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81章 生機和死氣1
戰爭仍舊在繼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漸漸變得寒冷起來。
河流一條接著一條幹涸，進入中旬之後，更是連著下了兩場雪，積雪倒是不怎麽厚，大地卻被凍得硬邦邦的，這樣一來，那些巨大的鐵輪滾動的速度就更快了。
打到現在，謝小玉的目地差不多達到了。
漠北大部分已經落到了妖族的手裏，特別是天空，所有的陰雲都一掃而光，抬頭看到的是藍天白雲或者閃爍的星辰。
另外一件讓他高興的事是鋪天蓋地的僵屍和骸骨大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獸形僵屍，跳屍，白骨騎兵之類高級貨。
這幫家夥不但來去如風，一旦局勢不妙，它們還會撤退。
顯然鬼族也開始走精兵路線。
這完全可以理解，失去了大半漠北，鬼族也就失去了屍體的來源，想要玩屍海的打法就沒那麽容易了。
鬼族不再玩屍海戰術，也是推進速度加快許多的原因之一。
大火漸漸熄滅，又一場戰鬥結束了。
和往常一樣，巨大的鐵輪一個接著一個倒下，苦戰了一整天的士兵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進入裏麵，數量龐大的小妖則從裏麵出來，他們開始清掃戰場。
不管是僵屍骸骨，還是妖族的屍骨，全都被聚攏起來，堆積成一座小山，和尚們在屍骨山旁邊念著超度的經文。這不是什麽慈悲，隻是為了不讓鬼族再次利用這些屍骸。旁邊是一群魔門弟子不耐煩地走來走去，超度完畢之後，就要由他們將屍骸化作屍骨之牆，最終建造成一座新的要塞。
所有這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在遠處一片山坡上，一群人靜靜地站在那裏，他們的身上全都是散不去的煞氣，他們的臉上則滿是疲憊之色。
為首的正是洪爺，他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豪邁，神情變得落寞了許多。
“七死了，班也死了，下一個死的會是誰？“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說不定是我，因為我已經好幾次差一點送命了。“狄仍舊是那幅陰陽怪氣的老樣子。
“肯定是莫空搞的鬼，越是對他不滿的人，死得就越早。“一個領主咬牙說道。
“你有證據嗎？“洪爺抹了一把臉，他也懷疑那個小子在暗中搞鬼，他也發現死的全都是最憎恨那家夥的領主。
可惜他沒證據。
“他很聰明，把軍隊一字排開，表麵上看，大家可能遇到的風險都差不多，誰都不占便宜，誰也不吃虧。死了的家夥，隻能說他們運氣不好，或者怪他們實力不濟。“狄不鹹不淡地說道，他和其他人不同，好像根本沒有恨意，又好像毫不在乎。
“我們把兵合在一起怎麽樣？“一個領主提議道：“這樣我們就能互相照應。“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開口。
互相照應當然是好事，不過合兵之後必須選出一位首領。
這是常識，如果沒有首領，就免不了會互相扯皮，搶功勞的時候個個爭先，打硬仗的時候人人落後。
不過這樣一來又有了一個問題--選誰做首領？
“反正快要到海邊了。就看那小子下一步怎麽走？是繼續前進？還是鞏固後方？“一位領主開口了。
這就是表態，他不願意去想這個麻煩事，選首領一向都是紛爭的源頭，因為這裏麵涉及了太多利益。
“我聽說.打到海邊之後，第二批人就要過來了。“明太子也插了一句。
顯然這個消息夠勁爆，在場的領主們都忘記了剛才那個話題，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故意忘記那個話題，誰都不想平白無故讓一個家夥爬到他們頭上去。
“你哪來的消息？我為什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洪爺忍不住問道，他的心裏有些不爽，他是少有幾個想合兵的領主，因為他是最有可能的首領人選。
明太子並不回答，而是反問道：“眼看著漠北就要打下來了，這麽大一片無主之地，你們覺得上麵會白白放過嗎？“
