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四十一區

拉斯姆辛懊惱地低垂著腦袋,手臂曲拗著背在身後,肥壯如牛的身體,正隨著汽車的顛簸而晃動不休。略為瞟了眼車窗外黑沉沉的世界,他懊惱地歎了口氣。手腕上冰涼沉重的金屬觸感,似乎正在提醒著這名彪形大漢,逍遙法外的美妙時光,已經結束了。?

自從在二十歲那一年,拉斯姆辛親手掐死了與人通jiān的女友後,他就一直逃亡於美國各地。算起來,那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與一般的逃亡者不同,拉斯姆辛從來就不屑於在暗無天rì的荒僻居地藏匿蹤跡。事實上,這個出生在富足家庭的大塊頭樂衷於享受物質生活,沒有醇酒美人的rì子對於他來說,簡直比噩夢還要可怕。?

在剛逃離家鄉的時候,拉斯姆辛帶走了一大筆錢。但這些綠油油的寶貝兒隨著兩次整容和豪綽開銷,很快就幾近一空。生存,這個在以前從來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的問題,殘酷地擺在了他的麵前。酩酊大醉了一天一夜後,拉斯姆辛搖搖晃晃地走進旅館的浴室,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如何活下去的決定。?

有很多事情,在你沒有去做之前,顯得困難而又繁瑣。而當真正動手去嚐試了以後,你就會發現,它們實際上要比想象中簡單得多。與外表所呈現出的笨拙不同,拉斯姆辛有著一副敏銳機智的頭腦。他用最後的一點錢,去買了隻高檔公文包和一柄鋒利的剔骨刀,開始踏上了生存之路。?

在一個細雨蒙蒙的夜晚,拉斯姆辛拎著這兩樣東西,敲響了當地檢查官的家門。在主人疑惑地隔著門鏈投來視線時,他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報紙,門縫中shè出的燈光清晰映亮了頭欄標題——“房產商人因涉嫌暴力強jiān被拘捕,罪名成立將麵臨五年監禁。”進入客廳落座後,拉斯姆辛委婉地表達了來意,右手有意無意地輕拍著膝上鼓囊的公文包。檢查官先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在客人口中輕鬆吐出的那個數字麵前堆起了笑臉。拉斯姆辛遺憾地看了他一眼,從包內抽出剔骨刀如殺雞般割斷了他的喉嚨。?

這是拉斯姆辛用刀具所殺的第一個人,但不是最後一個。在檢查官家中所掠得的錢財足實讓他逍遙了一陣子,最初見到鮮血時的恐懼感,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在發現殺人其實並不是那麽困難之後,拉斯姆辛開始遊走於美國各地,以大同小異的方式,拜訪了一個又一個zhèng?fǔ官員。高檔得體的著裝和溫文爾雅的談吐舉止,使得他很容易就能獲得獵物的初步信任,而血腥的殺戮環節,也隨著經驗的增加而變得更為狠辣老道。拉斯姆辛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俠盜,在獵物家中他往往是毫不留情地殺掉所有的人。隻選擇願意接受賄賂的那些官員做為目標,隻是因為他們家中有著足夠多的財物。這是拉斯姆辛唯一堅持的原則,殺戮的原則。?

十一年來,由於這個久未捕獲的連環殺手所使用的特殊刀具,在jǐng方的無數次會議上,他被稱之為“屠夫”。而導致“屠夫”先生最終落網的間接原因,還是由於這次全美遭受的恐怖襲擊。正當拉斯姆辛興致勃勃地於鹽湖城市的DeltaCenter球館內,觀看猶他爵士隊球賽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大批jǐng察包圍了球館,將比賽強行中止。所有觀眾被逐漸疏散至場外,每個人都受到了嚴格的盤查。jīng心偽造的證件並未能夠幫助拉斯姆辛逃脫黴運,他口袋中那柄赫赫有名的剔骨刀被搜出來時,十幾個體格強壯的jǐng察在同一時間撲到了他身上。在指紋與牙床的鑒定結果被放到辦公桌上時,鹽湖城市的jǐng察局長半點也不敢相信,一個惡意的恐嚇電話竟然為他帶來了如此好運。?

