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最殘忍的畫麵
白紀靈突然覺得一顆心突然被揪了起來，她似乎可以想象到，許臨清臨死前的掙紮和不甘心，連離開前都死的都不明不白。
想起世風日下，堂堂帝都竟然還會出這種事情……
“十二呢？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的……？”白紀靈遲疑著看向浮易，眼底流露出難掩的憂傷之色。
“她趕到時，這個書生已經斷氣了。”浮易的心術淡淡地傳入她不停運作的大腦，淡淡月光灑在他俊逸非凡的臉龐上，使得他原本電力十足的瑩眸在此刻看起來流露出一股滲入心窩的暖意。
隻是他的回答卻像是一記重磅，在一下一下的敲打著白紀靈已經有些沉重的心。
她低低的抽了口氣，扭頭看向躺在十二懷裏的許臨清，心中莫名的難過，此時的他，從外表上看完全是在熟睡，其實隻要稍稍動用一下法力就能感應到，他的身體冷得似乎向外滲著寒氣，估計是十二為了保住他的軀體而在他身上下的冰寒咒，將他整個身體冷凍了，而外表看不出一絲傷痕，想必也是十二動用了法術給他修複的。
十二修長的影子被投進的月光拉的長長的，銀色的光線灑在看起來正睡得安詳的許臨清身上，原本本該是如此和諧美好的畫麵，卻在此時透出一股令人想流淚的淒涼。
看著十二被遮蓋在陰影下的側臉，白紀靈的心好似狠狠地揪住，過往那張嘴巴特損，心腸卻很好的白鷺閃現在眼前，和那張冷豔的容顏疊合在一起，反反複複……
這是白紀靈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十二，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如此的安靜。是與往常相差無幾的冷豔側顏，卻顯得異常憔悴悲涼。
白紀靈的心也跟著莫名的抽痛，十二那張仿佛靜止不動的側顏。像一根針似的紮進了她的心裏，一針見血。疼得她幾乎都喘息出聲。
原來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沒有情緒，原來最殘忍的畫麵可以如此美麗……
白紀靈能夠感覺得到，認識了許臨清後，十二雖然還是很少話，但話語不再似以前那般過激，也會更加明了的顯露出自己的擔心，雖然許臨清至今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卻無法否認他對十二的改變。
許臨清的出現，無疑不是十二在陰暗的角落裏突然閃現的曙光，照亮了她原本有些隱蔽的心，溫暖了她整個人。可這絲曙光卻好似曇花一現，十二還未來得及去好好爭取挽留，他便轉眼即逝……
許臨清的死，會不會對十二造成什麽精神上的打擊，向來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又是否會因此而變得更加沉默……
白紀靈的心痛和擔憂更為明顯，站在原地盯著十二的側顏，眉頭因難過和憂慮而緊緊地蹙在一起。
浮易站在她的身後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緊抿著的薄唇顯出幾分抑鬱與擔憂，修長的手指緩緩伸出。卻又在她肩頭遲遲未能落下，唇瓣緊抿，著仿佛在思考著一件極其嚴肅的問題。
遲疑了半晌，他才突然如夢初醒般的顫了顫手指，眉頭深鎖，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如此的優柔寡斷了，隻是一個小小的動作，竟能讓自己猶豫了這麽久卻拿不住主意，若是換了言初，想必一定會溫聲安慰她幾句，然後拍拍她的肩膀以示為其打氣。
可是，他不是言初，而她對他的態度，也不似對言初那般隨意，想起先前自己每每在她麵前露出寬容的舉止和神色，她都會露出的那副表情，他的手指緩緩地下落，卻不是落在她的肩膀，而是在接觸到她肩膀之前快速的收了回去。
想想她那副吞了蒼蠅的表情，還是算了……
“頂替他科舉成績……又派人暗殺他的人是誰？”
白紀靈還有些生澀的心術斷斷續續的飄入他的耳畔，令方才正在出神的他微微怔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快速整理了一下有些走神的思緒，道，“陳員外一手策劃的，頂替這個書生的是他的外孫。”
白紀靈默默地看著十二，眼底精光閃過，還帶著一絲不常見的陰冷狡黠，可在她還未作出下一步舉動之時，浮易淡淡然的話卻又如一記重彈般不疾不徐的飄了過來，卻正中要害。
“不必去了，那陳員外已經死了。”
“怎，怎麽死的？”她愕然回頭掃向浮易，見他似乎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才發現自己問出的話有多麽愚蠢，她隻覺腦海中轟得一聲炸開，這才驚然回頭看向十二，她冷豔的側臉依舊靜止不動，看不出一絲表情。