“不隻是這裏，後方還有大片空餘的土地。“狄又恢複了陰陽怪氣的摸樣，他針對的正是明太子：“你老兄是我們之中唯一得利的，人有了，地盤也有了。“
明太子當然不會承認，他冷笑一聲問道：“你為什麽不說我的損失多大？“
這位太子爺很聰明，也很謹慎，他暗***賣了所有的盟友，換取了大量的利益，但是表麵上他沒有享受任何特殊對待。
其他領主遭受襲擊，他也一樣。其他領主損兵折將，他也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殷實的根基，不管損失多少，都會得到補充，他的手下隻會越打越多，不像別的領主越打越少，越打越弱，甚至連命都搭上了。
狄頓時說不出話來了，其他領主也都閉上了嘴巴。人家越打越強，是因為龍族有這個底氣，也因為明在龍族之中地位特殊，有整個龍族在背後全力支持。
付出越多，自然收獲越大，反正每一仗打下來，總會有領主戰死，他們的領地自然而然就成了無主之物。
不隻是領地，明太子還得到了大量的人族附庸。他用的辦法很簡單，直接用兵來換。
雖然人族越來越值錢，但是在戰場上，他們的表現遠遠不如同境界的妖，現在是戰爭時期，沒什麽比大量的士兵更有用的了。
看到眾位領主都無話可說，明太子趁機說道：“你們的敵人不應該是我，還是想想怎麽對付鬼族，要不然就想想怎麽對付那個家夥。“
“我已經不敢去想了，在背後說那小子壞話的人全都死了。“狄冷冷地看了明太子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現在隻敢去想那些馬上要過來的家夥。“
“對，不能便宜了他們。“
“我要置換土地，現在不是有很多領地空出來嗎？我看中了一塊不錯的，反正我軍功足夠。“
“你難道沒聽說嗎？上麵已經料到我們會爭搶好地盤，所以規矩改了，越是好的地盤，能夠得到的麵積就越小，我們手裏的地盤都得重新劃分，絕對會比現在小很多。“
“為什麽？老子打死打活，不但得不到好處，領地還被縮小了？“
“上麵覺得對後來者不公平，所以這樣決定，你可以不要中土的領地，換成漠北，保證比以前大得多。“
“天寶州那邊呢？“
“他們不變，因為那邊全都是海，他們是在海裏建造領地。你如果願意，也可以這樣，這個世界的海很多，根本就分不完。“
眾位領主頓時爭論起來。
就在這時，有個領主問道：“這樣算來，如果我申請把領地換到漠北北麵的那個海，豈不是可以得到很大一片海域“
其他領主根本沒在意，狄冷笑一聲說道：“有道理，海裏的地盤可以適當放大，北方也一樣，兩者相加，如果選擇那裏作為領地，確實可以得到很大一片。問題是你願意要嗎？“
剛才說話的那個領主頓時不接口了，在他們的想象中，漠北已經是荒無人煙的貧瘠之地，漠北北麵的那片海，更是荒涼、寒冷、偏僻、危險。
隻有明太子臉色微變，他最不希望別人想到這一點。
“啊欠--“謝小玉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此刻的他是蛟龍之身，所以這個噴嚏威力強勁，一道衝擊波在大廳裏麵四處亂撞。
好在有資格待在大廳裏麵的至少也是大妖，特別是那群女兵，幾乎同時發出一道青色的光罩，將自己連同身邊的東西護住。
“你不會生病了吧？“舒非常關切地問道。
“肯定有人在背後議論我。“謝小玉撇了撇嘴。
“你的噴嚏威力不小。“癩看著四周，搖頭歎息，
此刻大廳裏麵的景象確實淒慘，正前方的地圖碎了，其他碎紙片也如同雪花一般四處亂飛，還有一些桌椅板凳也都變成了碎片。
“老是待在裏麵也沒什麽意思，咱們出去走走怎麽樣？“謝小玉尷尬地問道。
另外兩位還有什麽可說的？
轉眼間，這幾位就挪移到了外麵。
此刻戰場已經收拾完畢，數百丈之外一座新的要塞聳立在那裏。
這是一座很簡陋的要塞，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墳頭，離地十丈的地方有一圈洞眼，那是射擊孔。整座要塞看上去是用土堆砌而成，仔細看，卻會發現要塞的外壁上隱約可見一張張人臉，這些人臉充滿了悲涼和淒苦，嘴巴微微張開著，好像正發出無聲的哭嚎。
“這段日子鬼族的進攻好像有些乏力。“舒在一旁說道：“自從噬鐵屍被我們打敗之後，已經很久沒有新型僵屍出現了。“
“這不好嗎？“謝小玉懶洋洋地說道。
“我覺得有些詭異。“舒提醒道。
“我也覺得這是風雨欲來的征兆。“癩也神情凝重。
