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說完這句話,神情也變得嚴肅許多,手中還握著一個小小的鵝卵石,摩擦著石頭,都暖了幾分,再也不肯投擲出去,白白落入溪流中。

一顆頑石握在手中良久,也能夠被暖熱,眼前的這個女子究竟經曆了什麽?小小年紀尚在閨閣,卻語不驚人死不休。

慕容墨有些看不透,也有些想不透。

謝檀忽然頓悟,待人以真心,別人自會以真心回報,隻是這真心托付給誰,卻是最要緊的。

前生發生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多想了,隻留下與自己有用的便好。

“兩位,到了,前麵就是渡口,下船的地兒了。”蓑翁回過頭來,恭恭謹謹的說道,隻是一雙眼睛不停的在兩個人身上打著轉兒。方才兩人在烏棚中,說了好一會兒話,卻隱隱約約的,沒能聽個清楚。

隻是那柔柔的話語,兩個人對話之間的淡然,不像是主子和奴婢之間的。

慕容墨看著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有些不對勁兒,倒是也沒有聲張,隻是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個蓑翁,“多出來的算是小爺賞賜你的!”

蓑翁見狀,連忙低頭謝過,又上了船,劃開淺淺清波,朝著桃花深處去了。

“這人可疑。”謝檀搖搖頭,微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盯上了慕容墨,亦或是自己。

“你也覺得?”慕容墨回頭來笑笑。

“是啊,自我們上船以後,他一雙眼睛就隨意打量,這桃花渡的渡船本來就少,看這邊也有遊人,想要坐船前去,他卻不搭載,空船而歸,實在可疑。”謝檀說要這番話,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圍,自己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究竟是誰盯上了自己?

她實在是弄不清楚,還能有誰盯上她?

“後方有幾個人,形跡可疑,說不定是別人派來盯梢的。”慕容墨忽然靠近,在謝檀的耳邊低語了一句。

謝檀驚愕,生生的忍住想要回頭的衝動,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這難道是皇上派來的?”慕容墨皺皺眉頭,顯得十分疑惑,鬧上這麽一出,他不好到皇上麵前問個清楚明白。

謝檀心裏更是著急,不斷的用眼神斜瞥著身後的那幾個人,那些人正死死的盯著這邊的方向,眼睛裏的寒光,冷的讓人可怕。

“走吧。”慕容墨知道在這裏僵持下去也無用,便連忙拉住謝檀。

謝檀微微的點點頭,裝作順從的樣子,卻是在咬牙切齒的發問,“去哪兒?這些人盯著,能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但是你作為本王的奴婢,必須得和本王在一起才行。”慕容墨說完這句話,便不由分說的拉住謝檀,闊步朝著前麵走去。

謝檀卻是有些焦急,“聽說禦駕回鑾,算算日子,也是時候了,爹爹很快就會回來了,若是發現我不在……”

“這個你不用擔心,等回到我的平陽別院再去思慮也不遲,現在還不能分開,本王保了你,你也不能害本王不是?”慕容墨急急的說完這番話,便不給謝檀說話的機會,又恢複了之前那一幅紈絝子弟的模樣,對著身邊路遇的一個藕粉色衣服的女子拋媚眼。

那女子頓時心猿意馬,眼中微微有些**漾,畢竟像慕容墨這樣美男子,就算是不拋媚眼,她早也已經是注意到了。

謝檀無力扶額,果真是……慕容墨這樣的人不去勾搭良家婦女已經是不錯了,自己居然還在他的麵前提起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話語。雖然他表麵上沒有表露什麽,心底裏恐怕早就已經是笑的無法自已了吧。

果然男子都是薄情假意的,謝檀輕哼一聲,卻是不想和他一路為伍,便越過他,徑直一個人走了。

慕容墨見狀,膠囊招手,“嘿,你這小小婢女,居然還蔑視主子。”

謝檀更是冷哼一聲,轉過頭來,“你不是有了旁的人,我自然是要讓開了,要不平白顯得礙眼。”

“呀,你這通房丫頭還吃醋了,不去這樣兒,回去給你提了位份,做個小妾如何?”慕容墨連忙走過來,輕輕的扶住謝檀的肩膀。

謝檀氣急,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爭脫不開,隻好氣鼓鼓的回頭,“胡說什麽?”

慕容墨倒是很無辜,“沒有啊。”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謝檀原本的好心情,忽然轉瞬即逝,闊步朝著前麵走去。

慕容墨一笑,輕搖著扇子跟上。

兩個人到了開闊的地方,便上了馬車,回頭一看,那幾個人還是陰魂不散,跟在後方不遠處。

謝檀長歎了一口氣,“這可怎麽辦?”