由於處於非常時期的緣故,拉斯姆辛在接受了長達20多個小時的審訊後,被立即送往監獄羈押。鹽湖城市jǐng局勉強湊出了由十一名jǐng察和三部jǐng車組成的押解隊伍,手下亡魂超過兩百人的“屠夫”正坐在其中一輛的後座上,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那些來自“中東”的恐怖分子。?

“砰!”一支jǐng棍重重地砸在了拉斯姆辛麵前的密封鐵欄上,神思恍惚的他不禁被嚇了一跳。?

駕駛室副座上的年輕jǐng察大笑了起來,不屑地打量著他道:“喂!我實在是不太明白,像你這樣的蠢豬是怎麽做到的?那些被你殺掉的人,難道都沒有大腦的嗎?”?

“總是有貪婪的魚兒,不然漁夫靠什麽過活?”拉斯姆辛望著他笑了笑。?

年輕jǐng察怔住,隨即火冒三丈地吼了起來:“你他媽的好像很神氣?嗯?不折不扣的渣子!當冰冷的針管插進靜脈時,我保證你會小便失禁!而你的父母則會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你開始抽搐,希望他們能一直挺到你斷氣的時候。不過這恐怕會很難,據我所知,有很多人在目睹注shè死刑過程的時候會昏厥,希望你家的那兩個老家夥沒有心髒病!”?

拉斯姆辛橫肉累累的臉上保持著溫和笑容,緩緩地道:“恐怕你會失望,我的父母都很堅強。”?

那jǐng察似是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被開車的同事打斷:“前麵那些家夥是怎麽回事?”?

車隊此時已馳出城區,來到了茫茫沙漠的邊緣地帶。並不是很寬闊的路口被設置了簡易路障,六七個製服上印著“FBI”字樣的大漢晃動著強光手電,示意車隊減速。幾部頂著jǐng燈的車輛停靠在一邊,雪亮的大光燈將路麵上映shè得一片白熾。?

“夥計,請出示你們的證件。”一名漢子收起電筒,走到關押著拉斯姆辛的jǐng車邊說道。?

車內兩名jǐng察愕然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忿忿地道:“你沒看見我的jǐng徽嗎?”?

那名漢子掠了眼車內,麵無表情地道:“請出示證件,我們是奉命行事。”?

兩名jǐng察無可奈何地照辦,漢子在手電光下仔細查看了一番,遞還證件時臉sè已經緩和了很多:“對不起了,全美都有冒充jǐng察趁火打劫的事件發生,我們不得不這樣做。前麵的那座監獄很重要,在這個時候更不能出半點亂子。”?

“沒什麽,一切都怪那些該死的阿拉伯人。”駕駛座上的jǐng察苦笑著道。?

“這家夥是誰?”漢子將手電照向後座,咋舌道:“我的上帝!看上去就像是一頭牛!他做了什麽?搶劫還是殺人?”?

旁邊的年輕jǐng察大笑了起來,略帶著一絲驕傲地道:“他就是“屠夫”,那個著名的連環殺手,我們這是要把他送去四十一區。”?

“四十一區?能有資格去那裏的人可不多......”漢子臉上突然現出了古怪笑意,淡淡地道:“那麽,就是你們了。”?

一柄烏黑短小的手槍,魔術般出現在他原本空空的右掌中。“撲撲”兩記輕微的擊發聲隨即響起,兩名jǐng察連哼都沒哼一聲,立時軟倒。駕駛座上的那人身軀仆前,額頭重重地頂上方向盤。尖利的喇叭聲頓時淒厲而鳴,在寂靜的道路上遠遠傳了開去。?

如同得到了信號一般,前後兩輛jǐng車同時遭到了攻擊,全部十一名jǐng察在瞬間成為槍下遊魂。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們似乎都沒弄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快點!都快點!一群笨蛋!我早說過了去另外一條路上等,結果呢?沒有一個人聽我的!從上午到現在,能讓我唯一感到消遣的東西是收音機!林,快過來這邊!”索爾斯亞罵罵咧咧地從路邊一輛車中行出,單手叉腰威風凜凜地命令道:“布蘭德納,開工!”?

林野緩緩自車內邁出,身邊跟著一名燙著爆炸發式的黑人男子。後者提著一隻黑sè皮箱,嗲聲抱怨道:“這裏的空氣可真是幹燥!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我的皮膚有傷害......行了,我們開始吧!”?