“我能夠感知到方圓千裏之內的一切動靜，海邊已經離這裏不遠了，但是我沒發現任何異常。“謝小玉其實也有一種不怎麽舒服的感覺，但是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大地一下子裂開了，緊接著形如巨蟒的東西從土裏竄出來，張開一張滿是尖牙的大嘴，朝著他的脖頸一口咬了過來。
受到攻擊的並不是隻有他，舒和癩也沒有幸免，那些正在清理戰場的小妖同樣遭到的攻擊。
那些小妖當然躲不過，他們中的大部分瞬間就被吞了下去。還好清理戰場的工作已經隻剩下一點尾巴，所以沒多少小妖在忙碌，損失也不算太大。
“這是什麽？“癩反應極快，一下子閃了過去。
謝小玉的反應也不慢，不過他並沒有閃避，而是伸出左爪就是一下。
那張滿是利齒的大嘴被撕成了兩邊，撕開的地方沒有鮮血流出來，隻有一股墨綠色的黏液和一縷黑煙。
“這不是幽冥死氣嗎？“癩看著黑煙發愣：“為什麽這東西給我的感覺是充滿了生機？“
就在這時，旁邊一道火柱衝天而起。
舒的反應慢了半拍，他的大半截身體被吞了下去，不過這家夥至少有自保的實力。
那個怪物明顯怕火，瞬間縮了回去。
剛剛脫離險境，舒就大聲叫道：“不好，我的手下.“
負責打掃戰場的大部分是他的人。
“來不及了。“謝小玉朝著四周掃了一眼，就知道他救不了那些小妖。
此刻到處可以看到這樣的怪物從地裏冒出來，它們看到東西就咬，那堅硬的鐵殼居然也被一塊塊啃了下來。
舒也知道事不可為，他的眼睛裏麵滿是怒火。
“錚--“他拔出了背後的長刀，而且不是一把，而是六把，如同梅花一般插在地上，每一把長刀的刀刃都朝著外麵。
“天地滅，蒼穹裂，無盡之火滾滾來。“舒仰天長嘯。
隨著嘯聲落下，大地劇烈震顫起來，緊接著一條條裂縫出現，方圓數十裏的地麵頓時變得如同蜘蛛網一樣。烈火和岩漿從裂縫裏麵噴湧而出。
謝小玉也沒閑著，他轉過頭來，朝著裏麵怒吼一聲：“所有的和尚趕快念經。“
既然這東西帶死氣，佛門的力量對它們肯定有克製。
下一瞬間，佛光和火光交織在了一起，梵音和呼呼的火焰燃燒聲混雜成了一體。
那些從土裏出來的東西立刻縮了回去，顯然它們對火確實很畏懼。
謝小玉當然不會讓它們逃了，他飛身而上，一把抓住了其中一根，用力拉扯起來。
隻聽“哢嚓“一聲響，那根東西折斷了。
謝小玉看了一眼斷口，滿臉驚訝地說道：“這東西像是藤條。“
“藤條？“癩和舒同時驚呼了一聲。
他們原本猜測這些東西是蚯蚓或者章魚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草木之屬。
“怪不得怕火。“癩自言自語著。
“十有***是類似食人藤、捕獸草之類的東西。“舒一邊說，一邊拚命放火，似乎要把這些東西全都留下。
可惜，這些長著大嘴，滿嘴利牙，卻屬於草木的東西雖然怕火，但是短時間裏麵完全能夠承受烈火的焚燒，足以讓它們躲回地下。
“我讓你們逃，我看你們往哪裏逃？“舒發瘋一般拿刀在地上亂戳，每戳一下，就有一道火柱從地底飛竄而起。
謝小玉和癩對視了一眼，誰都沒勸，因為他們知道舒需要有所發泄。
謝小玉幹脆把注意力放在了手裏的那截“藤條“上。
這東西有一部分被燒焦了，炭化之處質地非常細膩，不是普通木炭所能比擬的。
“這真得是草木？“癩也撿起了一根“藤條“查看起來。
“我敢肯定。“謝小玉有絕對的把握說這話。
這是木靈告訴他的。
幫他融合了這幅蛟龍之軀，木靈因為消耗巨大，所以沉睡在了它出生的那口深潭之中。就在剛才它突然間醒來，並且告訴他這些奇怪的“藤條“讓它感覺很可口，它有一種衝動，想把這些東西全都挖出來吃掉。
“草木采陽光而生，怎麽可能會帶幽冥死氣？“癩疑惑不解地拍著他那顆光禿禿的腦袋。他隻聽說過帶有幽冥死氣的鳥獸，雖然不多，畢竟還有，但是帶有幽冥死氣的草木就沒聽說過了。
“並不是所有草木都以陽光為生，蘑菇就可以生長在暗處。“謝小玉解釋道，他從那根“藤條“上撕下一塊來，用力撚碎，露出裏麵泡沫狀的結構：“是不是有點像蘑菇？“
“還真是這樣。“癩瞪大了眼睛。
他的臉色突然一變：“我們的運氣不錯，要是一開始鬼族就拿這東西出來，恐怕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謝小玉沒有立刻回答，他拖著蛟龍之軀四處遊走著，不時用爪子刨兩下地麵。
突然，他低聲說道：“恐怕不是它們不想這麽做，而是它們做不到。“
隻見地上有一小堆泥土，這些泥土呈詭異的深紫色。
