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讓她去投胎

“啊!”夜挽歌抱住自己的頭,蹲在了角落裏,痛,鑽心的痛,好像有千萬條蟲子在吞噬著她的心髒,一寸一寸,由深入淺。

緊緊咬住下唇,鮮紅的血溢了出來,痛不一會兒就席卷了全身,她有一種感覺,好像蟲子要剜去她的心髒,褪去她全身的皮。

可是她不能,不能就這樣放棄,她隻能堅持,師父,隻要堅持過去了她就可以繼續陪在師父的身邊,哪怕她成了鬼。

葉辰幽靜靜的站在門口,聽著屋子裏的聲音,夜挽歌,你不過是在承受我當初受過的罷了,可是為何,我現在卻比自己經過的更痛。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沒有心,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放不下,放不下夜挽歌。

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稀看到外麵下起了雨,他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蹲在了夜挽歌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扒開了她額前的長發,隻見得她大汗淋漓的麵部。

夜挽歌朦朧之間好像看到了葉辰幽,眸子緩緩睜開:“我又過了一關。”

葉辰幽卻是笑不出來,過一關,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付出多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恩,今天我們先休息好不好,明天,明天晚上我帶你出去看看。”

又是晚上啊,夜挽歌看著黑暗的天空,她什麽時候,才可以沐浴在陽光之下,她想出去,想出去看一看。

等失去了光明她才知道,陽光,比什麽都可貴。

“小九。”葉辰幽摸了摸她濕透的長發:“等有一天,我一定帶你去好好的曬曬太陽,好嗎?”

夜挽歌知道,不會有那一日,隻是因為,葉辰幽他當初過了十年,十年才有機會暴露在太陽之下,那麽她呢?她也要忍受十年嗎?

“邪月,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玉緋蘿歇斯底裏的吼著,她不要待在這裏,不要跟蛇為伍,更不要整日想著怎麽與蛇爭鬥。

自從邪月將自己帶來這裏,便將她跟一屋蛇關在了一起,這麽多天,她不敢睡覺,不敢吃東西,甚至不敢大聲喧嘩,而邪月,每一天還變著法的折磨她。

他不讓自己死,卻讓她比死更難受。

“吵什麽吵。”

“你快讓邪月放我出去,讓他放我出去。”

“你以為這是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地方,好好安分的待著,否則別怪我動手。”

“我可是仙界的緋蘿仙子。”

緋蘿仙子,對方噗嗤笑了一下:“對呀,仙界的緋蘿仙子被關在這裏,是個多麽榮光的事情。”

“你!”玉緋蘿麵露難堪之色。

“不過我看那玉帝老兒也沒有把你當回事,這都過去幾天了,也沒有人來救你。”

玉緋蘿緊緊捏住了雙拳,他說的對,都這麽久了,沒有一個人來救她,難道說她在仙界的這麽多年算不得什麽嗎?

鳳棲不救她就算了,可是淩華,帝後,他們難道就這樣拋棄自己了嗎?

“哼!你還是安分的待在這裏吧,等魔尊想好了下一步怎麽懲罰你,我看你的就可以逃脫這蛇籠了。”

不,不,玉緋蘿拚命的搖著頭,她寧願繼續待在這裏,也不要接受下一輪懲罰,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怎麽折磨她。

“你去告訴邪月,就說我知道我錯了,我……讓他放我出去。”

對方冷哼一聲,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

“你告訴他,我錯了啊。”玉緋蘿吼得精疲力竭,整個身子癱軟的靠在籠子上,她連坐都不敢坐下來,看著這些蛇蓄勢待發的模樣,心下更為恐慌。

這一切都是夜挽歌害的,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落得這部田地,活該她倒黴,活該她被殺。

可是為什麽,她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痛快,即使她死了,鳳棲的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啊。

她最大的錯誤,就是高估了自己在鳳棲心目中的份量,自己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

什麽都不是。

“如何?外麵的空氣,是否輕鬆一些。”

夜挽歌看著布滿星空的頭頂,點了點頭。

“你以後如果有時間,可以多出來走走。”

夜挽歌的眸子裏劃過一起希望,半天又暗了下去,低下了頭。

“怎麽?”葉辰幽疑惑的看著夜挽歌,總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夜挽歌搖了搖頭。

“小九!”葉辰幽拉起夜挽歌的手,卻不料冰冷的感覺瞬間席卷了全身。

“怎麽回事?”

“沒……沒什麽。”夜挽歌縮回自己的手:“隻是這天有些冷而已。”

冷?葉辰幽蹙起好看的細眉,雖然說剛剛下了一場雨,可是現在是極為悶熱的天色,她怎麽會感到冷?

“對了我有點累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葉辰幽看著夜挽歌,他如果沒有記錯,現在夜挽歌應該不會有手發涼的症狀,即使是自己,那也是幾年之後,他快修煉成功的時候,而不是現在。

夜挽歌沒走幾步感覺到胸口劇烈的疼痛,突然停了下來。

手緊緊捂住了胸口,為什麽它還在疼。

“小九!”

葉辰幽一走過去,夜挽歌整個人便倒在了他的懷裏。

該死!葉辰幽咒罵一聲,急忙抱著夜挽歌走進了屋內。

“暈倒?”