可她卻仿佛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她一瞬間鋒芒畢露的殺戮氣息，甚至那可能沾染在她素白襦裙上可怕的殷紅都能夠看得見。
她方才隻是想要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個知法犯法的陳員外和他那個沒出息的外孫，卻忽略了十二的能力，時常冷著臉，卻從未真正生過氣的十二，被逼到極限時，可想而知，有多麽的可怕，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陳員外淒慘的死相。
“你既然知道的這麽清楚，應該都看見了，為什麽沒阻止她？”身為修妖者，最避諱的除了道士，就是殺戮，修妖者一旦殘害了普通百姓，身上就會帶有亡靈的怨影，這個雖然她們本身無法看見，可對於有些戰績的道士來說，便是一眼就能夠辨出的，甚至隻要對方出現在周圍，那些道士就能夠感覺到。
這個怨影一旦附身，就很難消散，除非此妖一心向善，曆經百年，才有可能抹去這道虛無縹緲卻足以致命的影子，否則她一輩子都無法脫身，但凡有道士出現的地方，都有可能成為她的葬身之地。
這對於隻有短短幾個年頭修為的十二，無疑不是致命的，所以在這刻，連向來對浮易有些膽怯的白紀靈，都忍不住去質問他。
浮易並沒有對白紀靈略帶不敬的話語生氣，心中反而有些釋然，他抿了抿唇，心平氣和道，“我趕到的時候，陳員外已經死了，她被一個道士糾纏住了。”
“道士？”突聞這兩個字，白紀靈不禁臉色大變。
“恩，她準備對陳員外的外孫動手時，被那個察覺到妖氣的道士及時趕來，給阻止了。”
“那後來呢？”白紀靈就忍不住的有些緊張起來，能夠這麽快察覺到妖氣，又能精準無誤的快速找到準確地點的道士，想來道行也不低。
“我把那道士引開了。”浮易簡言意駭的給她吞下了一顆定心丸。
其實若是換做以前，他必然會袖手旁觀，任十二自生自滅，哪怕是她被那道士當麵打死，他都不能動一根手指頭，因為按照藍靈山莊的規矩來定，十二害了人，即便那人該死，她也是犯了修妖者的大忌，就理應被驅逐出去了。
可他卻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幾年前那個被他趕出山莊的穿山甲，那個時候她還是一隻懵懂無知的小黑雞，可當那個小妖離開時她難過的無以複加的眼神，和那一季她消沉了很多的模樣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底，如今若是他袖手旁觀，事情又將會重蹈覆轍，而且更加無法挽回，想到她的那個眼神，他承認，那一刻，他沒有過多的考慮什麽，身為一莊之主，他破了先例……
“我……替十二謝謝你沒有袖手旁觀。”白紀靈這句話，沒有半點的嘲諷之意，她是發自內心的謝謝他，若是沒有他出手，或許今天就算她把整個京城都翻了個遍，也不可能再找到十二的半點蹤跡了。
其實靜下來時不難想到，浮易身為一莊之主，他總要將山莊的安危作為優先考慮的事情，而對十二這樣已經帶有怨影的小妖本應置之不理的，可是他卻沒有，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否真的應該再重新換一個角度去審視他了。
背後的浮易靜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白紀靈也沒有去回頭看他，現在的氣氛，不適宜說那麽多煽情的話，一句感謝，就已足矣。
浮易靜靜地盯著身前的背影，不禁嫣然，他雖然質疑過自己為何要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但是如今的結果卻告訴著他，他沒有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不可否認，眼前的女子，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牽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她似乎有很多難以啟齒的故事，卻又在剛出現時，單純的如同不懂世事的孩子，總是能帶給他許多的驚訝和欣然，他並未想去刻意的搜索她的過去，隻想更加接近她，這種莫名的感覺，從他第一眼看見他時，就已經開始……
正在此時，十二原本已經靜默了許久的側顏微微動了動，終於展露在月光下的眼神無比堅定，仿佛剛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白紀靈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扭頭看向浮易，剛想開口問向來無所不知的他十二這是想要做什麽，可卻在接觸到他眼底一瞬間閃過的愕然時心下一慌，一種莫名的驚慌在心口四散開來……