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嬰靈

他看著我手裏的盒子說:“打開吧。”

我像是拿著燙手的山芋似得把盒子重新遞給了他,說:“我不看,裏麵好像是個嬰兒的屍體。”

戊戌狐疑的看著我的說:“怎麽會?就算是個屍體也應該是狐狸的,你怎麽知道這裏麵有什麽?”

我敷衍道:“我不知道,就是上次靠近這裏的時候,腦海裏會出現一個影像,是一個小孩子的屍體。”

戊戌聞言,帶著驚訝,猛然打開了黑匣子,果然,裏麵確實如同我所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不知在地裏麵埋了多久,卻絲毫沒有腐爛,小臉烏青,大概是剛生下來的時候沒喘上氣,就死了過去。

戊戌臉色凝重,自言自語了一句:先知……

我問他在說什麽,他答了我一句沒什麽。

這時候,我在黑匣子裏發現了一個麵朝內的紙紮人,因為不知道有沒有毒,所以我從地上撿了個樹枝。輕輕一撥,那個紙紮人便轉過了身,過了這麽多年,上麵的顏料竟絲毫沒有脫落,不僅沒有脫落,還跟活的一樣。

那麵貌,讓我不由得渾身一涼,這不就是——那個沒下巴的老太太。

我問她為什麽不投胎的時候,她說她得保護她的小祖宗,難道說,她的小祖宗就是這個?

不知道為何,我看向樹旁的那口枯井,總感覺我上次見到的那個女鬼正大著肚子,一點一點從井裏往上爬,突然,她抬了臉,就像是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五官都被拉長了,貼在臉上。

戊戌直接用手指,把僵硬的嬰兒屍體翻了兩下,然後抓住了他的臍帶,我實在是被他的動作惡心到了,差點吐了出來。

戊戌倒不以為然的對我說:“你聽沒聽過鬼產胎?”

我聞言,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得,鬼產胎?聽著就夠滲人的了,我以前所認知的世界,還沒有這麽恐怖。

他讓我靠近一點,讓我看小孩的臍帶,他說:“你看,臍帶的顏色和嬰兒身上的顏色,相差甚遠。”

我一看,確實如此,嬰兒身上的皮膚是發青灰色的,而臍帶卻是烏黑色的。

戊戌接著說:“這個孩子的母親是有身孕的時候死的,死了之後,腹中的孩子雖然也死了卻仍在生長,十個月一到,這個鬼媽媽就把他給生了下來。你看這嬰兒周身腫脹,顯然是在水裏泡過的。”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指著不遠處的一口井說:“應該就是那,女屍的位置一定離死嬰不遠。”

“別說了。”我阻止了戊戌,好半天才說:“我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戊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我知道他一定以為我是發燒燒壞腦子了。

我將那夜在封門村看見那女人說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連每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甚至把之前遇見盒子裏的老太太,還有剛剛腦海裏閃過的女鬼爬出井底的事情也告訴了他。

戊戌的臉色更加的凝重,像是風雨欲催的天,我一下子就慌了,問他有什麽問題。

他若有所思的說:“宋瑤,如果你不是有預知未來的本事,就是有強烈的幻想症。”

預知未來?我可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幻想症還差不多。

我打趣道:“你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很強嗎,尤其是在男人出軌的時候,我可能隻是第六感比普通人更強一些,沒什麽奇怪的。”

他輕聲言,如同囈語:“希望你隻是個普通人……”

我指著盒子裏的紙紮人,問道:“這個老太太為什麽會被放在這裏呢,她看起挺和藹的。”

戊戌有些殘忍的打破我的以貌取人,冷冰冰的說:“按照你剛剛說的話,我覺得,你看到的老太太,應該就是女屍的母親。”

“他們冷眼看待自己的女兒被處刑法,甚至還參與其中,他們的女兒會恨,也是情理之中,而且,老太太不是隻給你提過她兒子嗎?並沒有說自己女兒的事,那時候社會封建,重男輕女,隻是沒想到這老太太和他老頭重男輕女情節如此之重,喪盡天良。”

這麽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戊戌有點人性的一麵,沒想到冷血動物的他,也會為這種惡行而扼腕。

無論是女兒,還是兒子都是自己的親骨肉,那女屍心裏再恨,最後也就隻裱了個紙人,讓她的老母親與這嬰靈作伴。大概是老父親實在可憐,就讓他投胎了。

直到現在,還有很多老人,公公婆婆在執著,生下來的孩子帶不帶把……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我問。

“其實那狐狸之所以會有靈力,就是因為這個嬰靈在作祟,沒想到這嬰靈剛化作人形,便開始興風作浪,野心倒是不小。”

我好奇地問:“如果不處理他,到了中元節那天,會發生什麽?”