“甩了人自然是好辦法,隻不過這疑心不除,做什麽都會被盯著。”慕容墨回過頭來,也不知道這句話中有幾分真心。

謝檀真是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衝著自己來的,還是衝著那慕容墨來的,隻是看那方才緝拿刺客為首的人,雖然是在找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眼珠子卻不斷的在女子身上打著轉兒,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懷疑了。

“不如先隨我回去,略待待風頭,等風頭一過,我再送你回去。”慕容墨搖開折扇,這話說的有那麽幾分沒有底氣。

謝檀卻沒有懷疑他的用意,隻是略微有幾分擔憂道:“若是爹爹回來看到我不在,那又該如何?”

“放心吧,最多天黑了之後,我就會送你出去,禦駕回鑾決計不會那麽快的,你還有時間,放寬心。”慕容墨笑著安慰道,那一雙溫潤的大手,卻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了謝檀的手。

謝檀正不知該如何,卻沒有想到這些細小的細節,隻是一個勁兒的看著車窗外麵。那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跟著他們,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會離開一樣。

“暴露了身份該怎麽辦?”謝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回頭來,這才驚覺自己的一雙手被握著,連忙甩開,心底裏卻有了一種異樣的情愫。

方才,她被牽著手,可以直言不諱的說,她沒有一點兒不適應,反而還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溫暖。這春季回暖,但是寒風依舊涼骨,剛才的溫暖,就好像跨越了數年,溫暖了她一顆漸漸冰涼的心。

麵對慕容墨,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隻是壓著自己心頭的疑惑和好奇,側頭看向車窗,那桃花林越來越遠,遠的好像是一場粉色旖旎的夢境。

夢境裏的人,容顏終究模糊。

慕容墨能夠感受的到她那一抹微小的情緒,無奈的搖了搖頭,隻是認真的說,“放心吧,有本王在,不會有事兒的。”

這番話,若是握著她的手,輕語呢喃說出,必定會十分的感人吧。可惜,謝檀的心結總是難以打開,就好像是同自己慪氣一樣,有那麽一些鬆動了之後,卻又緊著自己,看來想要撬開謝檀的嘴,就先要撬開她的心。

隻不過,這是何其難的事情!

慕容墨不知道在謝檀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更是不知道造成她這樣的性子究竟經曆過多少磨難,想要撬開她的心,恐怕是難了。

奔馳在京城的官道上,隻覺得兩邊熱鬧繁華,小販的叫賣婉轉,讓人忍不住想要駐足停留。

若非是後麵有這樣的一群人,謝檀定然也是要湊湊那熱鬧的,看那一堆人圍著的地方,精彩叫好,定然是來自番邦的雜技班子,有的新鮮可看,可惜隻能是望而卻步了。

謝檀微微有些陰鬱的放下車簾,這才回頭來看了一眼慕容墨,“都怪你。”

慕容墨驚愕停住,“何以怪本王?”

謝檀冷哼了一聲,“若不是你要挾我出來,又怎麽會生出這檔子事,害得我是有家也不能回。”

說到底,謝檀也沒有真真切切的怪過慕容墨,隻是這般情況,心底裏到底是生了幾分怨怠之情,莫名的有些心煩意亂罷了。

慕容墨啞然失笑,卻又找到了一個機會似的的說道:“那不如你嫁給我,一切不就簡單的多了。”

“真要是如此簡單就好了。”謝檀撇了撇嘴,微微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其實你也是有那麽一點兒喜歡我的?”慕容墨笑笑,試探的問道。

“哪裏?”謝檀想也不想的就否認道,“我怎麽會喜歡江南王您呢,您還是不要胡亂揣測了。”

“是麽,有時候你把自己的事情想的複雜了,也沒有那麽難,恣意妄為,豈不是一件好事兒?由著自己的性子去活,也不負這一生了。”慕容墨搖開扇子,他今天所執的扇子到還真是應景,一片桃花林粉雲相接,說不出的浪漫。

謝檀謂歎一聲,嘴上卻也是不願意承認的主兒,“王爺豈會知道我的心思,還是莫要妄自揣度了。”

“謝檀,我有時真是看不透你。”慕容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正巧兒那車夫回了頭,“王爺,前麵就到了,是讓人開了小門把馬車直接駛進去嗎?”

慕容墨看了一眼謝檀,點點頭,“我這別院裏自從建成以後,就鮮有客人踏足,今兒個終於來了客,你進去之後,叫人好生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