拉斯姆辛怔怔地注視著事態變化,直到林野上車輕鬆擰斷了鐵欄上的鋼鎖,他的神sè終於有了一些改變。並不是由於眼前這名年輕男子所展現出的強橫能力,而是在林野冷厲的眸子裏,他直接看到了[**]裸的殘忍殺機。就像是一頭豺狗於突兀之間遭遇了猙獰猛虎,他所產生的第一感應,就是不自覺地向後畏縮。?

“這家夥做了什麽壞事?”索爾斯亞大刺刺地問向車邊漢子。?

喬裝成聯邦探員的黑火漢子遲疑著道:“是個很有名的連環殺手,以前我在丹佛的時候,一直聽到有關於他的傳聞。”?

布蘭德納探頭張望了兩眼,沉吟著道:“這麽大的塊頭,恐怕很難辦。”?

索爾斯亞惱火地道:“我可不管!一個小時之內,你要把林變成他的樣子!”?

布蘭德納笑了笑,輕聲道:“好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會盡力的。不過時間這麽緊......”?

“有六七分相似就可以了,麻煩你。”林野微微一笑,向著拉斯姆辛招手,“你到車子外麵來,這裏窄了一些。”?

拉斯姆辛猶豫了一會,費力地鑽出車廂。布蘭德納在燈光下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龐,長噓了一口氣:“還好帶上了足夠的道具,要是他再胖上一圈,恐怕我得帶上林先生回家去化妝了。”?

五十分鍾後,兩個拉斯姆辛站在了一起。布蘭德納為林野身體上粘好最後一塊毛茸茸的“肌肉”,輕拍雙手,優雅地做了個謝幕動作。?

不但是拉斯姆辛已愕如泥塑木雕,一旁圍滿的黑火隊員也俱是傻了眼。兩個人的麵容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體形亦是完全雷同,看上去似極了一卵雙生的同胞兄弟。?

林野注視了一會墨sè車窗中的倒影,轉首淡淡地道:“這個人,做過些什麽?”?

先前那名黑火漢子疾步上前,在林野耳邊低語了一番。後者略為點頭,揮手道:“放了他。”?

拉斯姆辛隻覺得手腕上一輕,反扣著的手銬已是被身後一人打開。活動了一下麻木僵直的關節,他退後幾步,深深朝林野鞠了一躬,轉身而行。?

“喂!”林野直視著錯愕回身的拉斯姆辛,指了指路邊的一輛汽車,“開上它,別再殺人了。”?

“林,這家夥好象是個劊子手!為什麽不幹掉他?”索爾斯亞望向黑暗中逐漸馳遠的轎車尾燈,滿麵不解地道。?

“因為他給過別人機會,我想,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林野環顧了一眼周圍的黑火漢子,目光投向死寂的荒漠,“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在更多的時候,機會要靠自己去創造。比如說,我們。”?

※※※?

“321,322......”小四在心中默數著曾經交往過的女孩,突然翻身坐起,低低地咒罵道:“羊也數過了,女人也數過了,怎麽還是睡不著?”?

狹小的囚室內光線昏暗,角落裏的瓷製小便器上尿漬斑駁,散發著陣陣中人yù嘔的sāo臭味。幾隻碩大的蟑螂揮動觸須,攀爬在牆壁各處,隻是在偶爾間會略為挪動身體。地上那塊啃了一半的黑麵包,似乎並不能引起它們太大的興趣。?

小四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幾隻蟑螂,搔了搔亂蓬蓬的頭發,起身艱難地行向密實聳立的鐵柵欄。腳下沉重的腳鐐與地麵鐵格相擊,不斷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響。?

“楊滅!楊滅!”小四向外張望了一會,靠在柵欄邊叫道。?

片刻後,左側隱隱傳來楊滅的聲音:“我在,怎麽了?睡不著?”?

小四無聲苦笑:“是啊!在想傑西卡,不知道她會不會被關在這裏的女子監獄。”?

楊滅沉默了一會,答道:“我也不是很確定,希望如此。”?

“唉!她在我身邊時,老覺得煩。真要是不在了,反而倒有點不習慣。”小四輕輕地歎了口氣。?

“閉嘴!黃皮豬,你們當這裏是公園嗎?”一個體形壯碩的獄jǐng自過道上疾步行近,惡狠狠地對著小四吼道。?

小四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在公園裏看猴子。”?