“這是什麽？“癩皺起了眉頭，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泥土，這東西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
“冥土。“謝小玉回答道，他進入過鬼門，鬼門裏麵的泥土就是這種顏色。
“這些‘藤條‘隻能在冥土上生長？“癩問道。
“應該是這樣。“謝小玉暗自慶幸，還好這場仗打得早，要是晚一些，整個漠北全都覆蓋上冥土，妖魔兩族連打都不用打了，完全可以直接投降。
草木之類比鳥獸魚蟲更不容易開智，正因為如此，一旦開智，它們的實力也更可怕。
開智的草木也被叫做精怪，不過是後天精怪，和木靈這樣的先天精怪相比，當然差了很多，但是和妖相比，絕對更勝一籌。
草木精怪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不容易殺死。
這些藤條就算被砍光了，很快就會長出來，甚至它們本體被毀滅了，隻要有一截枝條留下，很快就可以重生。
好在草木之類也有弱點，一個弱點是怕火，另外一個弱點是挪動起來不容易。
不管是先天精怪還是後天精怪，最終都被妖族取代，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它們活動範圍有限。
“舒，別再放火了，讓阿坤派手下四處搜索一下。“謝小玉大喝一聲。
阿坤就是那頭食土鼠，這家夥曾經是謝小玉的手下，不過現在跟了舒，所以謝小玉不方便直接下令，必須通過舒。
舒總算停了下來，發泄一通之後，他總算消除了心中的憤怒。
“阿坤--“他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十步之外的泥土如同水一般波動起來，緊接著一個土黃色的大老鼠鑽了出來，這家夥在地上滴溜溜一滾，馬上變成了人的摸樣。
“主公，莫相，標下已經怕人追下去了。“阿坤單腿跪地大聲回稟道。
“做得不錯。“舒的心情越發好了幾分。
接下去就等待。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就看到四周的地麵又如同水一般波動起來，緊接著一隻老鼠鑽了出來，跪在地上小聲說道：“我已經找到那群怪物的位置了，在離這裏六百裏處。“
“六百裏？“謝小玉一下子跳了起來，這在他的感知範圍之內，但是他什麽都沒感覺出來。
“在地下多深的地方？“他隨即問道。
那隻大老鼠不知道怎麽回答？
“說個大致就行。“阿坤連忙在一旁提示。
沒人會拿根皮尺到地底丈量深度，隻能大致估計。
那隻大老鼠想了想，不太確定地回道：“大概有五六百丈。“
聽到這麽深，謝小玉鬆了口氣，這就怪不得他了。
所謂千裏方圓都在掌控之中，實際上是有局限的。地麵以上不能超過三千五百丈，要不然罡風凜冽，他隻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地麵以下的距離更短，超過十丈，他就很難感覺到，五六百丈就更沒戲了。
“我們去把那東西挖出來看看？“舒躍躍欲試，他還沒發泄夠。
旁邊的癩也連連點頭。
“不急。“謝小玉隨口說道。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舒連忙勸道。
謝小玉立刻反問了一句：“你能保證那邊沒有陷阱？“
舒說不出話來說，他可不敢打這個保票。
“這怎麽辦？“他愣愣的問道。
“我親自去探個明白。“阿坤自告奮勇。
“用不著。“謝小玉擺了擺手：“不是隻有你會地遁，妖族之中擅長這方麵的家夥有的是，讓他們先去查。“
舒和阿坤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麽這麽幹？
“這次的對手太危險，沒必要讓自己人冒這樣的風險。“謝小玉一向都很護犢，絕對不願意讓手下白白犧牲。
那種藤條能夠讓舒吃癟，危險程度實在太大了，以阿坤的實力，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看到舒心有不甘，謝小玉又加了一句：“那東西既然是草木，就肯定跑不遠。“
“這倒也是。“舒悻悻地說道。“你還是想想怎麽幹掉那東西吧。“謝小玉拍了拍這家夥的肩膀：“土裏麵可沒辦法點火，就算勾引地火也沒用，地火隻會從裂縫中噴發出來，再說，這玩意兒還是很耐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