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江南王慕容墨的故事太過不平凡,所有的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著那個高頭大馬上的人離開。

而謝檀的心裏也微微有些怪異,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樂於助人的慕容墨。

不過也好,淑敏現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身邊是最需要人的時候,由她這個相識不久的姐妹陪在身邊,還不如由慕容墨這一個她喜歡了很久的男人陪著她。

看見主角一走,周圍的百姓倒是自覺的散了開來,謝檀轉過頭,冷冷的對京畿衛的人說道:“你也知道她的身份,這件事情你們務必要查清楚,謝府,琪郡王府,都會關注。”

京畿衛領頭之人聽聞此言,連忙垂下頭來,抱拳回道:“小人不敢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謝檀點了點頭,站起來卻忽然覺得有些頭暈,歪了歪身子,才努力的站直,轉頭看向珠璣,“走吧。”

珠璣眼底裏寫滿了擔憂,“小姐,你沒事兒吧?”

謝檀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或許是因為太過氣憤,氣的她有些頭暈目眩。她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凶手,讓所有傷害她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夜色深沉,微風揚起她墨黑的頭發,竟是一片狠厲的神情!

京城的另一條街道,花燈柳巷的繁華,卻並未打擾絲毫,一處熱鬧的酒齋前,桅杆上掛著一串紅燈籠,迎風輕晃動的燭火,映襯著門口也是古色古香,雕了吉祥圖樣的窗柩半開著,隱有一道抹黑色的身影坐在其中。

露華濃,馬車軲轆轉動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幅祥和熱鬧的畫麵,卻很多人不甚在意,依舊坐在屋簷下,對飲談話。

謝長安探頭出來,馬車上的腳蹬子已經放好,車夫恭謹的低下頭,“主子在裏麵等您。”

謝長安笑笑,神色中頗有幾分傲氣,“我知道了。”

說罷,便整理了一下衣裙,這才抬起繡了蓮花的錦鞋,朝著裏麵走去。

半開的窗戶很快便關住,將外麵的熱鬧與世隔絕。

謝長安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人,盈盈行了一禮,“長安見過五殿下。”

慕容長嘯放下手中的酒杯,“見本王有何要事?”

“王爺心中圖謀,長安也是知道一二的。”謝長安淡淡的笑了笑,雖然坐在慕容長嘯麵前,但還是恭謹的將雙手交疊放在腰間,“此次王大人頂了這件案子,失去了左膀右臂,而謝家就是靠上來的好時機。”

慕容長嘯哼了一聲,這種道理他豈會不明白?也根本不用謝長安多說,便隻是輕呷了一口杯中的酒,“等這件婚約解決了,再考慮這事兒也不遲。”

謝長安點點頭,“我在謝府行動終歸方便一些,謝家大老爺現在還有些看不上您呢,您畢竟隻是一個皇子,但若是娶了謝檀,身後有了勢力,定然可以如日中天,等到時候,我把謝檀偷出來,汙了清名,她也就不值錢了。”

慕容長嘯隻是冷哼了一聲,“你想要什麽?”

“我?我想要的實在不多,若是以後殿下能夠君臨天下,作為功臣,與王爺共享天下,也不是一件難事吧?”謝長安笑了笑,那雙晶亮卻市儈的眼睛中,竟是勃勃的野心。

她從小到大,因為爹爹早亡,母親改嫁的緣故連帶著她在謝檀也度日如年,她想要成為人上人,想要睥睨天下,她也不得不這麽做了。

更何況,慕容長嘯,大概是這些人中最好的選擇。

她知道此人工於心計,隻需要對他有用的人,她便努力的要成為對他有用的人,隻希望日後有朝一日,能夠在他的身邊占得一席之地。

慕容長嘯忽然哈哈大笑了一聲,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本王我喜歡有野心的人。”

謝長安這才舒了一口氣,微微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婚約大概很快就能退了,隻是不能殿下親自出麵,需要逼的那淑敏無顏嫁給殿下才是。”

慕容長嘯點點頭,目光深遠的看向窗外的月色,今夜月亮方圓,如同一枚碩大的玉盤,掛在那九霄之上,“大抵不消許久,這流言蜚語便會傳的京城到處都是。”

說完,又勾起唇角,眼神裏,是無情無欲的冰冷。

都說這世界上,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尤其是入了夜之後,那酒館小肆,誰來個大老爺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喝酒吃肉,那聲音大得足夠讓每一個過路的人都駐足側目。