“鬼君,我不理解,為何我當年並沒有她的這種症狀。”

“葉辰幽,你可知道,這天下,並非所有死人都適合修煉成鬼魅的,有的人,他曆經千辛萬苦後可以成功,但是有的人,即使經過千倍甚至萬倍努力,他也隻能灰飛煙滅。”

葉辰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所以……

“而夜挽歌,正是屬於後者,她的武功差,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愛練武,更是她的體質不適合練武,一個連凡人的武功都不適合,葉辰幽,她怎麽可以修煉成鬼魅。”

“那麽現在,要怎麽辦?”

“兩種選擇,要麽,想辦法讓她去投胎,要麽,讓她灰飛煙滅,從此,她不會出現在六界。”

葉辰幽纖細的手緊緊握住了,這兩種選擇,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且投胎,小九會同意他這種做法嗎?根本就不會同意。

從來,事事掌握在他手裏的葉辰幽突然有了一絲恐懼,現在怎麽辦?他該怎麽做?

“你回來了。”夜挽歌手裏的杯子剛剛拿起來,手一滑,整個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怎麽不好好休息。”葉辰幽走進,語氣之間頗有一絲責怪之意。

夜挽歌露出一絲酸澀的笑容:“我以為我可以的,沒想到還是拿不起來一個杯子。”

“以後有的時間是你可以拿杯子,現在,回去休息。”

夜挽歌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怎麽睡都睡不夠,總是一閉,就想睡過去了,可是我不想讓自己睡著,因為一睡著我就會做夢,會夢到很黑很黑的地方,我孤獨的站在那裏,沒有人同我說一句話,也沒有人在我身邊。”

葉辰幽鼻子之間一酸,低下了頭。

“葉辰幽,我終於明白了你當初的處境,你說現在是不是一種懲罰,懲罰我不該忘了你。”

葉辰幽抬眸看著夜挽歌,傻瓜,如果是這樣,他寧可不要這種懲罰。

“小九,你有沒有想過……”葉辰幽頓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跟夜挽歌開口。

“想過什麽……”

“想過明天早上吃什麽?”

啊?夜挽歌看著葉辰幽,怎麽這話一經他的嘴說出來,自己就覺得特別奇怪呢?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看書,然後就去練功了,這樣我才可以快點達到你這個地步啊。”

“不,小九,你聽我說。”

夜挽歌抬眸看著葉辰幽,哽咽了一下:“什麽?”

“這個天下,有的人適合當神仙,有的人適合當妖怪,有的人適合……當鬼,每一個人她所走的路不同,可是她走這條路時,卻忽略了她適不適合。”

“對,我似乎不太適合拿著做端茶倒水這些事,我還是去練功吧。”

“小九!”葉辰幽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夜挽歌背對著葉辰幽,死死的釘在了那裏,不答話。

“你的身體,你比我清楚,所以你受傷了,你沒有告訴我,你的身體出現了狀況,你也沒有告訴我,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的身體為什麽會出現這些狀況嗎?”

“小九,我曾經以為你可以站在我的身邊,哪怕是站在軒轅鳳棲的身邊,可是我發現,你不適合,哪怕是以鬼站在軒轅鳳棲的身邊,你也不適合。”

葉辰幽倒吸了一口氣:“你應該去投胎,應該有個美好的新生活,而不是在這裏死耗時間。”

“小九,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再說什麽。”夜挽歌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小九,逃避並不是辦法,你如果再這樣下去,遲早會灰飛煙滅的。”

“我真的要回去了,我走了,我要走了。”夜挽歌步子歪歪斜斜,急忙向屋內走去。

“小九!”

砰!夜挽歌重重的關上了門。

為什麽,葉辰幽,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事實。

夜挽歌靠在門上,身子癱軟,慢慢坐了下來,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以為,可以見到師父,她以為,自己可以安然無恙的站在陽光底下,她以為,自己終於不用這麽孤獨了。

可是現在呢?

什麽不適合?什麽叫不適合?

為什麽讓她去投胎,她不想去投胎,因為這樣,她就會忘了師父,忘了一切。

葉辰幽站在門外,聽著夜挽歌的哭泣聲,靠在了門上。

小九,如果可以,我寧願代你受過,可是不能,這所有的一切,都得你肚獨自承受。

那麽,既然我阻止不了你的決定,有人阻止的了。

葉辰幽冷冷的推開門,邁開步子走進來,坐在了鳳棲的身邊。

鳳棲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不去聽不去看,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包括葉辰幽。

“軒轅鳳棲。”

鳳棲依舊是淡然如水。

“我今天發現原來軒轅鳳棲你瘦了,可是……有一個人,她比你更瘦。”

鳳棲側目看著葉辰幽。

“我以為我將她帶走,可以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軒轅鳳棲,我錯了,即使在我的身邊,她的心,也根本不在這裏。”

“我曾經想過讓她死,卻舍不得讓她死,等到她真的死了,我將她的魂魄給奪了過來,可是這個時候,我看她受了一切苦,卻隻能選擇灰飛煙滅的那種絕望。”

鳳棲哽咽了一下:“她在哪裏?”

葉辰幽身子向後靠了靠:“曾經我住的地方,你應該知道。”

“鳳棲!”葉辰幽喊住了欲出去的鳳棲:“我不羨慕你,因為她最後,還是不會留在你身邊。”

鳳棲閉上眸子,脊背僵了一下。

“讓她去投胎,我相信,軒轅劍尊你有能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鳳棲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葉辰幽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相信軒轅鳳棲可以做到,那麽他呢?

沒有了夜挽歌,沒有了仇恨,他要以什麽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