獄jǐng先是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你這個婊子養的!我要把你的頭塞進屁眼裏去......”?

“轟!”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大震聲中,監區所有囚室的鐵門在同一時刻鏘然而開!兩人之間一下子沒有了障礙物,俱是愣在了那裏。?

“親愛的惡棍們,今天是我和太太的結婚二十周年紀念rì。所以,你們幸運地得到了一次散步機會。地點在底層大廳,時間是半個小時,敢惹出半點亂子來的家夥將會受到嚴厲懲罰。現在,我想聽到屬於你們的祝福。”一個渾厚的男聲自各處高音喇叭中嗡嗡響起,回**在整個監區中。?

“聽見沒有!都他媽啞巴了?卡姆先生在等著!”無數根jǐng棍胡亂敲砸在柵欄之間,獄jǐng們扯著嗓子大吼了起來。?

“謝謝卡姆先生,您真是個仁慈的人。”?

“卡姆監獄長和夫人萬歲!”?

“祝你們永遠幸福......”?

小四麵前的獄jǐng聽著這些粗鄙不文的祝福聲四處響起,忽反手摸向腰後,獰笑道:“你呢?沒聽見卡姆先生的話嗎?”?

“我不是一條狗,如果想吠,您請便。”小四搖了搖頭,淡淡地道。?

烏黑發亮的jǐng棍挾著勁風,凶狠地砸在小四的頭上。獄jǐng劈頭蓋臉地連抽了十幾棍,方喘著粗氣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在四十一區裏麵,卡姆先生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小四仰起鮮血淋漓的頭顱,嘴角邊掛上了一抹懶洋洋的微笑:“我知道,你們的禿頭皇帝一旦心情不適,就會隨便拖幾個犯人出去槍斃泄憤。不過,那又怎麽樣?老子寧願對著一個jì女說上一百句恭維的話,也不樂意看上卡姆半眼。因為jì女至少還是個人,而那禿頭卻是條瘋狗。”?

獄jǐng的臉sè已經被氣得發白,右手摸上了腰間槍套。小四斜眼注視著他的舉動,緩慢地彎腰,啐了口唾沫。?

“維加爾,你瘋了嗎?”不遠處的一名黑人獄jǐng快步走近,按住了同伴的手,低聲道:“你應該知道這小子和他的同夥都是誰送來的,沒人能得罪那些大人物,就連卡姆先生也不能!”?

先前那名獄jǐng略為變sè,無力地垂下了手,怒吼道:“快在我眼前消失!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去遊**,現在給我立即滾出去!”?

小四看都不看他一眼,緩緩行出囚室,笑嘻嘻地望著左側人流中的一名亞裔青年,道:“楊滅,你感覺好點了沒?”?

楊滅吃力地拖動著腳鐐,無奈地道:“老樣子,每天都得被紮上一針,全身軟綿綿的,就連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小四等到楊滅走到近前,這才行進犯人隊伍:“我也是,唉!現在就算是有個姑娘在我麵前,我恐怕是什麽也做不了......”?

完全封閉著的六層塔樓式監區之內,身著橘黃sè囚服的犯人們螞蟻般自各間囚室行出。每一層的樓道上都緩緩蠕動著縱向人流,腳鐐與鐵格地麵的碰撞聲響成一片,在昏暗的空間中回**不休。?

矮胖的卡姆監獄長端著一杯咖啡,站在頂層jǐng衛室的窗戶前俯覽著腳下,沒有半根頭發的頂門在燈光下正反shè著淡淡油光。眼見著第一批犯人已經走到了底層空闊的大廳裏,他不禁滿意地笑了笑。在四十一區,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對他來說,幾乎比**和吸食海洛因的滋味還要美妙。?

大約十分鍾後,所有一千多名犯人俱已下到底層。周遭林立的獄jǐng紛紛手執重型火器,神sèjǐng惕地注視著場內。?

“喂!我們在這裏!”小四興高采烈地大叫道。?

幾條魁梧的身影自人群中行出,向小四與楊滅的方向靠了過來。戈爾森和阿塔爾均是有氣無力地邁動著腳步,而安東尼奧則是遠遠望向了楊滅,苦笑道:“楊,我們又回到這該死的地方了。”?

楊滅點點頭,目光在人叢中四處遊移:“巴赤呢?有人見到他了嗎?”?