他有些嚴肅的說:“會有九九八十一個產婦死於非難,腹中的嬰兒會生出利爪,撕開母體,在這個樹下聚合,每一個嬰靈,養著一個根係。如今狐狸死了,所以就讓你爸爸媽媽變成狐狸來勾魂,孕婦隻要見到狐狸,腹中嬰兒必然屍變。”

寧承凰那晚在這顆樹下對我說過,說這棵樹是陰間問陽間要魂的媒介,如此一來,八十一個嬰靈一入住,這顆樹索魂的力量,不就更強大了嗎。

我把心中所想,告訴了戊戌,戊戌搖搖頭說:“我們不能惹地府。”

地府?這個被牽扯出來的詞,著實把我驚了一下,就跟某天有個人跟我說,我們不能去天庭一樣荒謬、遙遠!

戊戌說:“封門村這個地方如今越來越流行,有很多人都想來一探究竟,網絡上報道的靈異事件都是無關痛癢的,真正恐怖的事卻被掩藏了起來,這些來探險的人中,回家之後,輕則小病小災,重則死於非命。”

“那現在怎麽辦?”我一下子慌了起來,這顆樹本來就更邪了,我們一定要阻止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將這個小孩挫骨揚灰。”戊戌麵色平靜,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雖然這個嬰兒是個厲鬼,但把他挫骨揚灰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他還這麽小,哪下得去手?

我們還沒開始,隻聽到一聲淒厲的哭聲從井底傳來,那聲音極其幽怨,在深深的枯井裏麵回**。

我渾身不自覺得抖了一下,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那聲音我無法形容,就像電流一般,刺刺拉拉的,要不是戊戌還站在身邊,我早就嚇的癱坐在地上了。

戊戌倒是定力很強,麵不改色的對著枯井說道:“要現身便現身,別哭哭啼啼,惹人心煩。”

枯井裏的女鬼哭訴道:“先生你道行太高,我近不了您的身啊,我求求你,不要殺我的孩子。”

戊戌冷哼一聲,不屑道:“你看清楚了,這哪是孩子,這明明是個孽障!”

那女鬼聲音軟了下來說:“您能不能讓我見孩子最後一麵,讓那個女孩把孩子抱給我把,求求你了,讓我看孩子最後一眼,就一眼。”

聽到她的淒苦的聲音,我動了惻隱之心,看向戊戌,他對我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應允。

我拿著黑盒子,惴惴不安的走向井邊,勾著頭往裏看,隻見一張蒼白的臉正對著我,兩個眼眶黑戳戳的,嘴巴像是被人割到了耳朵邊。我嚇得拔腿就往回跑,女鬼在井裏嘿嘿一笑,一隻手就朝我伸了過來,抓住了我的腳腕,把我往井裏拉去。

眼見我就要墜入深井,戊戌一下子跳進了井中,女鬼啊的一聲尖叫,渾身散發著幽藍色的光,就要魂飛魄散了。

女鬼笑著,滿目蒼涼的說:“就算明知會為此喪命,我也要為我的孩子爭取一下。”

我看見她這樣,又有些難受,這女人,真的太可憐了。

她幽幽的說:“在我魂飛魄散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戊戌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你說。”

“我希望你們能為我找一個男人,他叫郭東強。”

我站在枯井上,低頭看著他們,隻見女鬼的顏色越來越淡,就快要化作一縷煙。

女鬼繼續說:“如果你能遇見他,就讓他回來看我一眼,看我跟孩子一眼,我等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他從來都沒有回來過,哪怕往我墳上上一抔土也罷。”

戊戌低頭對她說:“我不會把你的魂魄打散,你早日投胎吧。”

就在這時,一個近乎幹枯的臉猛然咬在了我的胳膊上,爛掉的下巴,隨著動作的幅度微微晃動……是那個老太太!

她嘴裏嗚咽著:“放開我孫子,放開我孫子!”

老太太根本沒有牙齒,完全是在那牙根咬我,我看著她呲起的嘴唇,頓時心驚膽戰。

戊戌聞聲‘噌’的一下從枯井裏跳了出來,一腳就踢開了那個老太太。

食指和拇指像是打響指那樣猛地摩擦,竟升出一縷幽藍色的火焰,他把手指放向紙紮人,紙人瞬間就燃燒了起來,老太太的身上同時著著火焰,她痛苦的在地上翻滾。

戊戌拿出嬰靈,那嬰靈像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突然活了過來,在戊戌的手裏吱吱的掙紮,戊戌頓了兩秒,手掌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焰中的小嬰兒,不瞑目的睜開了眼睛,我背過身去,不忍心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