尤其是今夜京城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留言更是如同陰暗潮濕中的蘑菇一樣,瘋狂的滋長,隻需一夜,各種版本的故事如風能夠傳滿整個京城。

謝檀幾乎整整一夜沒有睡覺,琪郡王聽了自己女兒的遭遇,甚至看都沒有來看一眼,便唉聲歎氣的走了。

謝檀也懶得理會這個眼中隻有利益而沒有親情的男人,隻是守在淑敏的床前,從天黑等到天亮,老嬤嬤已經來過了,也看過淑敏身上的傷,走的時候還搖了搖頭,“唉,好好的一個姑娘,就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了。”

而淑敏至始至終都沒有醒過來,隻是夢囈之中,全然是驚慌的語氣。

珠璣端了水盆進來,她和珠釵昨天還好歹各自休息了半夜,可謝檀……卻是一夜未睡。

她連忙淘濕了一塊幹淨的帕子,遞給謝檀,“小姐擦擦臉吧。”

謝檀長舒了一口氣,接過手帕,擦拭了一番,這才滿臉悲苦的說道:“淑敏受了那樣的侮辱,她一定很難受。”

“小姐……淑敏郡主會沒事兒的。”珠璣此時才發現自己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很多話在唇齒間流轉了一圈,卻又重新咽了下去。

謝檀微微的點了點頭,臉上卻是寫滿了不在意,“我知道她會沒事兒的,我也不允許她會有事兒!”說著,便輕輕的執起淑敏的手,放在手掌心中,不斷的摩擦著。

她的手掌很小,很軟,謝檀都能夠想象的到,她在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孤獨和絕望?

想著,便覺著心中窒息,疼痛難忍。

珠璣收拾了東西過來,看見謝檀臉上痛苦的表情,亦是覺得心疼,“小姐,快去歇息會兒吧。”

謝檀正要點頭,珠釵卻又大大咧咧的跑了進來,“江南王來了,說是來看看淑敏郡主,小姐,這江南王應當是衝著小姐來的吧。”說罷,還不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謝檀深知淑敏對慕容墨的心思,便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珠璣,“江南王大抵是來看淑敏郡主的,別胡說,他們二人自小就認識,情分非同一般。”

珠璣聽聞此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奴婢不亂說就是了。”

謝檀點點頭,正要出去的時候,卻正好迎上慕容墨穿著一身官服前來,他向來都是恣意妄為,很少穿官服現身,此時這番打扮倒是讓謝檀有些摸不著頭腦,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慕容墨負手信步而來,如同花期中的一點孤鴻,飄然淡遠,隨風永雋。

“你是來看淑敏的吧?”謝檀笑笑,不甚在意的將門讓開。

慕容墨倒是未曾急著進去,“她醒了沒有?”

“一直未曾醒來,郎中說她頭部受了些傷,碰到柱子上,大概還得休息許久才能醒過來。”謝檀說罷,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她都不敢想象在淑敏離開謝府的那幾個時辰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落到如此境地。

她不敢想更不願意去想,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想,睜開雙眸,眼底裏早已經是寒光畢現,“我要殺了傷害她的這些人!”

慕容墨淡淡一笑,看著謝檀狠絕的樣子,並未覺得疏遠,反而覺得這才像是自己認識的謝檀,“我幫你,京畿衛的那些人,個個都沒用,查案還得需要我們來。”

“可……若要知道線索,也得等淑敏醒過來,但是我又打心底裏不願意揭開她的傷疤。”謝檀說著,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有時候往往總是有勁沒處使。

慕容墨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道:“我想她會理解你。”

“你為什麽要幫我?”謝檀抬頭,一雙眸子中寫滿了不解。

“也並非全然是幫你,這淑敏也是我兒時相識,或許現在我身邊的人很髒,但小時候的純真卻是最純潔的。”慕容墨笑著,嘴角竟帶了幾分苦澀,目光惆悵且無焦點的看向遠處,似乎是思索著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不懂什麽是政治,不懂為什麽一母同胞的皇兄要如此對待自己。

到後來他才懂得,登上了皇位之後,九五之尊,高處不勝寒,便變得疑心疑鬼,殺了自己所有的兄弟還不夠等他六七歲的年紀,便對他又生了戒備。

數十年的蹉跎,江南臥薪嚐膽,一朝回來,看見故國山水,看見故人眉目,又覺所求不過虛無,人這一生鏡花水月,匆匆而行。

謝檀點點頭,“一個女孩子家的清白毀了,以後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