“我剛才看見了巴赤教官,叫他時根本沒半點反應。”戈爾森苦著臉坐倒,腳腕處已是被磨得鮮血淋漓。?

楊滅目光微黯:“他被艾薇兒的父親騙了,心裏一定不好受。”?

小四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困惑地道:“我那天剛喝了一點酒就暈了過去,他nǎinǎi的!醒過來就發現到了這裏。你們有沒有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些什麽?我的親親傑西卡在哪裏?”?

眾人麵麵相覷,俱是搖頭。阿塔爾惱火地道:“為什麽要把我們關在監獄裏?全部殺掉不是更省事?現在的這副模樣,我倒寧願死了的好!”?

楊滅與安東尼奧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中均是大有憂sè。?

“那還用問!一定是看本少爺長得英俊,你們幾個又都夠威猛,想要逼迫我們去做那個那個......”小四忽嗅了嗅空氣,大為興奮地道:“萬寶路!楊滅,你去幫我要幾支煙怎麽樣?”?

“都這麽長時間了,我也不一定認識......”楊滅見身邊的安東尼奧亦是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無奈地道:“行了,我去試試。”?

場地另一側的角落裏圍攏著一群犯人,其中幾人斜叼著煙卷,遠遠就望向了徑直行來的楊滅,目光中已變得亢奮起來。?

“對不起,請問能不能給我幾支煙?我是以前三樓東區的中國楊。”楊滅走到近前,仰頭注視著這些狗熊般壯碩的大漢,平靜地道。?

“中國楊?夥計們,你們聽過這個娘們兒的名字嗎?”一個漢子問道。?

十幾條大漢獰笑著將楊滅圍了起來,其中一人搖頭道:“沒聽說過,不過這不重要。小朋友,你的皮膚不錯,不如陪我玩玩?我們現在就回監室怎麽樣?我保證會讓你爽死的。”?

“打擾了。”楊滅轉身yù行,卻被人牆堵住了去路。?

“你不是要煙嗎?給你,都是你的。”一名大漢從口袋裏摸出幾支香煙,在毛茸茸的巨掌中搓碎,愉快地灑在了楊滅頭上。?

楊滅神sè不動地拂去頭上煙絲,淡然道:“我可以走了嗎?”?

“我說過,讓你陪我玩玩,難道你聽不懂英文嗎?”先前那漢子冷笑道。?

“我來!我的姿sè也不錯哦!”小四氣喘籲籲地擠進人群,瞄了眼大漢手臂上的鐵錨刺青,嗲聲嗲氣地道:“好不好啊?大力水手先生。”?

那名大漢打量了小四白皙英俊的臉龐,幾乎連口水都流了出來:“好的,寶貝兒,我們現在就回......”?

突如其來的一記勾拳,重重搗上他的小腹,大漢立時痛楚地彎下了腰。小四左臂橫擺,轟然又是一拳砸在他耳根處,大漢當即倒地,頹然昏厥了過去。?

“[**]的!惹到爺爺們頭上來了!”小四橫目四顧,獰聲道。?

楊滅苦笑,環視了一眼齊齊撲上的大漢們,悶聲不響地回臂後搗,堅硬的肘骨直接撞在身後一人側肋處,登時將那人撂倒。?

場邊的獄jǐng們方自動作,卻被對講機中的呼叫聲阻止,紛紛又冷漠地立回了原處。?

頂層的jǐng衛室中,值班長小心翼翼地問道:“卡姆先生,我們真的任由他們亂來嗎?”?

“其中一批人的身份很特殊,讓他們吃一點小小的苦頭,似乎對我以後的管理會比較有利。”卡姆輕抿了一口咖啡,微笑道:“味道不錯。”?

此時場中已然大亂,所有的犯人俱是向毆鬥處所圍了過去。戈爾森咬牙切齒地向前急急跨步,扭頭吼道:“他媽的!都已經幹起來了,你們倆能不能快點!”?

阿塔爾不服氣地撇嘴道:“你怎麽知道是楊他們?根本就看不清楚,是別的人也說不定。”?

安東尼奧已經隱約聽見了小四的怪叫聲,一臉無奈地搖頭道:“想不到我都這麽老了,還得陪你們這些家夥打架......”?

三個生力軍的加入頓時將場麵扳回了不少,但體力的極度虛弱使得他們還是略處下風。所有圍觀的犯人都揮舞著拳頭,亢奮得滿臉通紅,倒是有一大半在聲援人少的那一方。?

