了東西,出發了。”珠釵道。

謝檀聞言,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些天,在爹娘的監視下,她可是當足了乖乖女,一點兒都不想再當下去了。

總覺得春天春光甚好,和該出去到處走走才是,莫要辜負了這春光如許,韶華不再。

珠釵看見謝檀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仿佛猜到了什麽,連忙說道:“小姐,你想要做什麽啊?”

“不做什麽,出去走走罷了,我已經聽爹娘的話,好幾個月足不出戶了,你瞧瞧外麵冰雪消融,春天也已經來了呢。”

謝檀說完這番話,撂下手中的殘局,走到窗前,生了一個懶腰,春光更真是明媚,枝頭小小的蜂鳥,撲動著翅膀,時而落下,圓溜溜的眼睛,不停的望著四處。

珠釵正要勸說,珠璣卻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走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拇指粗細的圓竹筒,看見謝檀,將那一個圓竹筒放在謝檀的手中,“江南王傳話來了。”

“不是早晨才傳過喜訊嗎?怎麽這個時候……”謝檀說著,微微搖了搖頭,最後才打開竹筒上的蓋子,從裏麵取出一張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