小四費力地擋掉一記襲來的拳頭,腫著嘴唇叫道:“狗rì的!在以前這樣的家夥我能幹掉一百個!”?

戈爾森揮著自己那支萎縮細小的“啤酒扳手”,卻一不小心被迎麵而來的直拳擊中麵門,眼冒金星地倒了下去。阿塔爾硬抗了幾下襲向背部的攻擊,回身一拳砸倒戈爾森的對手,低吼道:“隊長,你沒事吧?”?

“沒事!真是活見鬼......”戈爾森搖搖晃晃地站起,卻又被身後一記重擊轟上背部,軟軟仆地。?

圍觀的人群忽然向兩邊分出一條通道,一個龐然巨人冷著臉擠了進來,手臂連揮已是將三四人打倒。?

“咦?小巴赤怎麽看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小四話音未落,隻見兩個大漢同時斜肩撞上巴赤後腰,已是將巨人撞翻在地。?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徒然震起,劃過了所有人的耳膜。大批獄jǐng衝進了人群,一條條jǐng棍凶狠地砸下,頓時將犯人們驅散開來。?

卡姆將猶自冒著青煙的手槍交給身邊jǐng衛,高傲地邁進了場中。冷冷審視了片刻已經停手的鬥毆雙方後,他緩慢地開口道:“先生們,有誰願意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兩個中國人先動手的,卡姆先生。”一個眼眶烏青的大漢顫抖著道。?

卡姆掃視了一眼猛虎眾人,低沉地道:“你們剛來不久,恐怕還不是很清楚,在地獄四十一區,就隻有一個統治者,那就是我。任何一樣事情在進行之前都得經過我的批準,這不是規矩,而是四十一區的法律。”?

“打架也得經過你批準?”小四不屑地道。?

卡姆冷笑:“私自鬥毆的人,會受到懲罰。如果願意,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們這些膽大妄為的家夥統統處決......”?

底層東側的鐵門緩緩而開,兩名獄jǐng押著一個肥壯的犯人行了進來。在遠遠見到場中紛立的猛虎眾人之後,那名犯人加快了腳步,四十公斤重的腳鐐突兀間似乎變得輕若無物。?

“別亂動,小子!”身後一名獄jǐng抽出jǐng棍,大力抽了他一記,高聲叫道:“卡姆先生,剛送來的殺人狂,是那個追捕了很多年的‘屠夫’。”?

卡姆對這個顯赫的名頭毫無反應:“把他帶過來,‘屠夫’?在這裏他連條狗都不如!”?

“這是在做什麽?訓話嗎?”屠夫忽開口笑道,腰後立即被兩支jǐng棍狠狠搗上,但他卻沒有半點反應。?

巴赤小山般的身軀徒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了他。?

“這個笨蛋還沒有死,他果然還是來了。”小四突然歎了口氣。?

楊滅與安東尼奧相視苦笑,後者低低地道:“和我們想的一樣,他來了。”?

一向衝動暴躁的戈爾森卻顯得很平靜:“他當然會來,如果不來,也就不是他了。”他身邊的阿塔爾,自聽到屠夫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哭得像個孩子。?

卡姆看著眼前這些人的怪異舉止,隱隱感覺到了不妥:“你的名字,年齡......我在問你話的時候,最好保持立正的姿勢,並且直視著我!”?

屠夫連眼角都不掃他一下,徑直行到猛虎眾人麵前,溫和地道:“我來晚了。”?

“你是豬嗎?這裏肯定是個陷阱,就等著你鑽進來。”小四臉上的笑容依舊,但淚卻已流下。?

“無所謂陷阱,隻要你們在這裏,就算是死,我也得來。”屠夫微笑,一字字地道:“因為,你們是我的兄弟。”?

無論是周圍的犯人,還是已經抬起槍口的獄jǐng,此時都在悄然後退著腳步。因為眼前這些傷痕累累的鬥毆者,似乎是在瞬間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活力。他們的腰身俱是挺直如標槍,眼神變得冰冷而鋒銳,凜冽的殺氣正在無形擴散而開,漸漸充斥了場中的每一寸空間。與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樣相比,他們已完全不同。?

當這些連死亡都可以坦然麵對的鐵血男兒走到一起時,試問,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不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